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靜寧下意識地縮了下腳,有些不好意思看着他。
鍾臣南彷彿沒看到她的害羞,手上微微用力,不帶一絲邪念地握住她的腳,另一隻手從身後的袋子裡找出一雙長襪子,細緻溫柔地替她穿好。
他繼續伸手在袋子裡又掏了掏,溫聲對楚靜寧道:“穿鞋。”
楚靜寧跟看戲法似的見他從袋子裡又掏出了一雙雪地靴,愣愣地聽從他的指揮,擡起腳套了進去,軟軟的,暖和的感覺一下子涌了上來。
她微微擡起腳,又緩緩地落下去,得意地踩了兩下,是踏實的熟悉的感覺,一點也不像踩在宴會的地板上腳底生寒,她勾了勾脣,眼眸彎彎的看着鍾臣南,整個人都明豔起來。
鍾臣南心裡鬆了一口氣,抖了抖手裡灰色的大衣,將她裹了個嚴嚴實實,楚靜寧身子一轉自然而然地鑽進他的懷裡。
前頭開車的宋祁不僅要時刻謹記非禮勿視,以防事後被老大算賬,又要做到審時度勢體貼周到,比如此刻,他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楚靜寧身上厚實的大衣,默默動手將空調的溫度下調了好幾度。
楚靜寧窩在鍾臣南懷裡,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些話,不喜歡穿禮服,宴會的果汁不好喝,那些人都喜歡戴着面具說話,偏偏關於楚稷的那些言行她隻字未提,倒像是將這事忘得乾乾淨淨似的。
她不知道容柯早就將晚上的事情一字不落地編輯成短信發到了鍾臣南手機上,只是說了半天也不見他吱聲,就從他懷裡鑽出來,摸了摸他的額頭,問道:“你今天怎麼都不說話?”
明明之前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兒看上去似乎臉色不大好,楚靜寧湊近了些,幾乎要貼上他的臉頰,聲音軟軟的,呼出的氣息似乎還帶着果汁的香甜,“你心情不好嗎?”
“肚子餓嗎?”鍾臣南微微低下頭,在楚靜寧脣上親了一下,若無其事地收起手機,並不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眼神溫柔地看着她。
那眉眼間的冷凝彷彿一個錯覺,哪裡有半點心情不好的模樣。
楚靜寧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摸了摸平坦的肚子,可憐兮兮地回道:“很餓。”
鍾臣南摸了摸她的頭髮,放緩聲音,詢問道:“那去景宸吃飯?”
宋祁手一抖,欲哭無淚地透過後視鏡看着相擁在一起的兩人,以後這種活打死他也不幹,會所和老大公寓那是在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好嗎!他可是一直堅定不移地朝公寓方向開車的!
楚靜寧看了眼自己身上不倫不類的穿着,要是姚經理見到她這幅樣子,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雖然有點心動,但她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回家吧。”
鍾臣南看着她臉上的糾結表情,無聲笑起來,把她往懷裡帶了帶,附在她耳畔低聲道:“那就回家。”
與此
同時,會場的某處休息室已是一派劍拔弓張的場景,容柯袖手站在門邊,神色極爲冷淡,聽到楚稷的解釋,那雙眼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垂下眼簾。
楚雲苓見他沒有發火,心中暗自喜悅,只要容柯不對今晚的事情抓着不放,那明日過後,所有人都只會承認她是楚家名正言順的大小姐。
“容柯,今晚的事情我也是出於大局考慮,願意向你解釋,是看在容楚兩家的情意上。但這歸根究底是我楚家的私事,你還是別插手了。”雖說那一番說辭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得出的,但楚稷也知道自己理屈,見容柯態度不似往日強硬,他倒是理直氣壯起來,直接表示不願意容柯插手楚家的事情。
“還真是,不知所謂呢。”容柯的聲音很輕,楚稷幾人都沒有聽清,皺着眉疑惑地看他臉上露出的不合時宜的笑容。
“容珍,你說你搶了姑姑的丈夫,搶了她楚夫人的名頭,到頭來卻要把自己的女兒拱手相讓,認到她名下。你就不覺得可笑嗎?”容柯一臉笑意地望着容珍,眼底的譏諷有如實質,刺得人眼睛生疼。
楚雲苓憤憤不平地看着容柯,搶白道:“我媽媽也是你姑姑,容柯你……”
容珍不輕不重地拍了下她的手背,溫聲喚道:“雲苓。”聲音柔和,聽不出什麼情緒。
楚雲苓卻立刻閉上嘴不再出聲,但仍是不解氣地瞪了容柯幾眼。
容珍這才擡眼去看容柯,嘴角的笑意一如往常,溫溫和和,那份骨子裡透出來的溫婉讓人無法將她與容柯口中那作風不正的女人聯繫在一起,她微微眯起眼,視線像是落在容柯身上,又像是落在很遠的地方:“人吶,都會遇到讓他心動的東西,心動了就會想擁有,一旦得不到手就會日夜難眠飽受求而不得的折磨,比起心裡永遠住着一頭惡魔,做一個有些可笑的人,又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呢?”
輕飄飄的話語,偏偏成了投進湖裡的石子,那波瀾在每個人心中一圈一圈盪漾開去,有人悵然,有人震驚,還有人痛恨不已。
一室靜默中,容柯突然笑出聲,他伸出手鼓了兩下掌,轉頭看向楚稷,眼神銳利:“既然楚夫人都這樣說了,我也不妨做個可笑的人,管一管楚家的事。”
楚稷臉色一變,就看到容柯一臉正色地豎起了右手食指,緩緩開口:“第一點,靜寧今晚住我那,明天回楚家。”
他接着豎起中指,彷彿看不見楚稷的欲言又止:“二,過了大年初三,靜寧就搬出楚家,不管有事沒事你們最好不要去打擾她。”
楚稷擰着眉,神色不悅道:“這不可能,年都沒過完,她搬出去像……”
容柯看也不看他,直接開口打斷他:“三,靜寧身邊就我這麼一個親人守着,她的婚事我怎麼也得管上一管的。”
說道最後,他的眉眼揚了起來,那囂張得不可一世的模樣纔是楚稷衆人所熟悉的:“還好你沒直接說楚雲苓是姑姑的女兒,不然我還真不知道這事情
要怎麼解決,總不能讓容楚兩家決裂吧?”
楚稷心中有再多的不滿,也不敢真拿兩家的關係做賭注,他深知容柯錙銖必較的性格,只能咬着牙將容柯的三個要求照單全收:“我答應你。”
容柯深深地看了楚稷一眼,瀟灑地轉過身開門離去,等候在門外已久的少年一見到容柯的身影就默不作聲地跟了上去,抿了抿脣,終於鼓起勇氣問他:“她還會回來嗎?”
他站在門外,只能依稀聽到容柯說,大年初三後她就要搬出楚家了,他總有一種感覺,她可能永遠也不會搬回來了。
“你管的真多。”容柯停下腳步,靜靜地看着楚昭,怕是楚昭都沒注意到自己眼底的那絲茫然,像是小狼崽被母狼遺棄在了森林中茫然無措的四處找尋依靠,他笑了笑,曖昧不明地說道,“如果你能做主的話,她或許會回去吧。”
不知道小狼崽鬥不鬥得過道行高深的老女人呢?容柯只要一想到容珍母女焦頭爛額的模樣,就對楚昭生出了無限的期待,他和顏悅色地拍了拍小狼崽的肩膀,才心情愉悅地回到宴會上。
楚昭怔怔地摸了摸肩膀被容柯拍過的位置,腦中循環播放着那句話,如果你能做主的話,她或許會回去吧。
楚昭垂下頭,握了握自己的雙手,如果某一天,他能將楚家牢牢掌握在手中,那麼,她就會回來的吧?
楚靜寧永遠不知道,有一個少年,爲了靠近她孤身闖入了一座外表金碧輝煌內裡藏污納垢的牢籠,他心裡藏着一段不爲人知的往事藏着她已經遺忘的那些年,他從未想過飛黃騰達高高在上,在最初的最初的時候,他甚至只是想見她一面,看看她如今的模樣。
江雯和楚稷之間的過招,不過是宴會上的一個小插曲,年前這場晚宴的地位之所以在N市商人心中舉足輕重,憑藉的是它的信息交流廣度。
這場宴會幾乎聚集了整個N市的上流人士,這些人不經意透出的口風往往和來年N市商圈的重大發展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繫,很多生意上的事情就是在這樣的場合下促成的。當然,爲了提防對手公司對自己公司的計劃使絆子下陰招,若非有利益牽絆合作親密的朋友,是不會輕易談及這些重要決策的。
楚容兩家雖然交好了數代,到楚稷這一輩,更是成了聯姻的關係,幾乎好到了互通有無的程度,哪怕在外人眼中楚夫人去世後這種聯姻的關係已經名存實亡,但事實如何楚容兩家的人心照不宣。
倘若容家現在的當家人是容柯的父親,這種友好關係還能持續個幾十年,但偏偏當家的是容柯,他不想着法子給楚稷使絆子就是給了楚家天大的面子了,至於像以前那樣兩家公司攜手共進的合作,更是想都不要想。
楚容兩家的合作少了,自然就會各自發展出關係更親密的合作伙伴,正如此刻,楚稷一家和秦常彥一家相談甚歡,而容柯,則是拽着路呈的胳膊躲在角落裡,談些與光明磊落不沾邊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