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場靜默。
景橫波目瞪口呆。
落雲部官員人人變色。
那提問男子臉色發白,瞪着宮胤,下意識退後一步,又一步,而另外幾個,早已躲到了擂臺陰影裡。
臺下女王擁躉們神情各異。伊柒瞪大眼睛,神情幾分意外幾分佩服,擁雪終於正眼看了宮胤一眼,繃緊的臉稍稍一緩,裴樞高高挑起的眉毛似要飛出額頭,半晌“嘿!”一聲拳頭砸進手心,恨恨轉過頭去,天棄笑得滿臉驕傲,活像宮胤那段話是對他說的。
景橫波呆了半天,繃着臉,側過頭,似乎恢復了正常,眼睛卻在笑,閃耀着兩朵小小星花,亮若水中珠。
“還要比什麼?”宮胤根本沒看衆人的反應,在他看來,知道這些都是應該的。從一開始到現在,她的一切,從來就鉅細靡遺在他心中。
一切以言語美飾的心意,都失之以浮華輕飄,留在心底,見於行動,才最可珍重。
他擡了擡手,那人手中一樣東西叮噹落地,是一枚碩大的深紅碧璽寶石,長圓形,色澤純粹,在日光下光芒流轉,映照得那人腳下一片區域,都成爛漫霓虹之色。
成色相當了得的寶石,價值連城。
那人看見寶石,心緒稍稍平靜了些,吸一口氣道:“避重就輕,似是而非,還倒打一耙!你這哪裡是回答問題,分明是挑撥離間!”說完對景橫波躬身,“陛下,這樣的回答,評判對錯有失公平,請允許我等,再挑戰他一次!”
“你這不是都準備好再來一次了麼?”景橫波笑吟吟地道,“繼續玩唄。”
她現在心情很好,因爲聽見他第一次那一大段話,因爲此刻終於知道,他一直放她在心上。
那些事,她相信,換成別人他一定不知道,可是如今,他倒背如流,甚至真的摸到了她內心深處,那些對紫蕊都不曾說過的想法。
那個看似冷漠無關的人,他的天地,其實一直重疊在她的世界裡,須臾不離。
“世人難阻他人譏讒,”那男子恢復了從容,“但真正的心意,可以被表達。”
他平攤掌心,掌心中寶石熠熠閃光。
“閣下可會雕刻?不會,不妨立刻認輸。”
宮胤不看他,“你儘管做便是。”頓了頓又道,“總要你們都滾下去纔是。”
“吹得好大牛皮。別的先不說,你說女王需要的是留住男客,我卻認爲她需要最好的雕刻師傅,最神奇的雕刻技藝。”男子譏誚地道,“我蔣氏世家秘不外宣的獨家雕藝,三面寶石浮雕,願意無償展示於女王。”
臺下起了一陣譁然之聲,隱約不斷有人說“三面寶石雕!”“浮光透影!”
景橫波也來了興趣,寶石不比玉石,硬度高,難雕刻。祖母綠和碧璽作爲單晶體寶石,有存在雕琢的可能,但是能做雕刻的還是很少很少,因爲只要存在一點瑕疵和裂痕,在雕刻過程中就會出現碎裂,整塊寶石就此毀損,因此很少有人敢於下手雕琢寶石。何況在這個年代,寶石刻面的工藝還沒有發展,寶石雕刻就顯得更神奇,單隻雕刻寶石用什麼工具,就讓她產生了極大的好奇。
落雲禮司官員趕緊湊上來,低聲道:“陛下。湛州蔣家,是我部乃至整個大荒聞名的工匠世家。最擅長的就是玉石寶石的鑑定雕琢。他家售賣的寶石,向來是貴族的藏品。尤其是著名的三面雕,一顆寶石可以雕三面,卻在光面那一面展示圖像,非常神奇。您可千萬不能錯過。”
景橫波託着下巴,心想這技藝可不能錯過,萬一宮胤又贏了,她就無法得到這技術了。雖說她從未見過宮胤動雕刀,但他有智慧啊!保不準就用什麼坑爹法子贏了,到時候她豈不是雞飛蛋打一場空?
“這樣吧,”她笑道,“你們要比雕刻是吧。只是這種評判太主觀。每個人眼光不同,喜好不同,這樣出來的結果,很難服衆啊。”
“我家的技藝,自然是天下第一,”那蔣公子卻很自信,傲然道,“如果女王不放心,可以再加其他條件,在下雖不才,但以雕刻一道,總能讓所有人心服口服。”
景橫波還沒想好,宮胤看她一眼,忽然道:“那就比準確,所雕之物的準確程度。”
“可以。”蔣公子一口答應。
景橫波立即道:“比試加點彩頭纔有意思……”
蔣公子果然立刻道:“若我輸了,我等四人立即退出,並將這三面浮雕寶石法無償贈與陛下;若他輸了,也沒什麼,給我四人一人磕一個頭致歉,發誓永不出現在落雲便罷。”
景橫波看向宮胤,宮胤還是那不在意模樣,“可以。”
那蔣公子看一眼他,還是不放心,又加一句,“我等不求其他,只求陛下公允評判。”
這話有點無禮,擺明了對景橫波不放心,大有擔心她爲美色所迷放水之意,景橫波也不生氣,笑眯眯吃零食,道:“放心,我很喜歡看人磕頭。”
換在以前,她倒真可能爲美色放水,現在嘛,都吃幹抹淨了,早貶值了。
宮胤看她一眼,想着真要磕頭,那也是她先拜他,他再拜她。還是她先磕,他也挺喜歡看的。
只是真有這麼一日麼……
這麼一想心間一痛,他輕輕轉過頭去。
體內真氣已經完全恢復,傷及心肺的針碎裂,他看上去比以前狀態還好些,不再不能動情,也不再動不動咯血。但不會有人知道,經脈被那碎針長久阻塞,不通的經脈會導致體內沉痼餘毒無法煉化,形成新的病竈,時日久了,就算將來碎針能夠全部化去或者逼出,只怕都遲了。
最關鍵的是他無法預料那是種什麼變化,有可能痊癒,更有可能殘廢或者忽然死去,會在瞬間發生,於他來說他寧願先精彩地活再痛快地死;但對她來說,那比纏綿病榻再死亡要糟糕很多倍,因爲沒有心理準備,因爲會以爲看見希望。
該離她遠些,他卻做不到。
尤其當他知道她將明月心給了他,更加無法完全丟下她,失去了可以護佑她的真力,真正遇到危險時,那點瞬移和控物,救不了她。
明月心在他體內,慢慢滌盪着沉積的毒,但煉化的速度,比不上那毒經年累月向經脈血肉滲透的速度,景橫波練武太遲太短,真氣不夠強大,他還需要更重要的東西。
身側的她笑顏如花,他只希望自己留在她身邊時,最完整,最強大。
只願這如花笑靨,盛放於永夜。
那蔣公子退入了帷幕後,他的獨家技藝,當然不能被任何人看見。
他也沒說他要雕刻什麼,宮胤也不問,似乎很有把握的模樣。
景橫波也不見他取出東西準備,宮胤向來就不喜歡佩戴飾物,她見過的他唯一的飾物就是束緊領口的珍珠,現在連珍珠都不戴了。
雕刻是樣需要花費時辰的工作,景橫波嫌無聊,乾脆提議宮胤把那四個江湖人士也打發了。
江湖出身的人,所依賴者就是武學,所以他們的提議還是比試武功。各自以自身絕學,挑戰宮胤。
挑戰說得好聽,其實就是車輪戰,不過景橫波才懶得爲宮胤鳴不平,她正好想瞧瞧宮胤現在的狀態到底怎麼樣。
最先上場的是那個天生神力的高手,人看起來很平常,甚至有點黃瘦,輕輕巧巧上臺來,並沒有自報家門,景橫波還猜他是那個號稱“落雲”的輕功高手呢,就見那傢伙忽然走到景橫波所在的側臺邊,看一眼檯面,“嘿喲!”一聲大喝,猛地對臺面一拍!
這一拍轟然巨響,厚木板搭成的檯面巨震,釘子四處亂跳,景橫波給嚇得一驚,一口茯苓餅噎在咽喉裡,上不去下不來,她吭吭地咳着,滿面漲得通紅。
此時四周釘子亂飛,煙塵瀰漫,衆人還在看那個舉動驚人的大力士,竟然無人注意到女王快被一塊薄餅噎死了。
還好身邊有宮胤,永遠注意力在她身上,一隻手伸過來,只輕輕一拍,便解救她免於被零食噎死的不光彩下場,順手還抽出一塊雪白的布巾,蓋在那些零食上,以免被灰塵弄髒。
景橫波來不及對他表示謝意,轉頭瞪眼罵:“夭壽哦……”忽聽那傢伙吐氣開聲,又是“嘿喲!”一聲大喊,隨即便覺腳下顫動,眼前景物上移,底下百姓一陣驚呼,她低頭看看,不知何時,自己連同那八仙桌,椅子,和腳下一塊半丈方圓的厚木板,竟然一起被那力士舉了起來。
擂臺以厚桐木搭成,所釘的釘子都是尺長巨釘,那傢伙一拍,就全部拍了出來,更不要說半丈方圓木板本身的重量、她的體重、桌子、以及擡起需要的力量,加起來幾乎是一個天文數字,景橫波回頭,看見那力士並不算強壯的臂上,肌肉突突顫動,硬生生將這一大盤女王,託過了胸、腹、肩……
“嘿!”
力士又是一聲大喝,如同舉重運動員一般猛然向上一舉,生生將女王連同她的桌子椅子和腳下擂臺板,全部高舉過頭!
“好!”
衆人喝彩聲幾乎震翻了這條街。
宮胤一直淡淡看着,忽然道:“這位壯士,能上臺否?”
那人瞪他一眼,舉重者不宜發聲,發聲則氣泄,只一步步沿着階梯上了臺,步伐極穩,高懸空中的景橫波,身邊桌子上的茶水都不曾濺出。衆人又是一陣喝彩。
“好……嗄?”
喝彩聲進行到一半,戛然而止。
宮胤忽然不見了。
再一瞬他出現在擂臺邊。
和剛纔那人動作一模一樣,手按在擂臺邊緣,卻沒有大喝也沒有拍下,只這麼輕輕一按,擂臺上咔咔一陣響,檯面和木板之間的縫隙,忽然覆上一層薄冰,那力士腳下一滑,險些栽倒,幸虧得同伴提醒,雙腳向下猛然一踩,踩破擂臺木板,死死卡住了自己。
宮胤卻不是要他僅僅滑倒,手一按即鬆,薄冰立即被烈日曬化,手再按上去,冰層又起,又一陣咔咔凍裂之聲,如是兩三回。
隨即他輕輕一拍。
整座擂臺的釘子,四濺飛起,在空中縱橫交錯,嘩啦啦下了一陣釘子雨。
衆人還沒來得及驚歎,宮胤一擡手,整個擂臺都結成整冰一塊,再一擡手,整個擂臺都應聲而起。
“啊……”
衆人的驚歎聲,帶着目眩神迷的陶醉,和剛纔那力士只擡起擂臺上一塊木板不同,這回宮胤一隻手,輕輕巧巧擡起了整座擂臺!更妙的是,擂臺原本是木板合訂的,任誰擡都只能一塊一塊,他卻用冰凍裂縫隙,先起出了釘子,再用冰凝固了整座擂臺板,一舉而起。
此刻,力士舉着女王,他舉着力士和女王。
無須再比,高下立判。
女王在力士手上笑呵呵吃瓜子,力士在宮胤手上滿臉鐵青,看着底下慢慢擡升的擂臺板,不知道是該扔下女王認輸呢,還是就這麼繼續堅持。
不過他很快就不用發愁了。
尊貴的大神,纔不會親自舉着阿貓阿狗。
宮胤手指一劃,擂臺板一分兩半,正好在力士腳下裂開,那傢伙站立不住往下栽,手上自然再託不住,景橫波連人帶椅向下掉,力士栽倒一邊,萬衆驚呼聲中,白影一閃,女王陛下落在了該落的懷裡。
女王陛下笑顏如花,手上用力,狠狠掐住宮胤腰間肉,一轉,再一轉,才心滿意足地跳下來,滿面春風地對臺下揮揮手,“如何?”
“高!”底下大喊。
力士在呼聲中滿面羞慚地爬起,一聲不吭,從破損的擂臺邊走了。
宮胤放下擂臺板,還是完整一塊,連力士撬起的那一塊,都完完整整嵌了進去。
在萬衆喝彩聲中,一個人小心翼翼走上來,像是怕被殘冰滑倒,走兩步,還墊一塊土坷垃。
底下轟然大笑,景橫波也笑,隨即覺得不對勁。
眼前景物忽然變了。
不再是擂臺,也不見百姓官員,眼前赫然是一座懸崖,懸冰積雪,高達千仞。
而她就站在懸崖邊緣,面前是厚厚的,向下滑去的冰層,稍稍一動,只怕便要滑下懸崖。
她心中知道這是幻象,這人就是擅長陣法的那個,想不到真有一手,不動聲色間,陣法竟已布成,而且這一刻的懸崖,冰風呼嘯,寒氣砭骨,連擬態都很真實。
因爲太逼真,知道是幻象,她竟也不敢動,那危險近在咫尺,逼人心顫,她怕這一動,也許馬上自己會從臺上栽下去,裙子走光。
忽然一陣大風從身邊過,鼓盪得山林擺舞,她一怔,隨即明白,設陣法的人,趁這一刻,對宮胤出手了!
“砰。”一聲響,眼前景物一陣劇烈動盪,湛清雲海絲絲裂開,現出擂臺土黃色的木板。
宮胤還是好端端站在那裡,在他的對面,那個剛纔上來佈陣的人也在,卻縮在擂臺一角,正滿頭大汗,拳打腳踢。
景橫波一瞧,那幾塊土坷垃,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位置,現在零散在那人周圍。
陷人者人恆陷之。
底下百姓原本看不明白,只看見幾塊土坷垃先是圍住了宮胤,然後不知怎的土坷垃就換了方向,現在臺上兩個人,都在很無聊地站着。
百姓正覺得莫名其妙,忽然大聲笑起來,對着臺上指指點點——被土坷垃圍住的那個佈陣高手,也不知道看見了什麼,渾身大汗,滿面通紅,竟然開始脫衣服,脫了上衣脫褲子,脫了外衣脫裡衣……
如果不是景橫波見勢不妙,又嫌棄這傢伙身材不好脫了不好看,命天棄上去破了陣法將他拉開,這位今天大概要在全城百姓面前裸奔了。
天棄捧着羞紅的臉罵着“死相,怎麼好叫人家做這個啊……”跑下臺去了,那被拉出陣中的傢伙,還抱着一堆衣服呆呆站着,好半晌“啊!”一聲大叫,衣服往頭上一罩,狂奔而去。
接連失利兩個,還都敗在自己拿手好戲上,敗得極爲難堪,其餘兩人看着,對望一眼,其中一人拱拱手,一言不發轉身離去,身形當真如一陣風,轉眼就飄出了人羣,景橫波竟然沒看清楚他的臉。
想必就是那個輕功高手了,倒挺識時務,景橫波對裴樞使個眼色,裴樞暗中下令屬下跟着那人,有機會還是要好好招攬下。
最後只剩下那個橫練高手,這位還留在臺上,是因爲覺得宮胤,武功智慧雖然卓絕,但外家橫練功夫卻是不同,這是一門需要毅力的笨功夫,真正聰明的人不練,而且也需要天賦異稟,他就不信,宮胤連橫練都練過。
景橫波知道宮胤沒有外家橫練功夫,別說什麼刀槍不入,她記得他根本就不能受傷。
不過宮胤既然說要讓阿貓阿狗都滾下臺,就一定不會是走下去的,這一點,她信。
橫練高手展示特長的方法,簡單粗暴——拿把刀驗過,請個人上臺,像現代綜藝節目互動活動一樣,讓人用力砍,狠狠砍。
砍的人掄起膀子,青筋畢露,被砍的面帶微笑,肌肉半裸,看砍的人目光發亮,喃喃自語,“人魚線……八塊腹肌……小鮮肉……”
幾聲刀砍聲音響亮,竟如砍在金屬上,八塊腹肌完好無損,女王大力鼓掌,“好!好橫練,好身材!好肌肉……”
宮胤默然,低頭看看自己,忽然想以前那兩次,都黑燈瞎火的,以至於這女人,對着那種三流身材,也一臉口水,實在是丟他的人。
他心情不好,隨隨便便扔過去一把刀,示意那橫練高手,“你自己過來砍。”說完伸出左腿。
景橫波看他身形,知道他有一條腿已經能動,所以最近不用小柺杖了,但那條能動的腿,似乎是右腿?
橫練高手冷笑着過來,刀光直劈而下,準確、凌厲、風聲凜冽,赫然也是個內功高手。
“鏗。”一聲響。
一道雪光飛起,“呼”地在空中打了個轉,直擦橫練高手面門,那傢伙大驚,下意識一個鐵板橋,刀險險擦他鼻尖而過,他剛鬆一口氣,刀忽然在他面門上方碎成三段,一段砸在他臉上,砸得他鼻血長流,兩段落在地上,橫練高手此時一個鐵板橋堪堪起身,一腳踏上一段斷刀,腳底一滑,他另一隻腳急忙向後一撐,誰知好巧不巧,那裡就是第二塊刀片,這一腳再次踩中,橫練高手這回再也支撐不住身子,砰然倒地,一路滑了出去,在擂臺臺階上砰砰乓乓幾聲,栽落塵埃。
這回衆人連叫好聲都忘了,對橫練高手看看,對臺上看看,都沒搞明白,怎麼一眨眼,人又滾下來了?
景橫波卻盯着宮胤的袍子,他正慢慢收回左腿,卻很快地將袍子蓋好,景橫波眼尖地發現,他伸出的位置,是左腿腳踝關節處,那裡的褲子靴子都已經被砍壞,卻真的沒有傷口沒有血,驚鴻一瞥裡,只看見分外蒼白無血色的肌膚。
景橫波皺起眉——他那隻腿,是還不能動的腿,明顯和另外的手腳不一樣,而那不一樣,正是導致他不能行動的原因?
是什麼東西?必然堅硬,凍僵肌骨,以至於竟然有了橫練的效果。
她深深吸一口氣——他身上,到底有多少她無法探知清楚的毛病?
忽然帷幕一掀,打斷了她的思考,先前那進去雕刻的蔣公子,興奮地奔出來,將手高舉,大聲道:“成了!陛下和諸位請看!”
景橫波目光下意識一轉,隨即眼睛一眯。
底下百姓們也發出抽氣般的驚呼。
“女王像!”
用來遮擋擂臺後側的帷幕,應那蔣公子的要求,是雪白的。此時蔣公子站在雪白帷幕前,高舉寶石,寶石小,雕刻自然看不清,衆人看的也不是寶石,而是那帷幕上,忽然映射出一幀朦朧人像。
淡紅色,纖細玲瓏,曲線鮮明,看那衣裳身形,分明便是女王。
而此時日光下,那塊紅色碧璽,光芒流轉,粉彩熠熠,蔣公子轉動寶石,寶石上雕刻的投影,便在帷幕上慢慢變化,站立的女王、斜坐的女王、起舞的女王。
雖然投影稍模糊,但寶石上的雕刻經過投影還能如此逼真,可見雕工妙絕人間。
“三面浮雕!”衆人驚歎。
景橫波走到近前,衆人驚歎更甚——那帷幕上的女王像,竟然和女王本人,身形幾乎一樣,遠遠看去,就像女王身影投射在帷幕上。
蔣公子滿面驕傲地遞上寶石,景橫波仔細查看,看見寶石果然三面都進行了雕刻,三面都刻着她,三種姿態惟妙惟肖也罷了,更妙的是,左面背景浮雲,右面背景碧樹,後面背景盆花,分成上中下三個位置安排,最後卻在正面光滑面上投射,又合成一副完整的浮雲碧樹鮮花浮雕。
一色霞光般的豔紅之中,這寶石無論轉動到哪一面,都是一副最爲精緻的畫。
這纔是這種雕功最爲精妙絕倫之處,連景橫波都平生僅見,一時間她竟然希望宮胤輸,好把這個蔣公子,連同他的絕技,一同納入她的後宮,可以想象,商場首飾的生意,從此多了高端品牌。
至於宮胤贏……她真的不認爲還有什麼雕功,比這個更美更神奇。
她轉目看向宮胤,宮胤還是那平靜從容模樣,只看了寶石一眼,隨即道:“稍候。”便也進了帷幕。
景橫波挑起眉——不會吧?他真的也要來雕刻一回?什麼樣的技藝能超過這種雕法?難道他還藏了什麼她不知道的絕技?
不,不可能。她可以確定,這樣的雕刻技法,絕對無人超越。
正在好奇,忽然底下一陣騷動,似乎有人正在過來,落雲官員下臺去問,過了一會滿面春風上來,附在她耳邊道:“最後兩位參選者,終於趕到了。”
景橫波順着他的指示向臺下看去,忽然目光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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