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家最近很熱鬧啊。”
鍾老爺子漸漸放權,鍾父和幾位兄弟鬥得不亦樂乎,底下的一輩也可勁地給對方使絆子,明面上的暗地裡的,那可真是花樣百出,宋祁越想越樂,滿臉興味地看了鍾臣南一眼,用眼神詢問他有什麼想法。
鍾臣南“嗤”了一聲,對這消息不以爲意,轉了轉手裡的筆,眼底閃過一絲懷念,轉瞬即逝,不緊不慢地說道:“說件正事,我要離開一段時間,公司和會所的事情交由你全權負責。另外盯緊楚家的動靜,據我所知楚氏有幾位股東似乎另有打算,放出的股份你能收既收。”
說到正事,宋祁面色一正,結果越聽越不對勁,這明擺着是老闆要曠工的節奏,偏偏對方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他心裡存着幾分僥倖問道:“去幾天?”
鍾臣南停下手中的筆,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宋祁。
詭異地從他眼神裡感受到憐憫的意味,宋祁猶不死心地問道:“去一週?”
實在不忍看他的傻樣,鍾臣南輕嘆了一聲,豎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一週,還好還好,宋祁心裡大鬆一口氣,喜悅的感覺還沒涌上來,就聽到一個殘忍的聲音:“一個月後,我會回來。”
美夢瞬間被打碎,宋祁霍地站起身,一掌拍在桌上,雙眼迸出的怒火幾乎要將人燒着,咬牙切齒地吼道:“我不同意!”
鍾臣南淡定地點點頭,以利誘之:“分紅上調三成。”
“我是那種用錢能收買的人嗎!”愣了片刻,宋祁用更響的聲音吼道。
“不要就算了,我明天一早就走。”
“我今天要罷工!”
多大的人了,一加班就鬧彆扭,鍾臣南眼底染上幾分笑意,“雲飛和越霖那邊的工作你幫忙看着點。”
走到門邊的人腳步一頓,隨即怒不可遏地摔上了門,揚長而去,罷工!
一臉猙獰地殺到越霖家,見越霖睡眼惺忪地揉着亂糟糟的頭髮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擡腳就朝他小腿踹了過去。
“喂喂喂!你發什麼瘋啊!”越霖抱着疼痛的小腿,睡意一掃而空,滿臉不滿地瞪着宋祁。
“那個不要臉的人竟然要曠工一個月!一個月啊!”宋祁端起桌子的水一飲而盡,越想越氣,連帶着前幾年的的辛酸史都給挖了出來,“以前他嫌生活沒趣,我一邊操心公司的事務,一邊還得絞盡腦汁給他找樂子,就這樣他還要隔三差五翹個班。現在有了大嫂,更是變本加厲,說走就走,一走就是一個月,簡直是要把我當驢使喚!”
“你的價值可比驢要高多了。”被吵醒的葉雲飛倚在牆上聽了半晌,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分紅加了幾成?”
宋祁胸口一滯,恨恨道:“三成!”
他有那麼愛財如命嗎,一個個都拿分紅和他說事!
“這麼高呀!”越霖感嘆了一聲,哥倆好的湊到宋祁身邊,伸手往他肩上一搭,“跟財務部打聲招呼,給我也加三成吧!”
“加個屁!”宋祁一巴掌打掉越霖的手,分紅都不在一處算,給他加個十成都沒用,伸手端起杯子纔想起剛喝光了,踢了踢越霖的腿,“去給我倒點開水去。”
越霖抓抓頭髮:“我這都沒睡醒,哪裡來
的開水。”
葉雲飛一邊走一邊打哈欠:“唔,你喝的是我昨天喝剩下的水。”
一個抱枕飛了過去,葉雲飛頭一偏輕鬆躲過,半眯着眼笑得有些不懷好意:“好歹前兩天他難得認真工作了一把,你該心滿意足了。”
他當時就有預感,老大是在預謀些什麼,兩天換一個月,還真是對宋祁夠殘忍的啊。
又一個抱枕飛了過去,葉雲飛隨手接住抱在懷裡,軟軟的,忍不住捏了兩下,見宋祁殺氣騰騰地望着他,忙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彆氣了,晚上帶你去‘茹達斯’放鬆放鬆,別辜負罷工的大好時光。”
越霖聽了連連點頭:“就是,反正你明天還得回去工作。走走走,睡個回籠覺去。”
滿臉怨氣的宋祁被兩人駕着胳膊硬是推到客房牀上睡了個回籠覺。
“茹達斯”酒吧坐落在N市的1847街區,又與1847街區的燈紅酒綠相去甚遠,掛着與聲色場所紙醉金迷的風氣極爲不符的實木木匾“茹達斯”靜靜地蟄伏在巷子深處。
葉雲飛三人熟門熟路地找到這裡,門童擡頭淡淡地掃了他們三個一眼,很快又低下頭,全黑的制服幾乎要隱於夜色之中,若不出聲,根本沒人會注意到他的存在。
進了門,風格突變,光,影,聲,色,無一不美無一不精,極盡奢華之風,另置身其中的人不知今夕何朝。
東陽晃了晃手裡的杯子,色澤鮮豔,滿分,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伸手戳了戳邊上的胳膊:“林子,幫我嚐嚐味道。”
林子看着面前那杯猩紅的酒,眼角輕輕一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端起杯子往水池一倒。
猩紅的一灘,真讓人倒胃口啊,他嫌惡地撇撇嘴,把水龍頭開到最大,“譁”一聲沖走,這才滿意地轉過身,接着擦拭手中的杯子。
東陽看着他一連串的動作,陰測測地開口:“這已經是你第十八回倒掉我調的酒了。”
“這也是你第十八回浪費我的酒了,老闆。”林子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就只允許你沒事拿着手機亂拍照,不許我有點興趣愛好啊!”東陽橫了他一眼,覺得不解氣,轉身又把手伸向了酒櫃。
離酒瓶還有一釐米的時候,手腕被人扼住,東陽冷哼一聲,看也不看擡腳就往左後方踢去,林子側身避過,右手不放,左手成拳朝他胸口直去。
葉雲飛饒有興趣地看着兩人你來我往,一人要拿酒,一人偏不讓拿酒,在不甚寬敞的吧檯內打得虎虎生風。
眼看着一人的手要扼住另一人的脖子,越霖突然出聲:“身手不錯。”
打得正歡的兩人身形一頓,隨即默契十足地收手站定,林子淡定非常地拿起杯子繼續擦,彷彿能從上面擦出一朵花似的。
東陽眸光一閃,視線隱晦地從宋祁臉上掃過,伸手朝葉雲飛肩膀捶了一拳,笑道:“來點什麼?‘一桿進洞’如何?”
葉雲飛微微搖頭,“相比‘一桿進洞’,我更喜歡‘gimlet’。”
喜歡打高爾夫球的人沒有不想一桿進洞的,不過他沒有那麼大的胃口,若不然就不會出現在這了。
“這樣啊。”東陽沉沉地笑出聲,心情頗好地看向其他人,“來點什麼?”
越霖選了“Gintonic”,宋祁則要了朗姆酒。
沒有讓人眼花繚亂的手法,只有最簡單的上下搖晃,偏偏有着說不出的律動。
三杯酒在吧檯桌面一字排開,林子伸手掏掏衣兜,拿出手機晃了晃,一本正經地開口:“拍個照?”
新的面孔,就算比不上其他有趣的客人,也聊勝於無吧。
不明所以的宋祁神色一滯,給葉雲飛使了個眼色,你確定要在這個奇怪的地方談事情?
後者僵着臉堅定地點點頭,正要拒絕,越霖大手一揮就答應了下來:“隨便拍。”
“行了,等會喬三來了你可勁拍,現在就別折騰了。”東陽適時出聲,趕在林子打開相機功能前制止了他。
眼看着客人陸續到來,東陽拍了拍林子的肩膀,轉頭對葉雲飛提議道:“我們換個地方。”
彎彎扭扭的樓梯彷彿看不到盡頭,銀灰色的牆面,每隔三五米就亮着一盞燈,瑩白的燈光落在地上一片慘淡,令人心生寒意。
東陽不動聲色地觀察着三人的神色,狀似無意地說了一句:“這個地方很適合放冷槍的。”
葉雲飛低低笑了一聲,垂下眼眸轉了轉左手食指上黑漆漆的形狀詭異的戒指。
越霖抓了抓頭髮,看似不經意地側了側身,不着痕跡地把宋祁護在他和葉雲飛之間。
還是那麼讓人看不透啊,東陽暗暗搖了搖頭,拐過最後一個彎,暗紅色的木門映入眼簾,與酒吧門口的木匾如出一轍的古樸大氣。
東陽率先一步推門而入,暖黃的燈光隨之亮起,呼吸間葉雲飛已經將屋內格局盡收眼底,心裡微微訝異,和他們空蕩蕩的只能被稱爲居所的住處完全不同,這間屋子裡處處都是生活的氣息,溫馨得令人有些不是滋味。
“不介紹一番嗎?”東陽拎起茶几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緩緩地推到葉雲飛面前,如此反覆幾次之後,纔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端在手裡。
宋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輕笑道:“雲飛說是帶我過來放鬆放鬆,東老闆覺得這話可信不?”
東陽和葉雲飛是舊識,但也只知道他的勢力在日本,如今他突然和越霖一起回國,還在南片引起不小的動靜,容不得他輕忽,畢竟時轉人易,誰能保證過去的朋友不會是現在的敵人呢。
只是他沒想到,葉雲飛竟然是站在鍾家小少爺身邊的。連宋祁都敢光明正大的帶到這裡,還真的不把他當外人。
東陽沉默了許久,緩緩開口:“那要看你信不信了。”
“難得一到的好地方。”宋祁舉了舉手裡的杯子,語氣誠懇。
“行了,不說這些場面話了。”東陽眸色深沉地看了葉雲飛一眼,掃過始終面帶笑意的越霖,接着道,“你們接下來該有些大動作了吧。”
不是詢問,而是篤定的語氣。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舒心,葉雲飛勾了勾脣,“只是未雨綢繆的防範,對你而言稱不上什麼大動作。我們的人,志不在此道。”
只是清理一些不自量力的人罷了,順便算一算陳年舊賬。N市,他可有好多年不曾回來過了。
東陽笑笑,拿杯子輕輕碰了碰葉雲飛面前的杯子,清脆的一聲,“Goodluck。”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