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昭“嗯”了一聲,又提醒了無雙一句:“你現在已經是我清荷坊的管事了,當着外人的面可不用再自稱婢子了。”
“啊,婢子自稱慣了……小的明白!”無雙福了一禮,恭敬退了出去。
夏雨兩眼晶亮地看着,心裡一陣激動。她和夏晴一起被姑娘買下用了一段時間,姑娘就把她挑了出來在清荷坊幫忙做事,雖然家裡的事也要兩頭做,可夏晴卻是隻在家裡做事的。
姑娘這是在栽培她呢,要能練出來像無雙姐那樣有本事,今後也當一個管事,那可比呆在內宅有出息多了!
秦雲昭不動聲色地瞥了夏雨一眼,心裡微微一哂,要是夏雨像無雙一樣是個好的,她自然也是要好好用着,反正時間還長着,且等着看吧。
無雙很快就買到了一大包酥餅,只是心中有事,回來的路上一直低了頭慢慢走着,想着能不能想辦法幫姑娘玉成好事。
前面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街道上的人紛紛往兩旁讓開,有眼色的張望了一眼,就篤定地說了出來:“是血羯的使者!”
血羯使者?無雙剛擡起來頭,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不由失口驚呼了出來:“容淵?”
馬兒已經跑了過去,無雙疑惑地看着馬背上的那個人,一下子又不確定起來,是容淵吧?好像又比容淵高一些壯一些?無雙瞧着那一隊人馬儀仗已經跑得沒影了,這才收回了目光走了回去,想了想這事兒也不確定,就沒有給秦雲昭說出來。
無雙買回來的千層酥餅確實當得起“風味絕佳”這四個字,就是吃多了有些幹口,秦雲昭晚間把自己房間裡那一壺溫水都喝光了,見無雙和夏雨的房間裡已經熄了燈,也不打算叫醒她們,自己就拿了壺去小廚房打水。
押貨出門,最要緊的就是安全。秦雲昭租的是客棧的獨院,便於放貨,也便於鏢師們值守。捧了壺水出來,秦雲昭又在院子裡四下轉了圈,問了今天值夜的人沒有什麼事,這纔回了自己的房間。
把水壺放到桌子上,秦雲昭不緊不慢地往自己杯子裡倒了一杯水,似乎要拿起杯子來喝水,右腿卻沒有任何徵兆地後一記撩踢
。
身後正悄然走近的黑衣人身形暴退,卻還是被腿風掃中了肋下,伸手捂着發出了一聲悶哼:“阿昭!”
急搶上前的秦雲昭將手中的匕首硬生生地停住,擡頭狠狠瞪着站在面前的人,卻也知道壓低了聲音:“你要想找死我就成全你!”
“你怎麼還是這麼厲害?”赫連容淵含笑看着已經比他矮了一個頭的秦雲昭,聲音也是低低的,星眸中卻光華爍爍,“我可不想找死,我就是快想死你了!”
秦雲昭臉色一紅,收了手中的匕首,身子也輕巧一退,避開了赫連容淵想攬過來的手臂:“你再胡說,小心我跟你翻了舊賬一起算!”
舊賬?是指他臨別時突然給她的那個擁抱麼?赫連容淵不錯眼的上下打量着秦雲昭,嘆了一聲:“你長高了。
”卻是果然不敢再動手動腳了。
秦雲昭也不想揪着那事,轉身避開他的視線,另外提起了話題:“你怎麼來大夏的京都了?你是使者?做什麼要穿得這麼一身黑衣趁夜來找我?”
“問題這麼多,不會就讓我這麼站着跟你說吧?”赫連容淵嘴角微翹,等秦雲昭給他指了座位,又拉近了幾分才坐下,伸手就取過秦雲昭手邊那隻盛滿了水的杯子喝了一大口,裝作並沒有看到秦雲昭臉上的羞惱,輕笑了一聲,“口渴了。”
他喝都喝了,總不好再說破那是自己用過的杯子,秦雲昭忍了忍,另外取了只杯子倒了水,放在了自己手邊。
“阿昭,我五叔已經當了血羯的新汗王,封了我當左賢王,這回就是我帶隊過來與大夏締結和約。”赫連容淵目光一直停在秦雲昭身上不想移開,直到她又瞪了自己一眼,才斂了笑意,“不過我這一路過來並不平安,明面上的使者也不是我,我只是一個侍衛,所以我才捱到夜晚穿了這一身偷偷出來。”
其實他雖然打馬過去了,卻是早瞧見了人羣中的無雙,也聽到了她那聲低呼,只是面上裝着無事而已。等一行人在驛站安頓了下來,他才偷偷使人出來打聽到了無雙落腳的這家客棧。
秦雲昭前腳剛出了房間,他後腳就摸了進來,覷見了是她的身形,就一直等在了房間裡
。本來還想給秦雲昭一個驚喜的,誰知道差點就成給自己的驚嚇的。
秦雲昭聽他說了來龍去脈,忍不住噗地一聲低笑了出來:“都是你自找的。”旋即臉上又凝重起來,“是大夏有人不想你安全進京吧。”
赫連容淵點了點頭:“這一路疾行,幸好兩邊都有安排,也不知道躲過了多少次暗算,不過這幾天似乎躲在暗處的那些人有些懷疑那使者不是真的了,只是一時還沒有太懷疑到我身上。”
若是血羯派來誠意求和、締結國書的使者在大夏境內死了,怕是血羯那邊又要跟大夏好一場爭鬥了。太平犬,亂世人,那些人爲了利益博弈,這些在他們眼中賤如草芥,竟是不惜手段地攪事。
秦雲昭心裡只覺得悶得難受,蹙眉看向赫連容淵:“現在離京不過兩日的路程了,萬一他們寧殺錯不放過,下了狠手怎麼辦?不如你喬裝改扮跟我一起進京?”她身手好,自忖如果有什麼事發生,也能護住容淵。
容淵的眉眼一下舒揚開來,伸手去抓秦雲昭的手:“阿昭,你對我真好……”
秦雲昭緊急把手縮到了背後:“容淵,你小子皮癢了是不是!以後你老老實實叫我‘雲昭姐’,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心思!”
容淵噎了一下,瞧着秦雲昭臉色鄭重,慢慢開了口,卻還是叫的“阿昭”:“阿昭,我已經長大了……”
變聲期早過,如今他已經長成了一個長身玉立、英武俊美的少年,更是通過自己的努力,讓五叔倚重信任他,封了他做了血羯的左賢王,他已經有足夠的資本跟阿昭並肩站在一起了。
“長再大你也比我小,在我眼裡就是弟弟。”秦雲昭看了他一眼,聲音平淡地說了這一句,並不理會容淵有些難看的臉色,徑直就商量起讓他怎麼改裝的事來。
第二天,血羯使者因爲旅途勞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卻發現有一名侍衛失蹤了,這一路明裡暗裡死了不少人,有血羯的,也有大夏的,失蹤的人又沒有半點線索能查找,使者和大夏派來的主事官咬牙商議了一陣,只得加強戒備,繼續前行。
清荷坊的商隊卻是趕早就起了身,行商麼,只要不錯過了宿頭,自然是要起早貪晚的趕路了,路上少耽擱一天,能掙到的銀錢就能提早一天進手裡;這樣一隊押貨進京的商隊,在年前來說,實在太普通了
。
容淵拗不過秦雲昭,只能被她打扮成了身邊的婢女。好在秦雲昭帶了無雙、夏雨在外行走,都是戴了面紗的,將容淵頭髮一挽,面紗一戴,買來的裙子又稍微放長些,遮住了他那一雙大腳,看起來倒也是嬌俏的丫環一枚,就是個子高了些。
無雙對鏢師和車伕們隨口說了一句:“是我昨天看到她爲了給家人治病,自賣自身,想着姑娘身邊少人服侍,就隨手先把她買了下來。”
昨天無雙出去了一趟,回來時大家也沒怎麼注意,更不會專門去看那三個女孩子的房間了,只以爲容淵是昨天晚間就買來的一個丫環而已;大家壓鏢也是走南闖北的,這事兒常見,清荷坊又是鏢局老主顧了,因此車隊裡的人也不會多嘴去打聽什麼。
容淵就安安穩穩地跟在秦雲昭身後上了馬車。本來還想着有了一個靠近的機會,可以讓秦雲昭改變想法,可此時,赫連容淵瞪着不時瞥了他一眼然後暗笑的秦雲昭,終於忍不住無奈地開了聲:“阿昭,你還要笑多久?”
他其實挺喜歡秦雲昭眼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的,前提是秦雲昭不會這麼偷笑,他也不是這種女子的打扮。
容淵樣貌俊美,再這麼一打扮,還真的跟一個嬌娘差不多,只是他一開口就露了餡,嗓音再清越,也帶了男性的沉厚出來。
秦雲昭覺得這個樣子發出這種聲音,實在太搞怪了,實在憋不住了,哈哈笑出聲來,
赫連容淵自然也明白秦雲昭爲什麼會笑成這樣,想開口又悶悶地忍住了,看着眼前的少女笑得杏眸水汪汪的,立即想起了在曲城那一段,她叫自己“容鴨子”的時光來。
那時候,她因爲調侃得他生了氣,又軟聲來哄自己原諒她的失語,因爲封三的相逼,她脫口而出說他是她的人,更是爲了他將封三暗中弄死……
赫連容淵突然就覺得心裡不氣悶了,既然阿昭覺得好笑,就任她笑吧,他是男人,縱容縱容她又如何,他纔不要當她的弟弟,等着吧,他總會把阿昭這想法給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