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城西,是貧民居住的地域,屋舍密集,巷陌縱橫,這裡的面積佔據全城的五分之一,卻居住着幾乎佔全城人口三分之二的貧民,擁擠和複雜可想而知。因此,這些面貌平凡的百姓中,可能隱藏着江洋大盜,可能遊走着採花賊,更多的是在城中操持賤業的下九流混混兒偷偷兒,龍蛇混雜,面目各異,相應也便孳生了更多隱秘的賭場、妓院、搏殺場、暗門子,一些最黑暗最刺激的活動,往往只有在這裡才能生長,所以這裡大多數時候是濮陽黑幫盤踞的地頭,就算是官府,也對此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偶爾會有一些公子哥兒,厭煩了高尚區的絲竹唱樂,來這裡找刺激,一般都會成爲挨宰的肥羊。
複雜的地域,人自然也不簡單,這裡暗娼極多,當然不能如妓院一樣擺開排場,一些住戶便開了側門,騰出幾間房屋,算做簡易客棧,供那些流鶯拉客用。門前掛個小小的紅燈籠,以示此處暗門招客。
褲襠巷的趙家,就是做這門生意的,家裡房子比別人略多些,騰出了一個小小的院子,掛了紅燈,暗娼在巷子里拉了客,就到這裡來睡覺,趙家很會做生意,房間允許短租,以時辰計算也是可以的,雖然仔細算了比別家整晚的要貴,但分期付款就顯得便宜,那些年老珠黃的暗娼,多半買上一兩個時辰,一夜房間裡進進出出好幾批,難爲趙家也不嫌煩。
今晚趙家的老大臉色很好看,因爲拉到了一筆大生意,有個暗娼居然買了整整三天的房間,還預付了一半房款,趙家老大喜滋滋地捏着銀角兒哼着戲,想着那暗娼臉不怎麼樣,身段可真妖嬈,想必牀上功夫了得,不然也不能這麼有錢,又想着她攙扶來的那個公子哥兒,看上去弱兮兮的,也不知道是誰家公子哥兒來這裡尋刺激,三天三夜?嘖嘖,不怕精盡人亡?
趙家老大眯着眼,瞧了瞧那間屋子,那屋子沒有後窗,但卻有塊牆磚可以抽出去,等會兒正好去瞧瞧風月……趙家老大,幹這種把戲已經很多次了。
那間屋子的門忽然拉開,那個身段妖嬈臉盤子卻不怎麼樣的暗娼,倚着門翹着蘭花指,嬌滴滴地道:“掌櫃的,有多餘的乾淨的衣裳不?奴家這位客人,想要換件衣裳。”
趙家老大並不奇怪,來這裡尋歡的,什麼古怪人都有,異裝癖都算不得什麼,連聲道:“有有有。”回屋去找了幾件乾淨舊衣來,殷勤遞上來的時候,手指悄悄地在那暗娼手背上捏了一把。
這麼近看,這身段簡直讓人想噴鼻血,那半掩的桃紅肚兜下,簡直可以噴出兩輪太陽!
趙家老大隻看了一眼,便覺得腿都快軟了。
暗娼笑吟吟地接過衣裳,上下紅脣一合,嘴裡的瓜子皮兒,輕飄飄地吐在了趙家老大的臉上,一轉身關上了門。
趙家老大色授魂與地摸摸臉,取下那片瓜子殼嗅嗅,笑眯眯低聲道:“美人津唾,銷魂,銷魂呢……”晃晃悠悠地走開去。
門一關,景橫波便鬱悶地拉了拉桃紅胸衣。
見鬼,這偷來的衣服就是不合身,這兜胸做這麼短幹嘛?遮得了胸遮不了肚,外頭罩的還是絲紗,跳肚皮舞嗎?
一擡頭看見牀上的人,她的表情更鬱悶了。
宮胤果然出問題了。
她在扶着他一路閃的過程中,都感覺到了他真氣的流失,那種速度讓人驚心,黃河之水滔滔不絕也不過如此,她不知道人到底能有多少真氣,經得起這樣的流失。
本來不至於如此的,他的真力就像一處即將潰堤的大壩,先前對那破牆而來的刺客的最後一掌,令大壩最後一塊阻擋泄洪的巨石,被瞬間衝開。
這種情況,其實找大夫是沒用的,她需要高手,給宮胤護持調理真氣,將散亂的內息收攏,可是她自己已經失了明月心,耶律祁裴樞倒是在城中,可惜已經分散,城中戒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她此刻要護好宮胤已經很難,一時半刻到哪裡去找她的人?
她給他們留下了暗記,希望他們能很快發現找來。
選擇在此處落腳,一方面是她發現主城不能住,先後進了一家醫館和一家客棧,都迎面遇上了官兵,城外的大軍已經進城,離王巡視邊境,帶來了兩萬軍隊,但這些軍隊效率沒那麼高,目前城中搜索主力是受雷府尊管轄的城中兵壯、巡捕和城丁,離王死在府衙中,雷府尊爲了脫罪,動用了自己所有能動用的力量,配合大軍迅速展開搜查,如果不是她瞬閃特別快,早就被撞上很多次。
無奈之下便向複雜和邊緣地區移動,另外她也無意中聽說了,這地方龍蛇混雜,很有些奇人,據說還有座小廟裡有個掛單道士,妙手回春,尤其擅長內外傷調理,是當地黑幫人人不敢得罪的大供奉,大家都靠血肉拼殺生存,有這種本事的人當然都恨不得當神供着。
這地方因爲複雜貧窮,連個像樣的客棧都沒,只有供暗娼居住的半住戶,想落腳,就得入鄉隨俗。
偷了套某個暗娼的新衣服,色彩俗豔,以“薄、透、豔”爲基本特色,景橫波一邊穿一邊嘆氣,覺得自己這個女王,一生經歷豐富詭異得足以寫三本傳奇養活一萬人的“景橫波研究中心”。
臉上胡亂畫了和衣服相配的妝,成了個大嘴鮮紅顴骨高聳眼眶發黑眼圈發青一看就是縱慾過度的半老徐娘,她對着屋中殘破的鏡子哧哧笑了半天,轉身去給宮胤換衣服。
宮胤看上去昏昏沉沉的,真力流失之後一直在流汗,這個人以前像是冰雪做的,她記憶中沒見過他流汗的時候,現在所有的異常,都代表着身體的崩潰,可是她不敢想。
屋外傳來一聲大叫,聲音驚異,是趙家老大的聲音,“啊我的臉怎麼腫了!”景橫波聽着,笑笑。
姐的便宜那麼好佔的?那瓜子殼可是有毒的,所謂從嘴裡吐出來不過是障眼法而已,她吃瓜子的技巧早在現代那世就爐火純青。
這趙家老大眼神太噁心,腫起來看不見算了!
這種地方的牀,很髒,景橫波掀掉了所有牀褥,將宮胤還沒被汗打溼的外衫鋪在牀板上。溼透了的內衫則三下五除二給他脫了,反正娃都有了,多看幾眼又不會再懷孕。
不過脫着脫着,她脣角含笑,臉頰還是微微飛了一抹媚紅,和眼前男人滾過鬆林,大戰過馬車,但說到底,都是在黑燈瞎火的環境中,又是自己主動,初嘗滋味,終究難免羞澀,印象中他肌理勻稱,身形修長挺拔,黑暗中腦海裡總是一尊冷玉一道雪月光,光滑晶瑩,彷彿肌骨都是透明的,當真冰雪所鑄,此刻他一身大汗,那冰雪便成了水溶溶的月,潤,在濛濛燭光裡閃亮,雕像成了真實的身體,指尖的觸感彈性微涼,一滑便滑入平實的腹肌,他是天生那樣乾淨的人,染不上人世的風塵,淋漓的汗水也不令人覺得污濁,反而有種清淨蓮花般的光耀的美,景橫波眼神有點微微的暈眩,呼吸也漸漸急促,她從不知道,純淨和肉慾也可以完美交織,如此刻,他烏髮凌亂地散落在枕上,如此安靜,她的心跳卻響如擂鼓,體內一陣陣發熱,只想撲到他身上。
發了半天癡還是嘆了口氣,快速給他擦乾身子,隔着外衣解了腰帶,將他內衣也褪了下來,一起泡到盆裡,盆是現成的,她嫌髒,拿小刀把外頭一層木皮都統統刮過,又用水泡洗了三遍,這才重新在屋外小井裡打了水,準備給他洗衣服。
她一向是隨身帶藥的,遇見的事兒多,身邊人包括自己常有傷病,所以不敢擺女王尊貴派頭,如江湖人一般,身上不少銀兩和藥物。上次在落雲王宮裡拿的上好千年山參還沒吃完,拿出來切了片給他含着,這東西補氣補虛最是珍物,尤其千年老參有價無市,果然不一會兒,他出汗漸止,渾身慢慢地涼下去。
她這才把他乾淨的外袍給他貼身穿上,外面再裹上剛纔趙家老大送來的乾淨粗布衣裳,大概趙家老大也經常需要應付各種古怪要求,衣裳真的很乾淨,但景橫波也不敢給宮胤貼身穿了,她怕他醒來會受不了。
她沒做過這些事,很有些笨手笨腳,一邊穿一邊咕噥,“男人衣裳怎麼這麼麻煩呢……以後給他穿一口鐘好了……”完了給他腰帶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盆裡泡着他的內衣,不方便出去洗,她在屋子裡洗得揮汗如雨,洗着洗着忽然停下手,偏頭想想,忍不住格格笑起來,前生後世,這似乎都是她第一次給男人洗衣服,在研究所的時候,她美貌妖嬈,不乏男人獻殷勤,別說給男人洗衣服,那些男人恨不得她老人家賞賜雙黑絲給他們洗,到大荒後身爲女王,只有別人伺候她的份,如今手泡在滿是皁沫的盆內,忽然便有些恍惚,彷彿這真的是她的生活,普通家庭,平凡主婦,簡陋房屋,男人勞作了一天回來就躺屍,她罵罵咧咧給男人洗衣服做飯——這樣的生活一直離她很遙遠,以前也沒有仔細想象過,今兒過家家一般過了一回,明明身後宮胤狀況不好,可她此刻心裡竟然是滿滿的,實在的,溫馨的,這種“純生活”的狀態,真真期盼了很久,哪怕這一刻短暫,也能感覺到那份有所依靠的心情。
是的,依靠,一直以來,她和宮胤波折不斷,聚少離多,少有單獨安安靜靜在一起居家般的日子,以至於偶有這樣的機會,她便覺得分外沉溺。
嘆了口氣,她苦笑了一下,想着如果這樣的生活,每次都需要犧牲宮胤的健康來交換,那她可真是苦命。
衣服洗好,仔仔細細嗅嗅,才滿意地站起來,找來竹竿,掛在屋內,又打開窗戶,讓穿堂風趕緊吹乾衣裳,這附近可沒有像樣的成衣店,宮胤的外衣可以換,內衣不能,他那樣的人,要他不穿內褲不行,穿人家內褲他一定會想自殺。
窗戶剛打開,就聽見過道一陣笑語聲響,呱嗒呱嗒的木屐聲脆亮,本地暗娼很多愛穿木屐,因爲地面骯髒溼滑,高底木屐可以儘量保持乾淨且別有風情,聽這聲音,半夜幹活的暗娼又出去拉客了。
有人進去有人出來,進去的道:“喲,春熙妹子,今兒買了兩個鍾?”
出去的人“呸”了一聲,道:“那老貨乾打雷不下雨,兩個鍾,幹正活還不知道有沒有一刻,盡在那瞎折騰,還不如回家吃他孃的奶去!”
又有人格格笑道:“說到一刻,還真有一刻的,上次菊花姐姐的一個客人,從拉到人到事畢出來,還沒有一刻。菊花姐姐買了一個鐘,後來懊悔了好久,說賠了!”
一衆女子都放蕩地哈哈笑了起來,景橫波託着下巴,咕噥道:“什麼鍾?”
那羣暗娼步聲在接近,景橫波怕人看見,啪地關了窗子,屋外靜了靜,隨即又是一陣放浪的鬨笑,“喲,這位還關窗,可是在玩什麼新鮮把戲?也給姐姐們學學呀。”
景橫波隔着窗子啞聲笑道:“這是小妹的絕活,叫紫竹一竿夜吹簫,姐姐們想學,幫妹妹買三十六個鍾便好。”
“哈,這點把戲也敢獅子大開口,姐姐我還會老牛望月燕雙飛呢!妹妹你要不要出七十二個鍾和姐姐學?”外頭一陣浪笑,人羣呱嗒呱嗒地過去了。
景橫波嘿嘿笑了笑,肚子裡咕嚕一聲,又拉開門喊趙老大,“店家,給點蔬菜拎個爐子備個鍋來,這位公子要和姑娘我玩新鮮的!”
外頭一陣哈哈大笑,一個女人衝後頭喊:“不用問什麼蔬菜了,青瓜!茄子!青瓜要新鮮,茄子要不軟不硬,光滑圓長!”
有人笑道:“絲瓜也使得。”
“太細!”
一陣鬨笑,有人尖聲道:“聽說這位買了三天的鐘!”
又有人笑,“要我說,買越長,貨越孬,一刻鐘頂天!”
又一陣笑,景橫波也笑,回頭看看宮胤,還好,看樣子睡得很沉。
暗門子的臨時客店就是素質高,腫着臉的趙家老大啥也不問,快速拎來了爐子和鍋鏟,果真絲瓜青瓜茄子都有,景橫波接了,探頭對外頭看看,道:“好像外頭有聲音,不會有啥事吧?”
“能有啥事?”趙老大滿不在乎地道,“黑三爺罩着咱這塊地呢,只要你交足了保護銀子,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問不到你頭上。”
“也是啊,”景橫波手指託着下巴,眼波流轉,“不過這樣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萬一哪天黑三爺被官府給剿了……”
趙老大像聽見笑話一般哈哈笑起來。
“官府?官府和這地頭蛇,哪個不是穿一條褲子喲。”
景橫波瞪大眼睛,“難道黑三爺和咱們的府尊大人,也有交情嗎?”
“府尊算個什麼?”趙老大竟一臉嗤之以鼻,“你別看咱這地兒骯髒混亂,那些達官貴人路過掩鼻,好像站一站都污了他們的腳。天知道到了入夜,濮陽乃至周圍城池,有多少貴人換了裝,來這裡尋歡作樂呢。”
“這裡?”景橫波擡頭看看蛛網塵結的破檐,吃驚地問。
“這裡的暗門子髒,要的人不多,但還有很多有意思的玩意兒啊,一些不能在明面開辦的營生,在這裡可活得很,這裡還有一個秘密港口,從周邊部族國家過來的很多市面難見的東西,都有。所以要論消息最全最快,就算數遍蒙國,也就咱們這。你別小看黑三爺,表面上是個地頭蛇,但就算雷府尊想要搜查他地盤,也不是說進就能進的。”
“牛皮!”景橫波嗤一聲,啪一下關了門。
聊了這麼幾句,可以確定這藏污納垢之地,果然水深。這麼勢力縱橫之地,隨便一個外來人都會特別顯眼,耶律祁裴樞他們想要進也許很難,但同樣,官府想要光明正大進來搜查只怕也很難,這裡,暫時是安全的。
她不想冒險帶宮胤出去,很明顯他不能出手,萬一遇上追兵,他勉力出手會害了他,只能等自己的人來匯合。
關上窗戶開始炒菜,她不敢吃這裡供應的食物,也覺得髒,只能自己來。
可憐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景大女王,一向美女遠庖廚,哪裡對付過這麼高技術的活計。青瓜切片還是切絲還是切塊還是切條?茄子應該怎麼炒?絲瓜的皮怎麼解決?
小蛋糕以前是拿青瓜炒肉片,絲瓜燒蛋湯,但這裡的窮暗門子是吃不起肉的,她也只好吃素。
“奪,奪,奪。”實習賢妻在實習切菜,聽那切菜聲就知道夠笨。
“哎喲。”一聲低叫,女王陛下淚汪汪舉起手指,好痛,好心痛,她美妙玲瓏的指……甲被切掉了一小塊。
於是青瓜就被切成大小不一的塊下了鍋,最大如土豆,最小如棋子,下鍋嗤啦一聲巨響,她尖叫一聲——油炸上了手背。
炒了半天炒不熟,乾脆加點水,燒湯。
絲瓜要削皮她還是知道的,但小刀削得坑坑窪窪不說,還總是斷,在又損失了一片美麗的指甲之後,她怒而將絲瓜全部推進了黃瓜湯裡。
茄子她倒記得怎麼做,她嘿嘿嘿嘿奸笑了一陣,剝了幾個蒜頭,拍扁茄子,放點醬,裝盤鍋裡蒸。回頭用油拌了就好。
這個好,這個簡單。
忙完了,看着翻滾的絲瓜青瓜湯,以及咕嘟咕嘟冒熱氣的蒸茄子,竹竿上曬着的男人的內衣,她滿意地摸臉,“賢妻,真乃賢妻啊……”
隨即一聲尖叫,“啊,好辣!”
剝蒜頭的時候技巧不對指甲裡都是蒜汁,剝完蒜頭沒洗手……
片刻後她眼淚汪汪地查看鍋裡,頻頻掀開鍋蓋,想知道茄子蒸好沒有。
“等一刻鐘,不要總掀鍋蓋,會走了熱氣,好得更慢。”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景橫波怔了怔,驚喜轉身,“哈,你醒啦?”
宮胤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靠在了牀頭,臉色微白,眼眸卻在滿室的霧氣熱氣裡熠熠的黑,透過霧氣凝視着她,不知怎的,她覺得這目光似微微含笑,溫暖掛心。
有那麼一刻她想到了“紅塵煙火”四個字。
這一刻的溫馨暖意,他一醒來便已感受。
宮胤靜靜地打量着景橫波,他沒見過她這樣的打扮,老實說用俗豔來形容都太客氣,桃紅抹胸蔥綠裙,抹胸上不繡鴛鴦不繡花,繡的居然是春宮,春宮男女還很醜,男子肚皮肉垮垮,女子大腿粗如豬。裙子薄透連大腿都若隱若現,披帛布料低廉,皺皺巴巴毫無衣帶當風之態,倒像掛在脖子上的抹布,偏偏還要鑲着做工拙劣的黃色花蝶,看上去像掛了兩條剛開花的絲瓜。再配上她故意抹黑的臉,簡直醜得人神共憤。
然而他覺得她此刻美得寰宇同癡。
行走於世人前的光豔,那是屬於全大荒的,此刻陋室熱氣裡,願意爲他低至塵埃的女子,纔是屬於他的。
低劣的衣着和脂粉,妝點的是人間真愛。
可同富貴,可共患難,錦繡華堂和泥濘陋室,一樣開出羣芳國色。
景橫波迎着他的目光,只是隨意的笑笑,並無絲毫尷尬和掩飾,她知道自己此刻很醜,也知道他一定不嫌棄她醜。
她將盤碗用熱水涮了又涮,裝了自己賣相實在不怎麼樣的飯菜,將屋內唯一的凳子擱在他牀前,飯菜放在凳子上,很自然地笑道:“嚐嚐我的手藝?”
宮胤也很自然地接過碗,給她裝了一碗飯,他裝飯的時候瞟了一眼飯鍋,將上頭髮白的米飯撥開,再將下頭髮焦的米撥開,選了中間一段的米飯,給她裝了一碗。自己則隨意裝了點上頭的飯。
景橫波並不注意這些,她忙碌半天,早已餓了,扒了一口飯,讚道:“菜不咋地,飯完美!”
宮胤筷子慢慢地挑起一粒米,忽然道:“一個鐘,就是一個時辰。”
“啊?”話題急轉太快,景橫波搭不上線。
宮胤瞟她一眼,又道:“你知道我不止一刻鐘,十個一刻鐘也不止。”
“啊?”景橫波張開嘴,宮胤不理她,低頭吃飯。
景橫波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貨先前就醒了!
這貨聽見了她和暗娼們的對話!
這貨在不要臉地暗示他,他時間很長!
她一口飯很想噴在他臉上,在噴與不噴之間,忽然聽見他又悠悠地問了一句:“什麼叫紫竹一竿夜吹簫?”
------題外話------
……
算算女帝該有的情節,接近結局了。
但爲什麼越往結局,越不想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