陶莞手中的空碟子顫了顫,差點掉了下去。雖然農村裡家家戶戶都有點雜碎被人拿出去嘮,口口相傳大多數被添油加醋的,但無風不起浪,那兩個婆姨私語張細花偷人着實讓她心裡咯噔了一下。才一月多不見她怎麼就背上了偷漢子的名聲?
“阿莞,快洗些乾淨的盤子來。”大姑陶大春正炒着蒜泥爆肉,從竈房裡傳來喊叫。
陶莞有些悶悶地回道:“噯,就來。”
兩個婆姨注意到陶莞站的離自己不遠,互相對視了一下就低頭夾起碗裡的菜繼續吃起來。
陶莞收拾了六個大盤端進了竈房,和着皁角水洗了一遍又衝了一遍就拿給陶大春盛菜。“姑,這肉可真香!”雖然她有點討厭大蒜的味道,但蒜泥爆肉看上去紅豔豔的,色澤鮮麗,很勾人食慾。
陶大春笑睨了她一眼,用鏟子從鍋裡舀了一口吹涼喂她,“嚐嚐。”
陶莞張大口一下吞了進去,她都一個多月沒吃過肉啦!她眼角彎彎地捧着盤子讓陶大春把肉盛放到裡面。
“姑給你留一小碗,別急,上好菜再來吃。”
“謝謝姑!”陶莞樂顛樂顛地端着盤子就出去了,聽話的娃子有肉吃。
等酒席散了,一家人收拾好院子已經是近黃昏了,夕陽照得老陶家的院子滿地紅霞,就跟地裡開出紅燦燦的大牡丹似的,讓人覺得心情豐盈飽滿,看着這喜慶的顏色連帶臉頰也紅潤起來。陶家的幾個姑娘難得聚在一起,都攏在一起說些閨房話,陶李氏坐在牀頭看着子孫滿堂的情狀好不開懷歡喜,那眼角的紋路揚得都可以掛住榔頭了。
“娘,今兒來的兩位叔姨我們咋沒見過?打小也沒聽過有姓何的親戚呀?”陶小秋坐在牀尾給陶李氏捏腳,不解問道。
陶李氏攏了攏蓋子腿上的被子道:“娘今兒叫你們來還有一件事得跟你們說道說道。”
幾個姐妹你看我我看你,紛紛揣測老太太的心思,不會又要她們拿私房錢補貼兄弟吧?
陶李氏涼涼看了幾個暗地裡瞅來瞅去的女兒,斂起歡喜的神□下聲調道:“瞧你們這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爲我這做孃的要吃了你們這羣丫頭!今兒跟你們說的是給你們兄弟討房妾室的事。”
陶小秋聽着老孃說要給自己的大哥討妾,一下子失了手上的力道,把老太太的腿按緊了,只聽老太太一聲慘叫纔回過神來自己失手了,忙道:“娘,你真要給哥說個妾?”
陶李氏白她一眼,嫌她大驚小怪的,刺道:“你們那嫂子你們也看到了,太不像話!孩子百日了也沒個信兒,不知道的還以爲在老陶家受了多大的委屈死乞白賴呆在孃家不肯回來。敢情她張家是把她這潑了門的閨女當金佛供着呢!再說咱老陶家可不能由着這樣的女人胡來,她一天不在家,這家就一日沒個掌主意的,你們那兄弟你們也是知道的,啥時候會多個心眼看人?沒被人坑了去就不錯了,唉,也怪你們死去的爹當初愣是說要把兒子養得規規矩矩的,現在就是太規矩了,就連村裡分幾畝地咱老陶家也是分到最不頂肥的那幾畝,娘是真沒話說了。我前頭跟村裡的張家媳婦說道着她就給我物色了個不錯的閨女,娘也去瞧過了,是不錯,一雙手下地、做飯、針線都是頂好的。”
陶大春瞪了一眼滿臉欲言又止的陶小秋,又好臉色地對陶李氏說:“咱們幾個的親事哪個不是娘說了算,雖說沒有大富大貴,但小日子也是紅紅火火的。二妹夫前兒不是還買了二頭新牛,四妹的婆婆又給分了家,就連小妹那家也墊了口魚塘養着,娘看人不會錯,這納妾的事娘說了算!”陶大春對着幾個姐妹的姻緣一陣海誇,唯獨漏了自己大兄弟現在這一段烏七八糟的婚事。
陶李氏聽着大女兒舒心解氣兒的話,胸中陰霾頓時一掃而空,這納妾的事更是急不可待起來,連說:“春兒的話在理,我看這事越早辦咱老陶家越早紅火起來。每次瞧着村頭賣喪喜貨的王老太婆唸叨自己兒子、媳婦又給自己添了新衣裳、買了新鞋子別提我心裡有多窩火了!這娶好媳婦可是造福全家,你們日後也別拿人家當妾室就頤指氣使的,我瞧着那姑娘大大方方的,要不是家裡真是窮得沒法了咱們這樣的人家也是討不來的。”
幾姐妹連連點頭,贊同陶李氏的話。前面張細花掌管家事的時候她們挖了婆家牆角補貼孃家都被她私吞了進去,就連陶李氏也是不敢明着有怨言,這下納了門妾室還不殺了她的威風,瞧她還敢不敢把她們這些小姑當小金庫似的有事沒事討點好處,她們現在是要站在新媳婦那邊看她的笑話了。
陶莞坐在椅子上聽着幾個姑姑和奶奶的對話,心裡跟擂鼓似的,這張細花一走真是有些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意味,只是這樣做真的好?鑑於張細花這個極品到極點的後孃,她對那個姓何的姑娘還是有一些芥蒂的,才十七,自己叫她姐姐剛剛好,叫後孃也太過了些。況且今天在酒席上幾個愛嚼舌根的農婦還談論着張細花的閒話,現在這麼一想,按照張細花的性格,孩子滿百日肯定要來鬧,但現在卻沒有一點動靜,莫不是真有什麼把柄被人抓住了?
“娘,啥時候下禮?我瞅着你這幾日熬得臉色不大好,一人是忙不過來了,我掐着日子過來幫你一把。”陶大春坐在牀邊,拉過陶李氏的手暖在手心,細細看着親孃這一雙滿目瘡痍的老手,語氣裡滿是心疼。
陶李氏柔聲道:“我找神婆問過了,下月初三宜嫁娶,何家人也沒多要禮錢,過了你爹的墳頭就把何家閨女接進來。也不用張揚,小擺上二桌,旁的親戚不用叫,這娶妾又不是啥明裡光彩的事,禮數過得去就行。”
“嗯,初二晚上我就回家來住着,反正幾個孩子他們爺爺奶奶也是不離手,我是不操啥心,倒是大寶小寶沒人管着,大嫂這一走硬是把孩子的奶也斷了,我瞅着這麼點大的孩子就喝米糊糊心裡怪難受的。”陶大春已經生完五個娃,三個大的都是男孩,剩下兩個是乖巧的閨女,大的有十二了,小的才五歲,個個都是手把手用母乳喂大的,特別是小兒子更是吃她的奶到一歲半才硬生生給家裡的婆婆斷了的,如今瞧着大寶小寶兩個瘦巴巴的孩子眼圈是紅了又紅。
“成,你婆家那老爺子老太太我可是記着,我大外孫滿月時我這當外婆的想抱抱他們兩老是死死抱在懷裡愣是不給我碰一下,有這樣的公爹和婆婆你倒也省心多了。”
幾姐妹一聽老孃的抱怨都紛紛嗤嗤笑出了聲,想起當年她們是也在場的,硬是看着陶李氏的一張臉從紅通通歡喜喜變成了黑乎乎冷冰冰。
一家子人圈坐在陶李氏的老屋裡,房內笑聲連連的,一會這個嬌嗔一會那個輕怨,聊着說着,天不知不覺就壓黑了,到後來天實在暗得有些摸不清路了老陶家的幾個閨女才依依不捨地從孃家出來各自回婆家去。
“新嫁娘、紅蓋頭,金簪頭、鳳轡頭,點紅妝、巧畫眉,擡到婆家喇叭吹,吹到天明姑娘羞,鴛鴦被裡把酒唱,姑娘眨眼變媳婦。”
一羣討要喜果的孩子圍在老陶家的門口,等着陶家人出來發佈喜果。這時候的孩子們是最聽話也是最鬧騰的,他們想吃甜滋滋的喜果,於是都睜着期盼的圓溜溜的大眼巴巴看着屋裡的人端着喜果盤出來,但也是最容易掐架打鬧要擠到隊伍前頭去好多搶些糖果的。
眨眼間陶家又要新添上一名人口,何家的女兒已經被接到了陶家來,原本西邊存糧的雜屋被拾掇了出來當新房,新嫁娘是房妾室但陶家人想了想卻沒按規矩往低裡壓下去,而是按照足足的娶妻禮節給接了進來,就連陶李氏這第三次當婆婆的也是下狠了心給打了個一兩半的金鐲子親手套在了新媳婦手上。
新媳婦的名字叫何花,與張細花重了名兒,又仗着陶李氏歡喜,親自給賞了喚名就叫花兒,以後喊張細花得改口叫細花。何花沒想到這婆婆對自己如此倚重,也不看低自己妾室的身份就處處讓她做小,心裡更是對新婆婆感激敬畏起來,想着日後要好好孝敬這個婆婆,勤快點多做點家活別讓婆婆嫌自己手腳不利索。
新嫁娘長得是粗了些,但也不算歪瓜裂棗。兩道黑濃的細彎眉是臉上唯一出彩的地方,其他的地方眼睛小了些,鼻子塌了些,脣形又有點過於下垂,於是瞧着時時有那麼幾分苦相,總體來說是不如張細花,但那身材卻是實打實的瘦實,光是這麼遠遠一瞧背影還真覺得是個身姿窈窕的佳婦。
西屋的一對紅燭燃到天明時自己“啪”的一聲熄了,新媳婦窩躺在熟睡的陌生丈夫的懷裡滿面緋色,眼睛瞟向窗外的天色已經有些發白就咬咬牙鼓足勇氣抽身起來,輕手輕腳穿好衣裳梳好髮辮就趕着去竈房生火燒水做飯。
何花的腦子還回想着昨晚令人嬌羞的一幕幕,失神地走到竈房小驚了一聲“啊”,她一進竈房就瞧見在竈臺後面夾柴火的陶莞,那小臉被火光映得紅撲撲的,更是把何花的腸子都悔青了。她應該更早些起來把這些活都攬下來的,現在她是這個家唯一的掌事婦人了,怎麼還能沒臉沒皮地要丈夫的孩子在竈房裡忙活?
陶莞看着神情有些呆愣的何花,揚起嘴角燦燦一笑道:“何姐姐早!”要她叫姨、後孃什麼的還真是叫不出口,畢竟這何花看着還算一枚小姑娘,就跟前世她手下帶的實習生一樣,叫一聲姐也是跨過了極大的心理障礙才叫的出口的。
何花有些尷尬,嘴巴也不太會說話只好也乾巴巴地回了一聲:“早。”然後不聲不響地坐到陶莞旁邊搶接過她手裡的火鉗子,支支吾吾說道:“阿、阿莞呀,這裡有我就行,你再去睡會吧。”
陶莞就着火辣辣的紅光看着何花還有些羞澀的臉頰,知道她與生人交流有幾分窘迫,輕聲道:“沒事的,平日裡都是我早起做飯,我跟你一起吧。”說完就掰了一根粗柴扔進了火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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