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不會如何,畢竟以容楚兩家兩家的關係,你算得上是老爺子的半個孫子。”
一道清亮的女聲響起,容珍不疾不徐地走下樓梯,她淡淡地看了容柯一眼,扶着楚老爺子到沙發上坐下休息,“父親,小輩脾氣急,您慢慢教,別跟着上火。”
楚老爺子聞言欣慰地拍拍她的手,接過她手裡的杯子抿了一口茶水,就撇過頭閉上眼睛不去看容柯,彷彿真的如容珍所說那般,他只是被小輩頂撞了才發了脾氣。
容柯看着容珍三言兩語就把盛怒的楚老爺子安撫好,儘管有些可惜這場好戲不能如期唱下去,但也知道除非他真的撕破錶面的和平大鬧一場,否則這件事情只能到此爲止,有容珍在,楚老爺子是絕不可能再自降身份與他爭辯。
他輕笑了一聲,嘴角露出一抹嘲諷,越過周伯身邊時,他停下腳步伸手拍了拍周伯的肩膀,頗有主人架勢的吩咐道:“幫靜寧清出一個衣帽間,不然放不下我送過來的東西。”
楚老爺子忍不住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等了許久,卻只等到容柯瀟灑上樓的背影,一個客人,卻在主人家指手畫腳反客爲主,楚老爺子的呼吸聲又重了起來,他覺得胸口那有一團火在猛烈地燒着,燒得他腦袋發暈,若不是容珍及時撫着他的後背替他順氣,讓他不要動氣,他差點就開口讓周伯把容柯給趕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楚老爺子冷靜下來,但眼底的怒意還未完全散去,想起容柯今日的所作所爲,他朝周伯招了招手,吩咐道:“清出一個衣帽間,再讓人送一批衣物過來。”
容珍捧着茶杯坐在沙發上默默地聽着,只是在周伯要退下去時,笑着提醒了一句,“如果拿不定款式的話,可以找我商量一下。”
周伯的眼神閃了一下,笑着應下來,離開客廳去吩咐廚房的人上早點。
楚靜寧迷迷糊糊地被容柯的電話叫醒,按他的指示下牀,開門,然後看也不看他一眼就一頭扎進被子裡,接着睡了。
容柯靜靜地看了楚靜寧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腦袋一會兒,無奈地撫了撫額頭,笑出聲來,以前看着還挺聰敏的,怎麼現在越來越傻氣了,難道是被他和鍾臣南慣的?
這要是別人,恐怕心裡早琢磨開了,這麼慣成不成啊?不過容柯顯然沒有這個意識,他就這麼一個寶貝妹妹,往誇張了說,是真的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好東西都給楚靜寧,把她慣上天去。
沒人理會他,他也不在意,隨手從書櫃上拿了一本書就坐在椅子上看了起來,房間裡靜得只有書頁偶爾翻過的紙張摩擦聲。
遠離學生時代後,像這樣悠閒地捧着書的日子委實不多得,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幾乎將純真的校園時光全部掩埋,那些和少年人有關的夢想和情緒,只會在無人知曉的深夜裡偶爾造訪一次。
“那時我們有夢,關於文學,關於愛情,關於世界的旅行。如今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到一次,都是夢破碎的聲音。”
容柯放下書,擡起手腕看了一眼,不知不覺竟然都要十點了,他
轉頭看了一眼,牀上微微隆起一團,楚靜寧埋在被窩裡睡得香甜,絲毫沒有要起牀的意思。
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走過去蹲到牀邊,摸了摸她的腦袋,容柯放低聲音:“靜寧,該起牀了,起來吃點東西。”
楚靜寧動了動腦袋,含糊不清地說了句什麼,身子微微一轉,正打算遠離那聲音繼續睡,卻感覺被人捏住了鼻子。
她擡起手在空中胡亂抓了幾下,因爲呼吸不順暢終於掙扎着睜開了眼睛,容柯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環在胸前,笑着看她,“醒了?”
楚靜寧皺了皺鼻子,哀怨地瞪他一眼,“沒睡夠……”緩慢的語調,帶着剛睡醒的慵懶,可愛非常。
怕自己一個沒忍住讓她接着睡,容柯直接伸手把她的被子掀掉了,楚靜寧怔怔地看着他,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騰空而起,等她終於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站在洗浴室的鏡子前面,臉上還有明顯的睡痕。
竟然用這樣耍無賴的方式把她叫醒了,她對着鏡子眨巴了兩下眼睛,嘴角的弧度越來越高,終於忍不出笑出聲。
房間內容柯聽着她的笑聲,臉上也露出幾分笑意,有些得意地拍了拍手掌,決定去看一眼讓周伯準備的衣帽間。
那堆小山一樣的東西並不全是他準備的,想起這個容柯就覺得氣悶,本以爲是自己獨一份的體貼,沒料到鍾臣南還是插了一腳進來,有一半的東西就是他昨天派人送過來的。
周伯收拾的衣帽間倒也不遠,走過楚靜房間外的走道,轉個彎就到,二十來平米的地方,依靠牆面立着兩排衣櫥,中間是兩面都可以放置的鞋架。因爲沒有聽到吩咐,傭人並不敢直接拆了盒子把衣服掛起來,只是將東西井然有序地擺列在衣櫥裡面,看過去依舊是白慘慘的一片。
許是心情好的緣故,就算知道這是周伯在無聲地對自己表示不滿,容柯也沒半點不悅,反而饒有興致地親自動手把盒子一個個拆開,把衣服按着色系放開掛好。
這些衣服大多是簡單大方的款式,顏色以淺藍米白爲主,雖然素雅,但比起楚靜寧平日裡慣穿的暗沉的灰黑兩色,顯然多了一份女性的柔和感。
楚靜寧倚在門口,看容柯耐心十足地重複着拆和掛兩個動作,那樣認真的神色就像是坐在電腦前處理工作的時候,明明應該是看了讓她歡笑的畫面,她心裡卻莫名一酸,一步一步走得特別慢,直到走到容柯身邊,突然伸手抱住了他。
容柯一愣,放下手裡的的衣服,一隻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另一隻手落到她背後輕輕拍了兩下,溫聲問道:“怎麼了?沒睡醒想撒嬌嗎?”
楚靜寧沒說話,沉默了半響,她擡起頭,一錯不錯地看着容柯,小心翼翼地問道:“哥哥,媽媽的悲劇,真的不會發生在我身上嗎?”
被血脈相連的人奪去所愛,多麼可悲多麼無奈。明明知道不應該胡思亂想,然而午夜夢時,她卻深陷在這樣的夢裡無法逃脫,滿頭大汗地從夢中醒來,擁着被子蜷縮在牆角,恐懼藉着夜色的掩護無孔不入
,深深地扼住她的心臟。
談及五年前的悲劇,容柯臉色一變,眼底的柔和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冰冷決絕,“發生了什麼?是不是楚雲苓做了什麼?”
他的身體微微緊繃着,彷彿只要聽到楚靜寧肯定的回答,就會把那些兩家交好的鬼話統統拋之腦後,哪怕這是在楚家,也一定要讓楚雲苓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楚靜寧在他尖銳的眼神之下,緩慢卻很堅定地搖了搖頭,她伸手捏了下容柯的臉,故作輕鬆地笑道:“哥哥,你不要擺出這幅凶神惡煞的樣子,我只是做了一個噩夢,有些後怕。”
“還敢嫌棄我凶神惡煞!”容柯有樣學樣地在她臉上捏了一下,臉色慢慢緩和下來,然而對於噩夢的說話,他還是不大相信,“先不管楚雲苓做沒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如果鍾臣南敢三心二意,我二話不說就去把他家砸了。”
那語氣,活脫脫就是一個橫行霸道的二代,楚靜寧笑起來,點了點頭,“好,如果他對不起我,你就去幫我出氣。”
容柯也笑,似乎就這樣相信了她的說辭,只是在楚靜寧沒在意的時候,發了一條短信給喬洋。
兩個人合力把衣物倒騰出來掛起,一個櫃子裝着容柯買的,另一個櫃子裝着鍾臣南添置的,明明兩個櫃子的衣服像是一個系列的,容柯仍是不遺餘力地抨擊了一番鍾臣南的審美,才滿意地離開了楚家,他倒是想帶楚靜寧出去散散心,然而見她一臉懨懨的搖頭拒絕,也就放下了心思。
晚上楚老爺子把楚稷叫去了書房,早上客廳發生的事情楚稷之後也聽妻子容珍說了,容珍性子溫和,就算是說起這樣劍拔弩張的場面也是平平淡淡的語氣,語調幾乎沒有什麼起伏,對於容柯的囂張霸道目中無人,也只是三言兩語帶過。
但正是因爲她這般輕描淡寫,楚稷心中反而對容柯生出更多的不滿。他畢竟比容柯長了一輩,容柯小時候他甚至還抱過他,但這些年外人提起楚容兩家,總是將他與容柯放在等同的位置,這讓他怎麼能不感到膈應。再者容柯這幾年不管是個人也好,容家也好,都在暗暗地疏遠楚家,兩家的關係早已沒有當初那般親近,若能這般相安無事到也罷了。偏偏楚靜寧一回來,容柯的囂張氣焰就直接燒到楚家來了。
“父親,靜寧的婚事我們要儘快定下來,依容柯現在的行事作風,遲早會把兩家的關係陷入冰點,到那時他鐵了心要管靜寧的事,我們連緩衝的餘地都沒有。”楚稷擰着眉,提起楚靜寧的婚事,全然沒有一絲爲人父親的自覺,在他心中,對這個女兒早已失去了耐心。
楚老爺子倒是很滿意楚稷這樣的態度,要他看,楚稷以往就是不夠橫絕,不過現在,他點點頭,“她的婚事我心中早有定數,二十八那天晚上你和常彥多聊聊,秦家雖然不比往日,但常彥這個人絕對不能小看。”
“我知道的,這些事情聽您的。”楚稷和秦常彥自來交好,聽楚老爺子對他讚譽如此高,雖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倒也沒表現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