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扒人者人恆扒之

耶律詢如辨了辨那邊的風聲,一笑道:“他很急呢。”掰掰手指算了算,又道,“如此他可以在一刻鐘之內破陣而出……嘖嘖這速度,真了不起,老不死陣法精絕天下,來了也不過如此吧,不過這樣他會受傷呢……”

“怎麼,姐姐心疼?”耶律祁的馬也走不快,立即停下,他在馬上側首笑看姐姐,眼眸裡光芒流動。

“我只心疼他死不掉。”耶律詢如嗤地一聲,卻又嘆了口氣。

耶律祁同時也嘆了口氣。

姐弟倆對望一眼,都無可奈何地笑了。

“真不想管啊,這世上哪有管情敵的道理?”耶律詢如喃喃地道,“可是宮胤既然這麼急,說明景橫波那裡真的非常危急。那兩支騎兵只有他去才能指揮,景橫波等的也一定就是他,所以有人想把他絆在這裡……耽誤了他,也就是耽誤了景橫波啊!”

耶律祁默然,這真是讓人非常不甘心的事兒。

耶律詢如怔了一會兒,忽然一拍弟弟肩膀,道:“事情不能這樣想。現在的關鍵是宮胤去不了,景橫波就會出事。景橫波出事,你就沒媳婦兒了。兩害相權取其輕,不能因小失大,所以,我去也。”

耶律祁聽着前面還在點頭,聽到後面一驚,他知道自己這個姐姐說幹就幹的德行,來不及勸阻,先趕緊伸手抓她,耶律詢如卻已經從馬上躥了出去。

她最近身體好了些,看上去好像暫時死不了,還莫名其妙地有了一身好輕功。耶律祁問過她原因,她神神秘秘笑而不語,耶律祁也就笑而不語。管它哪來的,反正姐姐不吃虧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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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詢如背對他揮揮手,“這陣法我在七峰山遇見過,只有瞎子適合去闖,我去替換他出來,放心,肯定要他付出點代價才行。”

她咕噥着躥了出去,覺得自己吃了大虧,等下要好好敲詐宮胤,還得不讓他看出是替耶律祁敲詐的才行。

……

宮胤運劍十八週,真氣渾然一體,已經點過了十八道陣眼。如果不出意外,大抵可以在半個時辰內出陣。

這當然極其耗費真力,但他已經顧不上。

心裡依舊是焦躁的,半個時辰,依舊太長。

爲了節省時間,兩支騎兵已經接到他的命令,直接開赴沉鐵邊境。爲防萬一,他下令如果他沒能及時趕到,騎兵可以不用等他,直接入境。但因爲軍事保密,也爲防止人心浮動,騎兵並不知道要面對的是亢龍軍。戰場兇危,對敵人估計不足,猝不及防之下,很容易吃大虧。

一旦軍力折損,就很難在最快時間內敲開沉鐵王城,那麼景橫波……

牽一髮而動全身。

而離他和騎兵隊伍約定的時間,也只有一個時辰,還有近百里的路程,如果再在陣中耗費半個時辰,那就絕對來不及。

而騎兵時間一到就開拔,進入沉鐵境,如果在那裡遇見亢龍軍隊……後果不堪設想。

他知道這陣的最快破法,此時如果有個懂陣法的人,從陣外叩陣眼,待陣法略停的那一霎,進陣以身相代,他就可以最快脫身。

但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有人未必懂陣法,懂陣法未必願意以身相代,以身相代還得不怕白蒲茸毛,進陣剎那白蒲涌動,會遮蔽視線,一霎沒有摸準方位找到他,那麼進陣也不過多陷一個人。而且這種陣法武功越高越受制,沒武功的人才有可能安然無恙……簡直是各種悖論,懂陣法怎麼可能不會武功?不會武功又怎麼能迅速進陣換人?到哪去找懂陣法又不會武功又不怕白蒲刺眼五感敏銳的人?就算有,又怎會此刻出現?

心一層層地涼,胸口隱隱作痛,他並指於胸,一線真氣導引,隱約指尖光芒閃爍,如將點燃引線。

點燃的是真氣的引線,一旦將潛藏的護身真氣觸發,後果他自己也難以預料。

指尖即將觸及心口。

忽然他感覺到周身浮游的白蒲一停。

他立即停住動作,擡頭,然後他聽見了外頭呼嘯的風聲,聽見某處咔嚓一響。

有人從外觸動陣眼,正在進陣!

一霎狂喜,爲此生最爲歡欣時刻。但他仍舊警惕退後一步,手中冰雪鎖鏈微微一揚。對着來人的方向。

雖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他還是無比期盼,這人能最快找到他所在方位。

下一瞬一個軀體,真的撲了過來!

他手中冰雪鎖鏈下意識飛起,卻在瞬間垂下,他已經感覺到了對方沒有武功。

真的沒有武功!

真的找到了陣眼!

真的算準了他的方位!

甚至不受白蒲影響。

他一生漠視老天,自恨命運薄涼,此刻卻忍不住要感謝上蒼,謝命運將他厚待。

他忽覺不對——那身體直撲向他懷中!

這姿態……

不願和人接觸的人又想後退,忽然想起此刻自己一動,陣法改變,對方就可能找不到自己所在,只好又站定。

下一刻一個軀體撞入他懷中,順勢抱住了他的腰。

宮胤渾身都僵了。

第一個動作就是把人踢出去,想想不能,再想把人撕下來,想想還是不能,最後伸出手指,準備儘量客氣地把人拎起來,順便道個歉什麼的。

結果手還沒伸出來,那人就嗚嗚哭道:“可讓我想死了,找得我累死了!”

聲音是女子聲氣,嗚嗚嚕嚕,還捏着個細嗓子,聽起來不大清楚。

但這話一說,宮胤頓時又不敢動,聽起來對方是熟人,可聲音很陌生。

“你是……”

“你不認識我……”那女子嚶嚶哭泣,“可我認識你,自從當初曲江一見,我便對你……對你……”羞澀地抽噎兩聲,“我找了你好久,沒想到在這裡看見你……”

宮胤有一霎茫然。

他如今坐擁大荒,權傾天下。少年時境遇跌宕,步步掙扎,無論是早期底層淪落,還是後來尊貴太過,都會讓女人不敢接近,尤其他還是個清冷性子。

所以多少年,除了景橫波,他真的沒有再遇見誰當面告白過。

和景橫波當初是一路相隨共難,水到渠成,也沒這般突如其來的熱辣辣。

他神奇的注意力,此刻都在曲江之上,曲江他以韋隱身份去給景橫波掠陣,因爲一直藏在小船之上,沒有露面,所以他是本來面目,但當時他幾乎沒有出船,怎麼會給這女子看見?難道是上船下船的時候?這是漁家女兒?

如果不是,這女子怎麼能一口報出曲江,他就那一次沒有戴任何面具。

但他隨即在心中否定,不可能,沒那麼多巧合,這漁家女兒也不可能在這裡破陣,此人必是瞭解他的熟人。

不想拉下擋眼的面巾,他還需要帶兵趕路,不能令眼睛受傷。

也罷,看看對方到底想要什麼,無論什麼,脫身最重要。

“原來是你。”他沒有甩開女子,低頭溫和地道,“想說什麼,起來說好麼?”

耶律詢如一愣,沒想到宮胤是這反應。她幾乎和宮胤沒有直接接觸過,但也知道這人清冷尊貴,最是不願人接近,撲過來抱的時候,是有心整整他的,如果這傢伙忍耐不住把她扔出去,那就是自己作死,可怪不得她。

此刻宮胤不按常理出牌,她卻也是個反應快的,嘴一撇,飛快地站起,卻仍舊摟着宮胤的腰,順便還掐了他腰一把,一邊想這腰怎麼比小祁還細?哼太細腰的男人最醜。一邊也不管耶律祁看不看得見,偷偷對陣外比了個勝利手勢,這手勢還是和景橫波學的。

“你好像有麻煩……”她抽抽噎噎地道。

“是的,你能幫我麼?”他開門見山。

“嗯……嗯……”她吭吭哧哧,盤算着怎樣才能令小祁不虧本。

“但有要求,儘管提。”宮胤有點不耐煩,他認定此人趁火打劫,也做好決定,無論要什麼,先答應再說。

“我要……我要……”耶律詢如眼珠一轉,一把抱住了他,“我要你!”

宮胤一怔,忍住把她狠狠撕下來的衝動,輕輕一笑,“別玩笑了,說吧,要什麼?”

耶律詢如卻已經想好了。

“我要你。只要你。”她仰起臉,盯着宮胤線條清俊的側臉,一邊心裡不甘地承認宮胤確實也算配得上景橫波,一邊情意綿綿地道,“我一路跟隨你,冒死來救你,你感動不感動?戲本子裡,這時候,都要以身相許,互定終身的……”

宮胤想這是哪裡來的奇葩?這世上有一個景橫波已經很神奇了,怎麼又來了一個?

“所以,你就拿終身報答我吧……”耶律詢如動作很快,一邊求婚一邊順手在宮胤腰上摸索,宮胤卻是個不喜歡戴飾物的,她並沒有摸到玉佩之類的東西,好容易在腰帶夾層裡摸到一個錦囊,伸手就取。

“放手!”宮胤忽然變臉。

耶律詢如哪裡理會,一邊繼續摸一邊嬌滴滴地道:“你捨不得嗎?別這樣啊,人家可是拿命來救你的呀……”

宮胤伸出的手,半空生生頓住,一瞬間姿勢很僵硬。

耶律詢如低頭,掩一抹得意笑意,將錦囊大大方方取下,塞在自己懷中。

“這算你答應我了吧。”她仰頭看着宮胤,感覺靠着的身體微微顫抖,心中也笑得發抖。

宮胤不答,她也不說話,反正急的也不是她。

半晌才宮胤含糊地“唔”了一聲。

耶律詢如表示能把俯瞰天下的宮胤逼到這地步,她可算給弟弟報仇了。

她“含情脈脈”地伏在宮胤胸膛上,把玩着他的衣襟,輕輕道:“人家現在就算你未婚妻了。也許會死在陣中,爲你死也沒什麼遺憾,如果人家沒死,將來拿着這定情信物找你,你可不要不認……”

又是隔了一會兒,才聽見宮胤更加含糊的“嗯”一聲。

耶律詢如摸着宮胤的衣服,感覺到這不是傳說中大荒之主的白衣,想到他假扮弟弟,佔了很多便宜,頓時怒從中來。

她從身後包袱裡拿出一件衣服。她一向隨身帶着弟弟的衣物,時不時縫縫補補,不是賢惠,純粹就是鍛鍊自己而已。

“你這衣服不大好,有一股亂七八糟脂粉味兒,”她已經自動代入“未婚妻”的角色,一邊去扒他衣服,一邊道,“換這件。”

宮胤只好拂開她的手,自己去解衣服,想着現世報來得快,扒人者人恆扒之。

沒什麼好說的,先哄着離開就行。

脫下外袍,換上耶律詢如給的衣服,“未婚妻”殷殷囑咐:“這是我一針一線親手做的,你可別換了。”

宮胤一邊想有空立即換一邊點頭。

耶律詢如呵呵一笑,“你發誓不換。”

“我發誓。”他十分合作。

耶律詢如卻不上當——什麼內容都不說,發啥的誓?

這麼奸的人,波波就不該跟他!

“你發誓,”她慢條斯理地道,“如果你在三天之內,換下這件衣服。或者用別的衣物掩蓋住這件衣服。你要做的事情不能成功,你要挽回的所有不能挽回,你一生的願望就此付之東流,天上地下,再尋不回任何希望。”

宮胤眼眸一厲。

他已經做好發那種死全家下地獄之類的誓言,沒想到這女子開口的誓言,比他想得更要緊更惡毒。

他怎麼能令事態不能挽回,橫波喪身此役?

這女子是誰?

步步緊逼,刀刀要害。

此刻耽誤不得,他只得順着發了誓,將衣服穿好。

縱知必有陷阱貓膩,也只得向前繼續。

看他動作很快卻又僵硬地穿好衣服,耶律詢如想某人已經到臨界點,再玩下去就適得其反了,見好就收,見好就收呵呵。

“那好。你出去吧。”她踮起腳,拍拍宮胤的臉頰,感嘆地道,“皮膚真好,真光滑,真美,如果不是不大方便……我真想現在和你提前把事兒辦了……”

宮胤渾身一顫,本來還有把錦囊搶回來的心思,頓時斷絕,轉身就走。

此時陣法正停,耶律詢如時機把握得很好,一線清光,在前方幽幽地亮,在宮胤看來,那就是景橫波生的希望,爲了追逐這道光,什麼都可以不計較。

他推開耶律詢如,身子一閃,出陣。

連謝都沒說。

沒法謝,這就是個趁火打劫的。

暗處,耶律祁看着宮胤飛身而去的背影,目光復雜。

“啪”地一響,一個錦囊從陣中飛出,落入他掌心。

“姐你怎麼不出來?”耶律祁喊。

“哎呀我被困住了。”某人躺在地上,拂開那些白蒲,一點也不緊張地喊,“紫微那老不死好像快回來了吧?你走你的,派一個人往七峰山方向走,叫他來救我!就說我被開天闢地舉世無雙斗轉星移移山搬海絕世大陣給困住了,他不來救我就死啦,我死沒關係,這萬一一屍兩命……”

耶律祁險些從馬上栽下來,“姐姐你懷孕了?!”

耶律詢如摸摸肚子,撇撇嘴,心想真有就好了,一邊曼聲道:“這可說不準,也許呢?有些事很神奇的是不是?反正你就這麼說。”

耶律祁在冬夜裡抹一把額頭的汗——能不這麼善於利用時機麼?能不這麼嚇人麼?

彪悍姐姐賴在陣裡不出來,他也便算了,反正能害她的人估計還沒生出來。

他回頭看看沉鐵的方向,捏緊了手中錦囊。

宮胤唯一貼身珍藏的錦囊,裡面,會是什麼呢?

……

風聲烈烈,駿馬疾馳如光如電,他俯低身形,長髮被風扯直在背上。

橫波,你怎樣了?

……

“報!亢龍和沉鐵已經逼近宮城!沉鐵軍扼守住各要道,亢龍軍開始攻打宮門!”

“傳令下去,一旦亢龍軍勢大,不必在宮門抵抗,以內宮靖元殿前宮牆爲護牆,所有武器集中在那裡!”

“不!陛下!我們不能步步退縮,遲早會被敵人壓縮在內宮死角,等到退無可退,就是死期!”

“陛下!我們的探子偵查出後宮有地道,我們可以在前宮拼死抵抗,您和精銳們從地道出去,出沉鐵後召喚裴帥,從後頭給沉鐵和亢龍一擊,這是唯一解救大家的辦法了。”

“那會死很多人,我不要!”

“現在死守,一個都出不去,最後會死所有人!”

“我不會讓你們死。我帶你們出來,就一定會讓你們完整地回去!傳我命令,不必拼死抵抗,以免過多殺傷,咱們會有轉機。如果老天害我,真到了最後時刻,你們全部投降,一個都不許反抗!成孤漠野心勃勃,這一手之後他沒有退路,必定造反,他最需要兵力,絕對不會殺了你們,只會將你們收編,所有人都可以活着!”

“陛下,那您自己怎麼辦?”

“涼拌!”

“陛下,此事不可兒戲!先別說兒郎們願不願意投降,就算我們棄械,您呢?您一定活不了!成孤漠絕不會放過您!”

“能決定我生死的,不是成孤漠!”

“陛下,明明還有生機,爲何您一意孤行,要自蹈死路!”

“因爲我信,我不會輸!”

……

她在宮中最高處,遙望街道如血脈,而黑色的亢龍軍便是毒血,正源源逼向這沉鐵的心臟,很快就會浸入瓣膜,然後心室心房……

而她,在心臟的正中。

如所有人所說,萬一那毒血入心,便縱她另有準備,便縱其餘人不會有生死之險,她卻絕無生路。

天日高高,烽火高高,風雲高高,她站立的角度,高高。

在我成爲所有人靶子之前,我要你先將我看見。

你會不會視而不見?

王城的大門已經打開,宮城的警鐘已經敲響,城下無數人忙忙碌碌搬運,我嗅見火器和鐵器交織的氣味,燥熱又森涼。

宮胤。

你在哪裡?

……

他在馬上。

烈馬狂馳,甚至來不及帶着受傷的手下,在沉鐵邊境,最後一刻,和兩支騎兵會合。

一路上注意到,並沒有騎兵開拔的信號,他心中不由一喜,隨即聽見風中隱隱飄來的兵器交擊之聲。

他身影如流星瀉過天際,在半空之上,便看見自己的騎兵正和一支軍隊廝殺在一起。

看那軍士衣裳建制,竟然是屬於上元的軍隊,所幸雖然精銳,但是人數不多,畢竟要想繞過裴樞的軍陣,穿過大半別人的地域,在這玳瑁和沉鐵相連邊境設伏,不可能勞師動衆。

他一到,軍隊便有了主心骨,很快將上元軍殺退。上元軍並沒有戀戰,因爲他們從前幾天接了明晏安命令,日夜趕路前來設伏攔截,之後就沒有再接到大王的任何命令,也不敢擅自行動。

明晏安已經給錦衣人毒得小中風,暫時無法有任何後續指令。

宮胤也不戀戰,帶着騎兵抽身便走。他還是令原本的騎兵隊長帶兵,自己隱身於士兵之中,一路疾行。

沉鐵境已經陷入了混亂,接連幾撥軍隊的叩關,導致邊境數城至今沒有恢復正常秩序,宮胤的騎兵從小路行進,一日夜便到了沉鐵腹地。

向山是沉鐵的內地邊境分隔之山,是去王城的必經之地,山勢不險,卻山分兩半,夾窄道其間。

騎兵隊首尾相接,先派斥侯探地,人馬未出,卻有人衣甲破爛,踉蹌自山道衝出,一邊衝一邊大叫:“前方有險,速速改道!”

騎兵們警惕勒馬,那人直衝到近前,一身衣甲十分熟悉,龍騎騎兵有人駭然道:“莫不是亢龍軍?亢龍軍的兄弟,怎麼會在這裡?”

那亢龍軍小頭目也駭然擡頭,道:“莫不是玉照龍騎的兄弟?龍騎怎麼會在這裡?莫非和我們一樣,是接到了國師的密令,前來沉鐵馳援的?”

龍騎騎兵立即接道:“正是。原來亢龍軍也接到了密令,那麼請問兄弟,前方何故?”

那亢龍軍小頭目道:“前方有人埋伏,我等已經吃了虧,特來報信。”

這邊一問一答,人羣裡,宮胤慢慢擡起頭。

目光一閃。

果然。

他擡頭看看天色,亢龍設在這裡的伏兵不會很多,但要解決還是需要時間。

時間,時間。

又阻一步。

天邊層雲飛動,沉沉地壓一片暗影。

橫波,你怎樣了?

……

“報!亢龍軍已經攻破宮門!”

“退到內宮!”

“陛下!”

“退!給我先守住內殿宮門!木頭不夠砍大殿,磚頭不夠拆牆,燃料不夠下帳幔,先守死靖元殿宮牆!”

她站在高高殿頂,腳下是那一堆衣物,她還在等,等着一個答案。

她知道將領的眼神已經不對勁,知道士兵的眼中充滿迷茫,知道關心她的人們各種討論要打昏發昏的女王送走她,知道底下所有人都在仰望着她,猜測着她,包括後來得她士兵解救出來的鐵星澤,都在擔憂地注視着她。

在她沒得到一個解釋之前,她不想解釋。

這個答案關係她之前所有迷茫和之後行走的方向,她不願再在黑暗中摸索,對每個影子懷疑自己早已發瘋。

如果這就是瘋。

如果你想我瘋。

那就讓你好好瞧瞧,到底什麼是真正的瘋狂。

宮胤。

我堅持不了多久了。

你在哪裡?

……

他在向山。

手中冰雪鎖鏈,唰一下從地上一具屍首的胸膛抽出。帶出一抹血紅的光影。

鮮血飛濺,染滿身。

不記得污髒,也不記得亢龍軍還算是同袍。

當他拿下那批伏擊的人的首領,出示身份,卻並沒有獲得這些人的忠誠之後,他毫不猶豫下令,殺。

阻我救她者,死。

爲了節省時間,他親自上陣,沉鐵的枯草和他的袍角,在硝煙中飛揚。

從屍首堆中走過,這些原本都是他的屬下,他的軍隊。

到死,也許有些人都不明白,自己如何會死在異國,死在同袍手中。

上位者有無可奈何的悲哀,小人物有不能自主的悲哀。

士兵捧上衣裳,要幫他換了染血的衣袍,雖然黑衣看不出鮮血,但那氣味污髒,不是他能受得了的。

他擺手拒絕,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裳,黑色,寬袍大袖,領口敞開得很低,腰卻束得緊,實在不是他的風格,倒很像另一個人的穿衣風格。

想到另一個人,就看見了那個人。頭頂一道黑影掠過,帶着自己的屬下,在他這邊忙着從戰場上抽身的時刻,越過他遠遠去了。

宮胤看着耶律祁背影,他也不輪椅了,也不一襲青衣穆先生了,如果遠遠單看一個影子,他覺得說不定現在自己看起來和耶律祁很像。

這叫什麼?報復?

越過耶律祁肩頭,他看見遠方彤雲一層層涌動,天快黑了。

橫波,你怎樣了?

……

死守已經進入了第三天。

從王城城門到宮門廣場,從宮門廣場到宮門,從前殿宮門到內宮宮門,他人一步步緊逼,而她一改一開始狂霸之風,一步步退讓,直到在靖元殿前宮牆停住,陷入膠着。

宮中磚瓦木料火油和食物都豐富,能夠支撐短時間的使用,但畢竟有上萬人,到第三天上午,大家就幾乎沒什麼糧食了。

景橫波這三天幾乎沒吃什麼東西,也沒閤眼,一直在殿頂,累極了就坐在那些衣物上,遙望遠方,甚至不看眼皮底下那一步步逼近。

高處的風,能將一切異樣氣味帶入鼻端。

她嗅見了大批量火油和火石的氣味。

而腳下羣殿,大多木石結構。

天色幽冥,壓下危城。

宮胤,你還不來!

……

天色幽冥,他在狂奔。

只差百里路程,便到王城。

斥候打探的消息卻讓他心涼。王城城門緊閉,鐵甲森嚴。沉鐵並沒有因爲全力在城內逼迫景橫波,就放棄了對城門的把守。

相反,他現在面對的城門,比當初景橫波還難開。因爲這回還多了一部分,對龍騎十分了解的亢龍軍。

騎兵野戰是好手,攻城戰卻因爲輕騎突進,無法攜帶重型武器,本身就不大有利。如果敵人閉城不出,拖延時間,短時間誰也沒辦法。

他最怕的就是時間。

風捲旗幟獵獵,他在旗下仰望城頭,鐵甲和守城士兵眼眸同光寒。

無法將騎兵全部帶入城了。

他能做的,就是將騎兵留在城門前,全力牽制住城門軍隊,令城內沉鐵和亢龍聯合軍隊,不得不放棄對景橫波的壓迫,回頭救城門。

黃昏的時候,來不及休整,他已經指揮軍隊,對城頭展開了第一輪的進攻。

沒有重型武器,玉照龍騎卻有世上最爲有力急速的隨身勁弩,身上輕甲,以雪鐵製成,可謂世上最輕最韌,一點也不妨礙爬城。

王城前有寬三丈的護城河,內有毒水和利刃,飛鳥難渡。僅憑這一點便阻礙了多少來敵。

之前英白景橫波,並沒有渡過護城河,一個箭射酒壺醉滿城,一個鬼魅瞬移控主將。而此刻,吸取之前教訓,所有人連鼻子都捂住了,而天下也沒有第二個,可以一步十丈,瞬移得毫無痕跡的景橫波。

宮胤在護城河前駐馬。

不過淡淡一眼。

隨即他下馬,踏上護城河。

城上城下還沒來得及驚呼,就看見他腳下泛着泡沫的黑水,忽然凝固,化爲黑冰,無聲無息向前蔓延。

他在護城河上行走,步伐無聲,腳下卻有嚓嚓聲響不斷,那些翻涌的水隨着他的步伐,寸寸凝結,在黑色的冰面下,能看見凍住的利刃慘青的光。而面前,一條嶙峋的冰路,在不斷向前,向前。

且跨溝壑三千尺,凝冰大道城關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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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月票,你在哪裡?

啊,月票,你還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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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幹掉情敵第109章 天意第23章 誰若傷你,不死不休第89章 相愛最實在第8章 天授風情第82章 美人如花在雲端第42章 給宮總裁賠罪第75章 銷魂的人工呼吸第67章 拯救帝歌第85章 有種你面具戴三層!第20章 你摸的是我第77章 他的情意,你可知道第47章 未來王夫第107章 鬼火第13章 耶律祁的下落第11章 情海生波第47章 一見鍾情第31章 香甜好滋味第57章 男人都是禍害第91章 母子相對第11章 編個花環娶大神第79章 火爆不火爆?第93章 相遇第95章 實習賢妻第30章 信任第8章 銷魂滋味第26章 宰你真爽第111章 喜事第32章 向右國師求親!第七十九章第58章 都是雞湯惹的禍第15章 情之一字第33章 有女如狼第8章 天授風情第80章 救她!第54章 雙修第52章 偷香第87章 人間有情最美第43章 遍地桃花第28章 豬隊友與神對手第41章 懲罰?第34章 軟玉溫香第8章 銷魂滋味第39章 濃情第8章 你壓我來我壓你第17章 是你嗎?第55章 山雨欲來第85章 想要我嗎?第6章 當街搶男第87章 今日帝歌換我旗!第7章 神秘者的溫柔第49章 雙驕第25章 宮伯虎點秋波第26章 逃奔第60章 坑爹的女王第10章 他用一生來愛你第87章 抓胸龍爪手第69章 他的捍衛第16章 相見或不見第83章 你一定很愛他第20章 你摸的是我第46章 百里迎王駕第23章 誰若傷你,不死不休第48章 相會第59章 心意之比第31章 秀恩愛與撬牆角第68章 女王和國師的大戲第64章 動情第4章 新女王第70章 欲拒還迎?第45章 心意第32章 共浴第43章 遍地桃花第52章 偷香第15章 有個性,姐喜歡!第五十七章第39章 好酸,好酸!第18章 引誘與殺機第37章 我和殭屍有個約會第86章 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第50章 浴池伺候第91章 色不迷人人自迷第99章 獻身第42章 盛放的愛第6章 當街搶男第60章 一生一個對的人第2章 先給我抱抱第82章 呼應第58章 蒼天饒過誰?第16章 震撼第93章 相遇第68章 最後的瘋狂第22章 你要平安第93章 最後的旨意第73章 羣壓第7章 真心所愛,一生唯一第50章 浴池伺候第72章 愛護第40章 愛與情義的選擇第69章 他的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