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宇的到來就像是不經意間投入湖面的一顆石子,看似波瀾未起,實則卻在楚靜寧心中留下了一根刺。
誠然如白澤宇所言,鍾臣南的事業上確實遇到了難關,縱使他很少對楚靜寧談論工作上的事,但是從他這回出國後久久不歸,楚靜寧就可以窺見,他的工作進展並不順利。但是這種瞭解是基於對鍾臣南這個人本身的,具體的工作上究竟是遇到了什麼難以攻克的關卡,楚靜寧一概不知。
而白澤宇,卻好似對此瞭如指掌。模棱兩可的話語,暗含諷刺的試探,無一不說明了他不僅掌握了鍾臣南工作上的動向,更有甚者,或許他也是推波助瀾的那些人中的一員。
何端在畫室待了一段時間,估摸着那個男人應該走了,就出來了,結果卻見到楚靜寧愁眉緊鎖的坐在那兒,似乎正被什麼難題而困擾着。
何端第一反應就是想起了那個男人,眉頭不悅的皺起,“靜寧,那個人和你說了什麼?”她無意窺探別人的隱私,但是卻無法做到對楚靜寧的反常視而不見。
楚靜寧愣了愣,擡頭就見到何端嘟着嘴,氣鼓鼓的模樣,眉頭不由舒展開來,“說了一些奇怪的話,我感覺他現在的心態好像有點不正常。”
“不正常?”何端心裡一驚,由於何佩瑜的緣故,她對於心理方面的話題有着異於常人的敏感,“是受了什麼刺激嗎?”
可是那個男人看着眉眼端正,眼神堅毅有神,怎麼看也不像心理有問題的人。
楚靜寧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瞭解白澤宇到底在想些什麼,按理來說,他應該沒有什麼受刺激的機會,就連那些貽笑大方的訂婚宴,也是他精心佈局讓楚雲苓顏面掃地。聽楚昭說,楚雲苓現在還沒能從那段陰影中走出來,也不去公司上班,整天就陰沉沉的待在家裡,有時候又會十分反常的親近他,不僅說起話來和顏悅色,還總是三五不時的送他一些小禮物。不過,那些禮物最後無一例外都被楚昭貢獻給了垃圾桶。說白了,楚雲苓現在就像是一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炸的定時/炸彈,搞得楚昭對於回楚家都有些陰影,索性小別墅裡生活用具一應設施應有盡有,楚昭乾脆就和路銘在那裡安家落戶了,就算不住在那裡的時候,也是迴路銘家裡。
何端見楚靜寧不知不覺又走神了,也沒想繼續這個話題,說實話她至今聽到心理病例心裡仍舊會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不過比起以前這種感覺已經淡了很多,起碼不會再強烈的影響到她了。
但凡是有點名氣的大家,收徒都是很正式的,遵循舊禮,大開收徒宴,徒弟跪拜老師敬茶,老師賜禮明示,將徒弟介紹給自己的親朋好友認識,方可以算是正式收徒。
而往往收關門弟子的時候要遵循的規矩就更爲複雜,所謂關門弟子,一般就是老師的衣鉢傳人,傾囊相授,其師徒情意堪比父子之情,古人所言的一日爲師終生爲父放在這裡就並不誇張。
吳老起了收何端爲關門弟子的心思後,回家後又開
始準備收徒宴了,憑吳老現在在畫壇上的地位,自然不用自己事事親力親爲操持宴會,這些事自然有專人來負責。而他要做的就是給自己的好友們下帖子,還有準備給何端的入門禮。前者不必太過糾結,畫壇上志同道合的朋友吳老都下了帖子,一些交情不錯的媒體人物吳老也下了帖子,可在選擇入門禮的時候,吳老卻難住了。
平心而論,就他如今的地位和年紀,收徒怎麼也不可能收那種剛入門的徒弟,怎麼也該是畫壇上小有成就的晚輩。可是何端雖然也算是一腳踏入了畫壇,但是她的成就卻只在油畫上,國畫雖然有天賦,卻是實實在在的新人一個。
他打開桌面上的一個紫檀刻包袱紋蓋盒,裡頭裝着一方澄泥硯,是清朝御製澄泥虎伏硯。這方硯臺是一位好友在拍賣會上所得,幾經輾轉後最後又到了他手上。
他心底是想將這方硯臺作爲入門禮贈給何端的,可是這些年澄泥硯的價格節節攀登,是極具收藏價值和升值空間的藏品。而他擁有的這方硯臺,市值應該達到了一百五十萬左右,這樣一份禮物送出去,有些太過打眼了,對何端來說,未必是件好事。
吳老是真的喜歡何端這個小姑娘,是以就忍不住爲她多考慮了一些。可是也是因爲看重,又想把好的東西送出去。這樣一來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其實他手裡還有一個黃花梨木的筆筒,也是清朝時期的物件,左右也是一個老物件,可是那價值比起那方虎伏硯就差了不止一點了。
選來選去,吳老最後糾結到腦袋都大。正好管家過來告訴他有兩位好友不在N市,無法出席後天的拜師宴。吳老這纔想起自己還沒把拜師宴的日期告訴何端,乾脆就給何端打了個電話,讓她和楚靜寧一起來自己這邊一趟。
收到吳老的電話,何端表示自己真的是一頭霧水,什麼都沒說,就報了一個地址讓她過去吧,而且還因爲吳老說話太快,那地址她根本就沒有聽清楚。這下,要怎麼過去?
“怎麼了?誰的電話?”
何端聳了聳肩,一臉怨念,“吳老的,讓我們去哪哪哪一趟。”
楚靜寧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去哪哪哪啊?”
何端聽着她拗口的話,無奈的嘆了口氣,“我沒聽清楚他報的地址啊,你說我要是回電話問地址,會不會被吳老嫌棄?”
楚靜寧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點點頭,“被嫌棄的可能性很大。”
好吧,明知會被嫌棄,可是還是得打電話問清楚,要不然她們要是不快點過去,萬一錯過了什麼事,就對不起吳老了。
不過電話還沒撥出去,何端就收到了吳老的一條短信,內容簡潔明瞭,除了一個地址什麼都沒有。
楚靜寧湊過來看了一眼,忍住笑出來,“吳老還真的是,很可愛啊。”
“確實,”何端伸手摟過楚靜寧的肩膀,“所以我們現在就要一起去見一見可愛的吳老了。”
何端給路遙發短信說了一聲,兩個人各自
背了自己的包,關燈拉閘之後,鎖好畫廊的門就打車去了吳老給的地址。可是上車之後,一報地址,司機就表示自己沒法出車,“實在不好意思,我答應了家裡的小孩回家陪她吃飯的。那地方太偏了,在半山腰上,我這一來一回時間上就來不及了。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楚靜寧和何端對視一眼,對司機笑笑,“沒事,我們再攔車吧。”
對方是爲了回家陪小孩,她們總不好讓人對孩子失約。只好下車重新攔車了。但是現在這個時間點,剛好就是下班的時間,路上的空車本來就少,好不容易攔了一輛空車,一報地址,對方也說自己沒法出車。
那地點確實太偏了點,楚靜寧也不好指責司機,只能在心裡默默腹誹,怎麼那些個畫家作家的就喜歡居住在半山腰這種地方。
這一等,就等了十來分鐘。雖然吳老發了短信之後就再也沒動靜了,但是再怎麼拖下去,不定到什麼時候才能到吳老那邊。兩人都是守時的人,自然不想給吳老留下不好的印象。
思來想去,最後的辦法就是讓路遙送她們過去,畢竟路遙的公司離這裡最近,路上耗時最短。
何端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就給路遙打了電話,後者聞言只說了一句等着,然後大概連十分鐘的時間都不到,車子就停在了兩人面前,路遙降下車窗,朝着兩人招了招手,“上車,我送你們過去。”
楚靜寧坐到了後座,何端則是坐在副駕駛座上,路遙看了一眼地址後發動了車子,“車子有一些小零食,你們吃一點墊肚子。吳老有說找你們什麼事嗎?怎麼這麼急?”
何端從放零食的地方找出一袋零食,挑了幾樣遞給後面給楚靜寧,“吳老沒說,就是打電話讓我們過去。”
路遙專心的開着車,嘴角彎了彎,卻沒有說什麼。她對吳老的瞭解不多,不過目前看來,對方似乎是個有意思的人。趕在吃飯的時間點讓自己新收的徒弟過去,難道是想請她們吃飯?
不過路遙覺得吃飯這個可能性有點低,但是真的要她猜吳老的心思,她又猜不出來。
吳老住的地方與其說是在半山腰上,倒不如說是在半山腰的別墅區,路遙對這一點倒沒什麼置疑,但凡是有錢人,都挺喜歡住在遠離鬧市的別墅區,圖一個清淨。就是平時出行不能少了車。
除了剛開始的一段路比較堵之外,離開了市區之後,道路就暢通無阻起來,九月的白天還很長,太陽還沒有落山,兩旁路上的路燈卻已經亮了起來,一盞一盞,宛若星星一樣的光芒。
路遙打開車上的音響,放了一首老歌,男人低沉的嗓音彷彿情人間的細語呢喃,在晨光微熙的早晨,和無人唱和的深夜,唱着世界上最動聽的情話。
楚靜寧對路遙這樣強勢的女人竟然會喜歡這種抒情老歌,感到些微訝異。何端卻已經會跟着節奏哼唱起來,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含在喉嚨裡一眼,路遙的耳朵卻能完整的捕捉到她的歌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