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昭眸色冷凝。
以上次在吳太傅府中所見,虞澤景倒是挺護着獨孤玉蟬的。獨孤玉蟬中意沈謙,萊國公府也有意跟武侯府聯姻,結果被沈謙和她一招當街“英雄救美”,把事情給破壞了。
依獨孤玉蟬的性子,很有可能會因爲她和沈謙定親之事,想給她點顏色看,所以上回纔會巴巴兒地給她下帖子,邀她去萊國公府賞花宴。
被她拒了以後,獨孤玉蟬定是惱怒不已,所以虞澤景爲了給表妹出氣,盯着她這裡下手,想毀了她的名聲,讓她和沈謙的親事泡湯;只是誤打誤撞並劫持了慕璃。
讓秦雲昭怒極的是,虞澤景發現劫錯人後,竟然下令將慕璃和無雙兩人女幹殺,要不是容淵湊巧發現……秦雲昭幾乎不敢往下想像。
“虞澤景麼?”赫連容淵細細思索着,擡眼看向秦雲昭,“阿昭,你有幾分把握?”
“我猜的。”秦雲昭冷靜說了出來,“不過我很快會去找證據!一旦證實……”
“阿昭,皇子府守衛森嚴,你不要亂來!”赫連容淵不由聲音有些發緊,毫不避視地盯着秦雲昭的眼睛看了片刻,又軟了語氣,“你想要怎麼做?我幫你!”
“不用,你如今身份特殊,盯着你的人不少,你不要摻合進來。”秦雲昭馬上就拒絕了容淵,“他們並不知道我的身手,如今我在暗處,不會有事的。”
她說的斬釘截鐵,容淵怔了片刻,突然心頭伸起一股衝動,伸手緊緊抓住了秦雲昭的手:“阿昭,歷來皇子奪嫡最是危險,你跟了我回血羯好不好?我的封地有一條很美的大河,成片的草原,我們可以盡情騎馬馳騁,我們……”
秦雲昭沒有掙開,目光落在容淵緊抓着自己的那隻手上,面容平靜:“容淵,我當初救了你,是因爲利益,後來認同你,是把你當弟弟。我關心你,只是因爲我把你當我的親人;而我喜歡的人,我想嫁的人,從始至終,只有沈謙!
皇子奪嫡我不管,我只管沈謙站在哪裡,我就跟他站在一起。我也不怕危險,誰敢傷害我的親人,我就一定要報復回去,當初在曲城爲你殺了封三,和現在要爲慕璃報仇,都是一樣的道理。”
到底還是挽回不了啊……見秦雲昭擡眼看向自己,眸色一片清明,赫連容淵慢慢鬆開了自己的手,閉上眼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阿昭,如果我當初沒有離開興州回血羯,你喜歡的人會不會是我?”
“這世上沒有如果。”秦雲昭神色坦然,“我也假設不了如果;我只要知道自己現在的心就行了。我現在已經跟沈謙定親了,一想到他,我心裡就是滿心歡喜,他也是一樣。”
“阿昭,”赫連容淵忍不住苦笑了一聲,“你就不能跟我婉轉一些,不要這麼直白麼?”非要半點沒有猶豫地拒絕那個假設,非要把兩人如今心心相映的事直溜溜地提到他面前說出來。
“世上的事,本就沒有假設,感情的事,更不是黑就是白,哪能容得下灰?”秦雲昭正色起來,“我喜歡沈謙,沈謙也喜歡我,我們之間的喜歡很純粹。容淵,你何必執念?如今你只是糾結在一葉障目而已,等你放開心懷以後,總有一天也會找到這樣一個願意跟你相約共度一生的好女孩的。”
見容淵垂首不語,秦雲昭也不再多說:“我本來搬到這宅子來就打算下廚熱熱鍋竈,慕璃和無雙又萬幸沒有出事,今天更該好好慶祝慶祝;你留不留下來吃晚飯?要在這兒吃,我就去多做幾個菜。”
赫連容淵不由有些哭笑不得:“阿昭,你這是問客殺雞!”剛纔難過的心緒卻隱隱消散了一些,他能說什麼,阿昭就是這樣的性子,讓人有時真的想跳腳咬牙。
“都大男人了,少囉嗦,吃不吃給個準話,我還要去做幾樣大菜給慕璃和無雙壓驚呢!”秦雲昭站起身,斜睨了容淵一眼,做出了欲走的姿勢。
“吃!怎麼不吃!你說了那麼多傷人心的話,總得讓我吃補回來點!”赫連容淵從牙縫裡迸出幾句話,心情卻不再如以前那麼沉重了。
“就你這小樣兒,放開肚子吃,姐也不怕被你吃窮。”秦雲昭聽着他說得惡狠狠的,知道他心結正在慢慢解開,一笑而去。
容淵瞧着消失在簾子外的纖影,心中忍不住恍惚。他得知阿昭和沈謙的感情後,很是痛苦了一陣,可是也知道以阿昭的性子,一旦選擇,絕不會輕易更改,而沈謙又是那麼優秀的一個人,根本就沒有給他露出半點可趁之機。
是啊,何必執念?再糾結這已經相約一生的一對人,只會讓人憎厭,只會讓自己丑陋不堪……赫連容淵長長吐了一口氣,端起手邊的茶盞一飲而盡。
“天氣冷,喝涼茶不好。”錦簾一撩,竟是慕璃捧了一隻茶壺進來,身上已經全換過了,髮梢還微帶水氣,雖然臉上微紅,還是面色鎮定地走近前給赫連容淵重新倒了一杯茶,“謝謝你救了我。”
“舉手之勞而已,郡主不用客氣。”容淵半低了頭謝過了,想起她之前死裡逃生後失態之語,面上微微有些尷尬。
“我先前跟你說的那些話,雖然是一時受了刺激才說出口的,但是確實是我的心裡話。”慕璃卻像猜到了他在想些什麼一樣,鄭重盯着他的眼睛,“赫連容淵,我是認真的,我喜歡你!”
容淵側開臉避過慕璃灼灼的目光,微微輕嘆:“能得郡主的厚愛,淵深感榮幸。不過我如今並無心情糾結感情之事,恐怕要辜負郡主的厚望了。”
慕璃咬着下脣,突然就想起阿昭那天跟她說的,與其“臨淵慕魚,不如退而結網”的話,心一橫,厚着臉皮就問了出來:“你現在沒心情,今後總會有心情的吧。容淵,你覺得我這人怎麼樣?如果你覺得好,不如考慮一下我。”
赫連容淵突然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來。這丫頭才死裡逃生出來,之前還哭得那稀里嘩啦的樣子,現在不是正該喝點安神湯,讓人守着好好睡上一覺嗎?
怎麼就能這麼粗神經地跑出來,拉着自己問這些?這教自己怎麼答呢?
赫連容淵剛要張口,慕璃已經一骨腦兒地接着說了下去:“我這人,雖然在做海貿,可是並不是奸滑的性子,性格還算熱情開朗,小心眼兒有時會有,但是不多,更主要的是,我不會有那些彎彎繞繞害人的心思……”竟是一五一十把自己鄭重介紹給他的架勢。
赫連容淵臉上忍不住發紅:“郡主,你……”
“阿璃,我聽說你剛纔……”華靈急急忙忙地擡腳衝進抱廈,聲音卻陡然頓住了,目光有些狐疑地在慕璃和赫連容淵的臉上來回掃視了一番,心裡突然涌上了不安,“容淵,你小子臉紅什麼!”
容淵曾和他一起在藥谷居住了一段時間,兩人也是極相熟的,說話並沒有什麼顧忌。瞧着容淵這神色,華靈突然覺出一種不妙來。
華靈不問還好,這麼一問,慕璃的臉突然也紅了。華靈馬上嗅出了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曖昧,心裡猛然就發了急:“阿璃,你可不要被這小子那張臉給騙了,他就是一張臉長得比我帥些而已!
我…我會看病,會製藥,你以後不怕有什麼三病兩痛的,也不用擔心受傷,還有,我以後會繼承藥谷,就是大夏皇室,也不敢對我們藥谷無禮的。
我娘也說了,只要我成親,以後想住家裡就住家裡,想住藥谷就住藥谷,她不會讓我媳婦立什麼規矩的……我…我會對你好的……”
慕璃吃驚地睜大了眼,愣愣看着華靈,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華靈什麼時候就喜歡她了?她纔跟容淵表白,轉眼華靈就衝出來說喜歡她,這還真是…一團亂麻。
慕璃還呆愣着沒有出聲,門外又傳來一聲朗笑:“華神醫這是喜歡上了誰?可要我來給你保個大媒?”笑聲未落,四皇子虞澤弘當先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沈謙。
見屋裡的情形,兩人俱是微微一愣。虞澤弘先前以爲華靈在跟心愛的女子表白,自然裡面只有他們兩人,誰知道赫連容淵也坐在裡面。
虞澤弘面上不由現出了一絲尷尬,剛要開口遮掩過去,慕璃突然就看着華靈開了口:“華鈴鐺,我一直只把你當朋友。我喜歡的是容淵!”鼓起勇氣說完這一句,慕璃脹紅了臉頭也不回地就跑了出來。
華靈“哎”了一聲,轉身想去追,到底還是跺了跺腳站住了,咬牙看向赫連容淵:“容淵你這小子,我就知道你這傢伙不讓人省心……”
以前喜歡阿昭,想橫插一手截了師叔的胡,幸好沒有得逞;現在又不聲不響地勾了阿璃的心,這應該算師門共同的敵人吧?算吧?!
“我現在暫時還不想考慮感情的事情……”赫連容淵垂下眼剛張口解釋了一句,瞧着自己還沒來得及換下的外袍,胸前那一片漿住的淚痕和淡淡的血印,突然就閉上了嘴。
他想起了先前慕璃得救後,緊緊撲在自己胸前那毫無形象的號啕大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卻斷斷續續地堅持把她的心思說給他聽。
她哭得鼻頭通紅,樣子醜醜的,卻不顧一切地捧出了她的真心;只有用過真心的人,纔會明瞭那一刻的心情!
容淵沉默了片刻,幽幽開了口:“今後會怎麼樣,誰也無法預料;一切,且隨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