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能?那你把那半腔羊肉給刨片兒了吧。”秦雲昭呵呵笑着,看了銀沙和碧螺兩人一眼,“你們也不用急,先想想敢不敢出海,想好了再來跟我說。”
銀沙和碧螺連忙恭聲應了。她們原來是服侍樑夫人的二等丫頭,自是狠守着規矩,誰知道到了姑娘這裡,卻是一樣樣刷新了兩人的三觀。
珍琅閣那裡就不必說了,姑娘是閨中女兒,卻是直接就開了珍琅閣做海貨生意,還有沈都督那裡,雖然定了親,這麼處着也…不合規矩,這些都算了,居然姑娘還問她們出不出海!
滿京都的丫環們,哪個出過海?銀沙和碧螺不是沒看見夏雨的驚喜,自是知道這應該是好事,只是心裡惶惶然震動不止,好在姑娘容她們考慮了再說。
平素瞧着銀沙和碧螺兩個不是那種嬌氣的副小姐,秦雲昭就有心多給她們規劃一條職業人生路,在她眼裡,無非是搞內勤還是外勤的區別,全看這兩人自己願意如何選擇了。
如果發展的好,珍琅閣必是在另外幾處重城要開分店的,這兩人賣身契在自己手上,又不是家生子,早尋不到當初的親人,如果忠心可塑,用做二掌櫃或賬房也是可以的。
哥哥這回搬家,把袁韋兩家一起都帶了過來,袁姣娘和韋昌順這小兩口正是得用,以後管着海船會是個好的……
秦雲昭心頭籌劃着,瞧着天色不早了,把廚房讓了出來,吩咐了廚房把府裡年夜飯備好了,外面就請石老管家領頭設了席,自己出去敬了一回酒,二門裡讓這幾個丫環擺好了火鍋,涮燙開吃。
幾個年紀相當的女孩兒,秦雲昭又吩咐今天過年不用記着規矩,火鍋一吃,暖了一壺屠蘇酒上來,秦雲昭又吃辣,只把屠蘇酒當飲料喝,不一時身上就見了汗,解了外面的襖子還覺得熱。
銀沙心細,知道秦雲昭必是要洗浴的,先去燒了熱水。果然秦雲昭吃完後停了半晌,就叫了水往寢室旁邊的那間耳房去了:“我去洗個澡,然後回房躺一躺,你們玩你們的,到了子時要接年了再叫我起來。”
她已經有了幾分醉意,舒舒服服洗了個澡,隨手用帕子裹了溼發,腳步不穩地走回了內室,才進門就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柔和的燈火中,沈謙一身深藍色團花金線錦袍,長身而立,含笑看向自己,俊挺的眉眼被或明或暗的光影勾勒出男人硬朗的輪廓,一種深邃的感覺乍然就撞進了秦雲昭心裡。
“你怎麼來了?”秦雲昭努力醒了醒神,“你家裡不是要團年的麼?”
“想跟你團年,就過來了。”沈謙喉頭滾動,目光落在秦雲昭只着了一件寢衣的嬌軀上,嘴角忍不住高高翹起,“喝酒了?”
“嗯,喝了點屠蘇酒。”秦雲昭察覺到他目光灼熱,不自在地捏緊了領口,半低了頭,“你坐一會兒,我去換身衣服……”
“不用換,這樣挺好的。”沈謙一步上前,將女人緊緊摟進懷裡,“我就想這樣抱着你說話。”
怎麼辦,她也喜歡他這樣抱着自己。秦雲昭伏在男人胸前聽着他心跳,終於還是伸出手軟軟地勾住了他脖子:“不許亂動,先把昨天的正事說完。”
昨天的正事……?沈謙想了一想,才應了聲“好”,從榻上取了牀絨毯裹住秦雲昭,抱了她到熏籠邊坐了,慢慢又跟她說了起來:“今天才得的消息,御林軍副參領魏明犯了事,被貶了,就是春宴那天負責守衛的那個……萊國公可能打算站到虞澤景那邊去,大皇子現在惱火着,急着砍掉七皇子的手腳,兩邊要開始互掐了……”
熏籠邊上暖洋洋的,秦雲昭被熱氣一烘,因爲洗浴壓下的那幾分醉意慢慢又上了頭來,斜倚在沈謙懷中,被他輕輕拍着背,聽着他低沉醇朗的聲音,不知不覺就合上了眼。
沈謙收了聲,低頭看着懷中的睡顏,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阿昭,總算又能跟你一起過年了。”
秦雲昭嫌癢地蹭了蹭,把臉更埋進毛毯幾分。沈謙怕她在這裡睡着了會浸了寒氣,將她抱上了牀。被褥沒有在熏籠上烘過,秦雲昭下意識地蜷縮了身子。
沈謙微一猶豫,就解下腰帶犀帶,脫了外袍,只着了中衣也睡上牀來,將她抱進了懷裡。他的體溫正好合適,秦雲昭自覺地倚緊了過來,沈謙不由身形一僵,又是笑又是恨地低低慨嘆了一聲:“阿昭,阿昭,你真是要折磨死我麼……”
女人安逸而睡,男人卻如火燎油煎。沈謙伸手想把這禍源隔開些許,秦雲昭皺眉動了動,柔軟的寢衣從肩頭輕輕滑落了下來。
沈謙盯着眼前那白玉般的肩頭,小巧秀氣的鎖骨,和鎖骨下露出小半的果綠色的束胸,呼吸猛然粗重地燒灼起來……
八風館內很空,周遭幾個國家的風俗都是一致的,沒有哪個國家的使者留在別的國家過年;除了血羯的左賢王,和元國的海霞郡主。
或許是因爲喝了酒,或許是別的,慕璃的臉上微微發燙,卻佯裝鎮定地繼續斟着酒:“容淵,我們再幹!”
赫連容淵俊美的臉龐也染上了幾分紅意,靜靜看着那雙素白的纖手將自己的酒杯斟滿,突然忍不住出聲:“慕璃,你這樣做,可會後悔?”
昨天,這女子突然跟他說,年後要隨了他一直去血羯,他還以爲她是一時衝動,誰知道她竟是真的把手下人都交待好了,讓他們隨阿昭一起出海,自己只點了十個人隨行。
他已經成功與大夏締結了盟約,簽訂了互開邊市的國書,也讓人秘密把國書帶了回去,此時性命倒是無憂了,只是因爲不想在路上過年,纔打算拖到初五再走。
或許還是因爲,這一走以後再難跟阿昭相見,所以想借着拜年再見她一回再走。可是,他的事,跟慕璃又有什麼關係呢?慕璃卻是卯定了勁兒地纏上來,要跟他一起去血羯,連自己的船、海貨生意都不管了。
他當時說的一切隨緣,絕大部分原因還是不想讓這女子的臉上太過難看而已,並不是真的就對她鬆動了。可慕璃卻說:“難不成血羯不歡迎我去做生意嗎?我是去考察寶石產量的,適時與你同行也不可以嗎?”
血羯剛歷戰亂,自然是歡迎別國商人過來的,把血羯豐富的寶石變成糧食,變成布匹,變成別的更實用的東西。慕璃手上有好幾條航線,他不能因爲個人之私就拒了她。
何況也拒不了,這女人的性子就跟阿昭一樣,他這裡拒了,她那裡自在跟着行來,與答應與她同行又有什麼區別呢?只是他到底不能應承她什麼啊。一個女子就這樣拋了身家執意跟來,他怕她以後會悔,會恨。
慕璃慢慢給自己的酒杯裡也斟了一杯酒,湊到脣邊一口喝了,笑看向赫連容淵:“既然決定了,就要認真去做,求而不得,是命是運,固有遺憾,卻不會有悔恨。”
赫連容淵心頭微微一鬆,卻不提防慕璃緊接着又說了一句:“何況昨天我纔跟阿昭說過,你這瓢弱水我要是實在喝不到了,大不了再重新舀一瓢去。”
這女孩兒怎麼能當着他這麼直白呢?容淵頓時又是愕然又是尷尬,慕璃卻是輕笑了起來:“反正我的心思早就明明白白說給你了,這會兒何必再遮掩什麼呢。”
是啊,她的一顆心,明明白白的說着對他的喜歡,少女慕艾,何須遮掩。要是當初自己一早也表明了心跡,而不那般顧慮重重,是否現在也會不一樣呢?
赫連容淵嘴角勾起一絲澀笑,伸手給自己和慕璃又倒了一杯酒:“幹!”
看來自己酒量還是不行啊,不過是幾杯屠蘇酒而已,也弄得頭暈口乾的。秦雲昭半閉着眼,撐起身子就去摸牀頭短櫃上放的白開水,手落到了一隻微溫還帶了溼氣的大掌裡,一杯水卻湊到了自己脣邊。
秦雲昭一口氣喝盡了,這才睜了眼,瞧着沈謙只穿着中衣,髮際猶溼,不由有些奇怪:“你去洗頭髮了?”
“怕被醉美人勾引,把持不住,去洗了個冷水臉。”沈謙倒是老老實實說了原因,可目光卻不由自主落在她胸前,那處衣領隨着她的動作,正敞開着,隱約露出了一片香豔。
秦雲昭低頭攏緊了衣領,看着沈謙遲疑地開了口:“嗯,你真忍不住的話……”
沈謙立即打斷了她的話:“我忍得住!”又靠近攬住了她的肩膀,並排與她坐了,“你出了正月就要出海,與其讓我吃了一餐肉又不給吃了,不如讓我先一直茹着素還好受一點。”
秦雲昭吃吃笑了起來,斜飛了一眼:“你茹素了嗎?”昨天兩人才那樣呢!
沈謙狀似認真的想了想,才答了出來:“茹素了。”瞧着秦雲昭杏眼水潤潤地含媚勾魂,聲音不由又一啞,“只不過還吃到了幾回豆腐。”
男人肅着臉一本正經的樣子,像極了禁谷欠系,偏偏那暗啞的嗓音泄露了他心中的想法。
秦雲昭眸色不明地輕哼了一聲:“口不對心。”手一撐就翻身跨坐到他的腿上,聽着沈謙“呲”地吸了一聲氣,忍笑慨嘆了一聲,“本來你過來陪我守歲我心裡正感動着,還想着要怎麼迴應你這份情意,既然你自己只要茹素,那就算了……”
她一坐上來,沈謙立時就起了反應,再一聽她這樣說話,更是讓人難忍。沈謙火燙的手掌握住了女人纖細的腰肢,聲音有些微顫:“阿昭,你要怎樣迴應?我……”
秦雲昭纖腰一擰,已經脫出了男人的手掌,跳下牀笑吟吟地回頭看來:“既然不茹素了,我給你包羊肉餡的餃子去。”說完哈哈笑着跑到側間換衣服去了。
竟然這樣……!沈謙恨得想捶牀,瞧着自己好不容易纔平息的火氣又硬灼灼地頂在那裡,忽地也跳下牀來:“阿昭你這野丫頭,你別想耍我……”
除夕無月,卻有燈,溫暖的紅燭下,兩個人影緊緊依偎在一起,呢噥情濃,絮絮說着訴不盡聽不膩的小兒女情語。
窗外不知何時已經飛起滿天飄雪,風瀟天寒,窗內卻是一片春光融融,讓人不知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