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村,村民們依舊是日出而起,日落而息,趙家的變故,並未在村子裡引起太大的波瀾。
但無疑的,大家茶餘飯後的閒暇之時,還是熱情的討論了好幾日。
“俗話說,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只要一個人做了壞事,不論這報應怎樣來,總之是一定會來的,像是趙醬婆這種人,她的報應就是親兒子親自報給她,而趙二弒母,自然也只有死罪一條。”
“所以啊,這人吶,千萬不能做昧良心的事!否則,早晚會被報應到身上!”
大家不過議論兩句,但聽在有心人的耳中,卻是有些慌了。
要說那些做過的昧良心的事情,老鄭頭不比趙醬婆少,現在趙醬婆得報應了,那該什麼時候輪到他?
他過去不是沒有想過報應。
可他孤身一人,就算報應了又如何?
但現在,如今女兒和他關係緩和,讓他的想法產生了變化,萬一這報應因爲他的緣故,轉移到女兒身上,這可怎麼辦?
老鄭頭思來想去,也只有盡力對楊氏和顧欣茹這對母女好一些了……
他是臨到老了,還知道悔改。
然而,同樣是聽到趙家所發生的的事情,楊氏和顧欣茹卻是不會那麼想。
“娘,你說這趙二是不是傻?殺了人,竟然還在家裡等着讓官府的人抓他,難道不知道趕緊連夜跑路?”顧欣茹完全將這事當做一樁笑話來聽,還十分鄙夷趙二的做法。
“誰說不是呢?要說起來,還是他大哥一家聰明,家裡出了這種醜事,便趕緊收拾細軟離開村子,省得日後被議論,在鄰居跟前連頭都擡不起來!”
“娘,我聽說當時顧寶瑛也在場,那個時候趙醬婆還沒死絕呢!但她卻說趙醬婆人沒救了,因爲趙醬婆一把火燒了她的銀針,你聽聽這話!這是真的沒救了,還是故意報復,見死不救?”
“這還用說嗎?肯定是爲了報復趙醬婆,見死不救!”
“我想也是,她辛辛苦苦開的醫館被一把火燒了,醫館裡頭什麼都沒有搶救回來,就她自己運氣好,撿回一條命……娘,你說像顧寶瑛這樣的小賤人,怎麼就沒有死在那一場大火裡呢?”顧欣茹說起這個,便是心中憤憤不平。
“放心,顧寶瑛對咱母女倆幹過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害得咱們在這鄭家吃了那麼多苦頭,她早晚會遭報應的!不信的話你就等着瞧吧!”楊氏也是一副意難平的憤恨模樣,信誓旦旦的咬牙說道。
母女兩個對趙二那種在家中乖乖認罪的態度,都是如出一轍的感到十分的鄙夷。
兩人自然也不會反省曾經對徐氏母女做下的種種惡事,反而認爲顧寶瑛纔是要遭報應的那個,只因楊氏用盡下作手段,從徐氏手裡搶到老鄭頭的這樁婚事之後,日子過得並不那麼如意……
……
……
顧寶瑛和知硯一起坐上馬車,前往縣城。
因爲前一次的教訓,這一次,她出門之前,安排好了家裡的一切,免得楊氏母女再來找事行惡,讓徐氏置於危險之中。
不過如今徐氏眼睛畢竟好的差不多了,不至於像之前那樣被動。
更何況,江鎮雖然不在家中,可卻餘威尚在,她們也不敢再搞任何小動作。
金四爺的馬車,一路穿過熱鬧的街區,載着他們來到一處僻靜的巷子,隨即,在一處三進的院子門口停下。
這不過是一處不起眼的宅子,可門口竟然有兩個護衛把守。
知硯護着顧寶瑛跳下馬車,隨後跟着金四爺一起進了宅子,剛走過二門一道垂花門,一個身材發福的中年婦人笑臉相迎的走過來:“四爺來了。”
“嗯。”金四爺應了一聲,隨即入內。
顧寶瑛進了這處內院,便不禁眼前一亮。
這小院佈置的十分雅緻,一進去便是撲鼻的花香,淡而不濃,十分好聞,院子裡一棵高大的紫雲木,開了滿樹淡紫色的花,院子滿壁的爬藤,西邊靠牆的位置,還種了兩株西府海棠,只可惜花期已經過了,只餘一串串小巧的紅色圓果,掩在那一叢叢的橢圓綠葉後頭。
這西府海棠,是海棠中的上品,不僅花開的嬌豔,更是香味好聞。
寶瑛帶着欣賞的目光,往院子裡頭走了過去,等走到那棵巨大的紫雲木之下,見到樹下的人,便不禁驚訝的頓下步子。
只見樹下坐着一個年約三十的婦人,穿着這婦人生得容貌昳麗,一雙秋水一樣的眸子裡蓄滿了冷淡愁緒,看起來楚楚可憐,又帶着一絲冷傲。
她一襲淺羅蘭色描金紋妝花褙子,頭上梳了一個墮馬髻,只簪了一根冷清的玉釵,獨自一人,坐在一張木製輪椅上,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懨懨不樂的神情,滿院精心佈置的花紅都無法取悅她,似乎極其憎惡這個世間。
顧寶瑛頓時明白,這就是金四爺想要她醫治的那個人。
“這是聞氏,我東家府上的姨娘,也是我的表妹。”金四爺站在她跟旁,向她介紹道,“她半年前不慎從府裡的閣樓上摔下來,東家怕府里人多,擾了她的清淨,便將她挪到了這一處外院暫且住着。”
她這麼一聽,便和知硯對視一眼。
單是這一席話裡,都不知道藏了多少不爲人知的秘密。
“我明白了。”顧寶瑛點點頭,沒多說,也不多問。
金四爺對她這一點很是滿意。
他擡步走到聞氏跟前站定,笑道:“聞姨娘,顧大夫來了,我和你說過她,她的醫術極其高明,一定能治好你的,我們先去屋裡,讓顧大夫給你檢查一下。”
“檢查?有什麼可檢查的,我一個人住在這裡,自自在在的,一輩子如此殘廢着,那便也不過如此了。”聞氏眼睛餘光見他來到,卻也懶得分一個眼神過來,當即開口,語氣帶着幾分不屑和淡淡的愁怨。
“就在昨日,大太太給子衡房裡添了兩個年輕貌美的丫鬟。”金四爺見她這樣,也不惱,只這麼淡淡說道。
“你說什麼?子衡才十一歲,那賤人就開始往他房裡塞人,這是想養廢子衡嗎!”聞氏一聽這話,頓時惱怒不堪。
“這算什麼?只要你不肯振作,不肯答應讓大夫醫治你的雙腿,繼續這麼殘廢着,大太太別說給子衡房裡塞丫鬟,便是整日讓府裡的奴才們勾着他吃喝嫖賭呢,你也攔不了!”金四爺怒其不爭的冷冷譏諷道。
“你!”聞氏想爭辯什麼,然而卻說不出什麼有力的話來,只有幾分不情願地低下頭去,算是允許顧寶瑛給她醫治了。
“既然如此,我們先去屋裡吧。”顧寶瑛見此,主動上前圓場,推着聞氏進了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