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些復健的功夫,我會堅持練的,不過就算一時躲懶,應當也沒什麼關係吧?畢竟不是還有寶瑛你的嗎?”聞姨娘笑笑,努力做出一副什麼事也沒有的隨性來。
“恐怕今天過後,我就不會再過來了。”然而,顧寶瑛卻是微微蹙眉,說道。
“爲什麼?”聞姨娘聞言,臉上好不容易堆出來的笑容,立時便僵住了。
對着這個問題,顧寶瑛又是擰了擰眉,欲言又止。
聞姨娘自認爲很是瞭解寶瑛的性子了,覺着她從來都是個有話說話的爽利人,此時一見她如此爲難,便不禁往那些不好的地方想了,當即揚聲問道:“你是聽到之前我和婉瑜在房裡說的那些話了?”
“……不錯,是聽到了。”顧寶瑛似乎有些不太想聊這個,但想了想,還是在一番遲疑之後,點了頭。
“那你是因爲我說了金明戰的壞話,所以不願意繼續給我瞧病了?”
聞姨娘一聽她承認,話語裡便帶上了幾分氣急敗壞來,“寶瑛,他是他,我是我,你不能因爲我說了他幾句壞話,就全然不要了你我之間的情分!”
她這麼說,便覺得自己是很在意和寶瑛之間的這段情分的,特別是寶瑛過去給她講顧羨的事情,一直這麼激勵着自己,讓她有勇氣接受醫治,一直到那失去知覺的雙腿重新又有了知覺……
是以,她便自然而然的想到,寶瑛會說出這話來,完全就是偏心金四爺,而不顧和她之間的情分!
聞姨娘心中不由多出幾分傷心來,甚至有一種被人揹叛的恥辱感。
可顧寶瑛卻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看着她,道:“姨娘怕是還不知道,我如何會被金四爺帶過來,爲您醫治的吧?”
“如何?難道不就是他聽說到你醫術高明,所以請你過來?”聞姨娘臉上沒什麼表情的道。
“姨娘果然是什麼也不知道。”顧寶瑛一聽她這樣的回答,聲音裡不由就毫不客氣的,帶上幾分輕鄙來。
只聽她道,“當初,金四爺一有名的地頭蛇、惡霸,帶着一羣地痞跑到我家裡去,揚言要把我家裡給砸了,因爲他收了錢,要買走村子裡一個二等官媒的兒媳婦,那小婦人當時剛剛經歷了小產,被我好心收留在家中,正在坐小月子,四爺要買走她,自然是要再轉手賣掉的,可一個年輕又有些姿色的小婦人,要賣,能賣到什麼地方去?無非那些不乾淨的暗娼館子。
“我全家人自然是要阻攔的,四爺也是個說一不二的狠人,這一來二去的,竟差點鬧出人命來,我大哥擔心我,急切之中竟一下子站了起來,旁人驚歎,四爺才知道,原來我大哥之前是個殘廢,而他如今能站起來,是被我醫治的。
“於是四爺便提出來,他可以放過那婦人,也不再找我家的麻煩,但我必須要將你的雙腿醫治好,我當時其實一點把握也沒有,完全是被他強逼着答應了這個條件,所以纔有了後來,我來了這裡,爲姨娘醫治。”
說到這裡,顧寶瑛便是脣角輕視的一勾,看着聞姨娘,“你看看,四爺外頭再是作惡,對姨娘卻是一心一意,好的沒話說,便是姨娘早上對他罵了那樣難聽的話,他不還是心軟,叫我過來給您瞧瞧病?”
“……所以,你這是爲金明戰打抱不平了?”聞姨娘聽完她說的這些話,只覺得心裡一根針刺了進去,一時都是有些渾身發顫的,又氣又疼。
這不還是偏心了?
金明戰過去對顧家那樣,差點鬧出人命來,幾乎是逼着顧寶瑛爲她醫治,可顧寶瑛如今竟還是一心一意想着金明戰?
難道自己對她顧寶瑛不好嗎?
“姨娘要是這樣想,那可就想錯了。”然而對着聞氏這一番質問,顧寶瑛卻是神情極其坦然的搖了搖頭。
“我想錯了?你要不是爲此,又何必說出往後不再過來這種話?”聞姨娘有幾分咄咄逼人的繼續質問道。
“當初我過來給姨娘瞧病,雖說是被逼着過來,可到底是我自己點頭答應的,若是我自己做下了決定,那後果便我一個人承擔,絕對不怪罪任何人,所以,儘管有這樣一個不太愉快的開頭,我後來還是盡心盡力的爲姨娘瞧病,絕不會有半點敷衍怠慢。”顧寶瑛說到這裡,便頓了頓。
這一下停頓,使得這些話也彷彿意有所指的,在指責些什麼。
聞姨娘立時想到的,就是她今早說的那些話,她說當初她會嫁給姜湛,是金四爺退婚導致的,然而實情,她自個兒心裡頭卻比誰都清楚。
嫁給姜湛,亦是她自己做的決定,根本犯不着怪罪到別人身上,並且她既然嫁了人,就該恪守本分!
顧寶瑛這是在諷刺她!
聞氏臉色難看,眸中帶着一絲怒火的瞪着顧寶瑛。
“……如今更是我自己不想來了,和金四爺無關。”顧寶瑛則在她耳邊繼續說着,給了一個十分乾脆的答案,“我做事全憑本心,姨娘雙腿已經被治好了,剩下的,只要姨娘不荒廢,早晚都能康復,可我礙於姨娘的身份,實在是不方便過來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做你不想來了,卻又因爲我的身份,不方便來了?”聞姨娘一回過神來,再聽到後頭那些話,不免聽得有些糊塗起來。
“這個,還得從幾天前發生的一樁事說起,只是不知道姨娘有沒有興趣聽。”顧寶瑛微微揚着下巴,看着她道。
“你說。”聞姨娘一怔,應了一聲,卻接着就避過她的這道令人有些不舒服的目光,只覺得這樣的目光,在姜家時,她就常常被那個主母這樣看着,那就是不拿正眼看人的,瞧不起人的目光。
“幾日前的一個午後,我去找四爺辦事,可去了之後,四爺身邊的小廝阿鬆跟阿海卻道,四爺還沒起牀,我覺得很是稀奇,都到了午後了,四爺怎會還沒起牀?等仔細一問卻知道了,原來四爺是前一個夜裡給溢香園的一個清倌開了苞,鬧騰了一夜,所以竟起得晚了。”
顧寶瑛於是說了起來。
她說的時候,自然不忘盯着聞氏臉上的神情,此時這話說完,便見聞氏臉色一變,眸子裡竟生出一抹濃濃的不快來,捏着一張手帕的雙手,亦是一下子收緊。
這副樣子,可實在是像極了自己的東西,突然被人搶走時的那種不痛快。
可金四爺是她的所有物嗎?
顧寶瑛眸子裡的輕鄙之色更重。
接着,她也不管聞氏臉色變得如何難看不自然,只繼續的道,“我當時跟知硯一起過去的,姨娘也知道,我跟知硯是定了親的關係,當時我不明所以,只覺得這種行爲有些噁心,便把知硯鬧了一通,我說,以後成親,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准許他納小妾,抑或是收通房的。”
這番話說完,聞姨娘的臉色,已經是變了又變,一片刷白起來。
她此時自然隱約明白過來,自己竟然被顧寶瑛給輕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