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的那天,楚韻佳在機場哭得梨花帶雨,文森在一旁手忙腳亂地哄着:“Angle,不哭了,靜寧寶貝過年後肯定會再來的。”
楚靜寧原本不想哭,這下也忍不住掉了淚,拉住楚韻佳的手,可憐兮兮地開口:“姑姑,我也捨不得你和寶寶。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照顧自己。”
“靜寧寶貝,回去不要被人欺負了。要是他們敢欺負你,你就讓臣南和容柯給你出氣。楚家的事情你不要理會,他們要爭要鬥都隨他們去。你的東西,有容柯給你看着,誰都動不了。”
楚靜寧聽她絮絮叨叨地交代着,眼淚越掉越兇,她真的很想留下來,可理智告訴她不能。
再不捨,分離也在所難免,這些他們都懂,可心裡還是難受得發疼。
鍾臣南此人,光是長相就能秒了一衆影視明星,更別說他舉手投足間展露的大家氣質,引得幾個乘務員頻頻投來目光。
若不是他和楚靜寧舉止親暱,這些女人早就蜂擁而上了,這些視線鍾臣南不是沒察覺,只是沒必要理會罷了。
但總有些人,自視過高,不知深淺。鍾臣南看着面前妝容精緻笑意盈盈的女人,眼底閃過一絲不悅,沉聲道:“給我拿一牀毯子,還有一杯溫水。”
說完就移開視線,專注地看着一旁精神懨懨的楚靜寧。
呂雪笑得愈發甜美,欲語還休地看了鍾臣南一眼,才轉身去拿東西。
楚靜寧哭了一場,眼眶紅紅得,一雙眼睛溼漉漉的,專注地望着你時,簡直能把人的心看化。鍾臣南在她脣角吻了一下,這才把水杯遞到她嘴邊,柔聲哄道:“乖,先喝點水,再睡覺。”
楚靜寧眨了眨眼睛,也不接過水杯,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杯水,才搖搖頭,嬌聲道:“不喝了。”
鍾臣南放下杯子,拿起一旁的毯子抖了抖,然後俯身披在她身上,又細心地掖了掖毯子,才直起身子。
楚靜寧仍舊愣愣地看着他,眼珠一動不動,似乎她一閉上眼他就會消失不見。
鍾臣南看着又心疼又好笑,也知道她心理脆弱的時候特別依賴他,聲音放得愈發輕柔,“乖,睡一覺就到家了。”
話說完,又抱着她親了親,楚靜寧這才放鬆下來,閉上眼睡了過去。
一直偷偷關注着這邊的乘務員看着這一幕,原本心底藏的一點小心思終於碎了化爲灰塵隨風而去。
唯有呂雪,雖然心裡嫉妒得發狂,卻不想輕易錯過這個優秀的男人,想了想,她嬌聲問道:“先生還需要其他的東西嗎?”
鍾臣南眉頭微皺,拍了拍睡得不安穩的楚靜寧,冷冷看了呂雪一眼,“不要過來打擾。”
他的聲音雖然放得輕,但話裡暗藏的狠厲仍是讓呂雪心裡一驚,這樣的男人,不是她能肖想的。
意識到這一點,呂雪收起了臉上嫵媚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邁步離開,生怕引起他的不悅。
她的行爲雖然帶着獻媚的意味,但畢竟沒有做出格的事情,而且,也沒達到目的。是以其他乘務員不過是掩嘴笑了幾聲,並沒有多說什麼。
到達N市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
鍾臣南並沒有如往常一樣,將楚靜寧送回家,而是直接將她帶回了他的
住所。
這是楚靜寧第二次邁進這個地方,上一次,她在這裡將最大的秘密告訴他。而這一次,楚靜寧抿抿脣,似乎有些明白了他想做什麼。
“這裡是我成年後買給自己的。”鍾臣南握住她的手,放進自己的兜裡,帶她進了房間。
家裡一直有鐘點工過來打掃,就算離開了一個月,也乾淨得一塵不染,只是少了絲人氣。
鍾臣南掀開被子,直接抱着楚靜寧躲進被窩裡,將兩人裹了個嚴嚴實實。
楚靜寧笑了笑,嘟囔道:“我們好髒啊,衣服都不換。”
話雖如此,她的手卻緊緊地環在他腰上,並不準備挪開做些其他事情。
鍾臣南定睛望着她,良久纔開口說道:“我是鍾家這一輩最小的,我哥哥鍾臣遠六歲的時候我纔出生。我上頭還有三個堂哥,至於那些外頭的,我也不知道有多少。”
“鍾臣遠很聰明,我父母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說到這裡,他閉了閉眼,接着說道,“我十歲的時候,和鍾臣遠一起被綁架。鍾家不想讓出那麼多籌碼有意拖延時間,在對方提出保一個人質的時候,他們放棄了我。”
平淡無波的話語,不帶一絲情緒,彷彿說着別人家的故事,沒有怨,沒有恨,只是漠然。
楚靜寧卻猛然抱緊了他,兩具身體嚴絲合縫地貼合在一起,她幾乎瞬間就紅了眼眶,咬牙切齒地罵道:“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你,一羣王八蛋,死後該下地獄。”
鍾臣南沒有說話,他只是更緊地回抱住她,那些人早已勾不起他一絲一毫的情緒,他只是高興,一向溫和的她卻因爲他而說出這樣狠毒的話。
他想,說到這裡就夠了,再說下去,懷裡的人不知該哭成什麼樣子。
可是楚靜寧在此刻表現得無比固執,她執拗地看着他,問他:“後來你是怎麼活下來的?有沒有人救了你?”
鍾臣南擡手摸了摸她的臉,聲音裡沒有一絲情緒,“他們在倉庫放了炸彈,我自己逃出來了。後來,是宋祁把我送到了醫院。”
那個時候,他還對所謂的親人抱有一絲妄想。可是鍾母冰冷的聲音那麼堅決,沒有一絲猶豫地就放棄了他,他聽到她說:“我們選大的那一個。”
他眼睜睜地看着歹徒在倉庫裡安放炸彈,眼睜睜地看着鍾臣遠被帶走,他那個時不時向他表示一下兄弟愛的哥哥,在那一刻只是深深地垂着頭,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了那個牢籠,不曾回頭看過他一眼。
他已經想不起來是怎樣逃出來的,只記得宋祁將滿身傷痕的他送到了醫院,他在醫院住了接近半年後,回到了鍾家,這期間,他聯繫過鍾家,而他的父母,卻連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五年前那個時候,正是鍾家全力打壓我的時候,我把你送到醫院的當天,就坐上了去日本的飛機。如果那時……”
“不需要如果。”楚靜寧打斷他的話,在他下巴處吻了吻,堅定地說:“這樣就很好。”
無論他們曾經錯過多久,此刻他是在她身邊的,這樣,已經足夠好,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如果了。
鍾臣南定定地看着她,她眼底的愛意滿得簡直要溢出來,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裡只有他,再無其他。
他
伸手輕輕撫上她的發,輕輕吻了吻她的眉心,低聲說道:“我也覺得這樣就很好。”
她在他懷裡,他們在彼此心裡,他這一生再沒有遇見比這更美好的事情。
晚上楚稷又打來電話,楚靜寧不想聽見他的聲音,直接掐斷了電話然後把手機關機。
“你給哥哥打電話,和他說我後天回楚家。”
鍾臣南點點頭,把她撈過來抱在腿上,楚靜寧直接摟住他的脖子,親了親他的嘴角,“明天帶你去一個地方。”
第二天,鍾臣南特地換了一身黑色的衣服,他知道楚靜寧要帶他去的地方是墓地,因爲今天是一月二號,只是她不明說,他也就裝不知道。
楚母的墓地在景山,據說是塊風水極佳的寶地。
只是人死如燈滅,死後連魂魄都不知道飄去了哪裡,是不是寶地又有什麼關係,不過是活着的人用這些說法來尋個心安理得罷了。
楚靜寧是第一次來,但她很快就找到了地方,她把手裡捧了一路的百合放到墓碑前,眼睛盯着墓碑上的照片一眨不眨,“媽媽,我來看你了。”
她轉頭看向鍾臣南,拉過他的手,望着墓碑,“媽媽,這位是鍾臣南,我很愛他,所以帶他來讓你看看。”
鍾臣南鬆開她的手,向着墓碑微微躬身,“伯母,我是阿寧的男朋友。”
墓碑上的容善笑得溫和,和楚雲苓如出一轍的五官,若說楚靜寧和她有哪些相似的地方,恐怕只有那雙清明透亮的眼睛了。
世事難料,如果沒有五年前的那場車禍,或許他的阿寧也會長成這樣的模樣。
楚靜寧也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發呆,雖然在心裡千萬次地對自己說,媽媽會原諒她的,可這一刻,她真正站在這裡,還是怕媽媽怨她。她記憶裡的媽媽,一直是溫柔如水的大家女子,唯有那一次,也是此生的最後一次,她癲狂得五官扭曲,扯着她的手,又哭又笑,她說不想在這個世上受苦,也不願意她留在這世上受苦。
鍾臣南突然伸手掐了她的臉頰一下,問道:“在想什麼?”
“沒什麼。”楚靜寧搖搖頭,過了好一會兒,她偏頭看了鍾臣南一眼,“我給媽媽磕個頭,不然她該嫌棄我不孝了。”
說完,她便跪了下去,額頭磕在堅硬的水泥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鍾臣南的臉色一變,想要伸手扶住她,卻見她輕輕搖了搖頭。
“媽媽,這五年女兒不孝,不曾來看你。”
她低頭實打實地又磕了一個頭,“媽媽,你讓我不要相信愛情,所以,我不會去信。”
鍾臣南眉頭緊鎖,死死地盯着她挺得筆直的身影,握緊了手指節幾近發白,他知道她不屑於說謊,更別說這還是在楚母的面前,所以這一句,她不信,是當真的不會相信愛情。
楚靜寧笑了笑,磕了第三個頭,“媽媽,這個男人很好,非常非常非常好。我信的是他,也只會信他。”
她不信愛情,信的是他,鍾臣南鬆了一口氣,這短短的片刻,他手心竟然出了薄薄的一層細汗。
他在她身邊跪下,咚咚咚就磕了六個頭,磕到第三個的時候,楚靜寧忍不住喚道:“夠了……”他卻置若罔聞,堅持磕完了六個響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