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銷魂滋味

車外,易國人在埋鍋造飯,煙氣和香氣在夜色中嫋嫋散開。

不多久,景橫波接到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粥,粥裡有各種穀類食物,送粥來的人告訴她,這是“清倉粥”,大荒歷十二月二十八了。

臘月二十八了,她有些恍惚。

大荒這邊,這一天,也有個和她現代那世近似的傳說,說一家子原本家財萬貫,糧谷滿倉,然後不事生產,坐吃山空,在十二月二十八這天徹底斷糧,一家子哭哭啼啼準備自殺,後來得仙人指點,清了家裡的糧倉,掃出一籃子糧食煮了粥,第二天又有了轉機,從此改邪歸正,再振家業。自此後每逢這天,百姓都要將家裡的糧倉徹底清掃,哪怕家中有新糧,也要在這一晚,吃掉糧倉底散落的存糧。

這個故事在這裡,關鍵已經不是那碗粥,而是清掃和等待希望的寓意——堅持到最後,纔能有轉機。

景橫波掀起車簾,車子不經過大市鎮,在荒郊野外停住住宿,但不遠處有幾個小村,天色將晚,依舊有一輛輛的牛車往村裡趕,那是進城爲過年採買的村人,遠遠可以看見牛車上滿滿當當的東西,有孩童歡笑着迎出村外,提着的紅燈籠在暮色中搖曳紅光,隱約可以聽見清脆的笑聲,噼啪一聲鞭子響,老牛慢吞吞地走,孩子在車後,撿起掉落的塊兒糖。

景橫波今天才認真看了一眼以盛產翡翠著名的翡翠部,但看起來和別的部族也沒什麼不同,只是山都特別矮些,她想着英白就是翡翠部出身,據說還是翡翠部世家大族的嫡系子弟,但很年輕的時候,就離開了翡翠部,他對少年時期的事情也從不提及,以至於到了後來,世人只知他戰功赫赫,縱情風流,卻連他出身翡翠都已經忘記。

景橫波一直覺得英白是個神秘的人,這麼久了,幾乎沒什麼人瞭解他。那一盞盞的酒壺,遮住他不知迷離還是清醒的眼神,誰也看不見眼神背後,是否也有如酒的心事。

但景橫波認爲,會那樣沉溺於酒的人,必定是有心事的人。只是藏得太深。

此時不是研究英白的時候,她註定要和翡翠部擦肩而過。

景橫波捧着那一大碗粥,發了陣呆,將碗擱下,又要了小碗,將粥撥進碗裡。

宮胤每天會清醒一陣子,但話很少,吃得也少。她都趁他稍稍清醒的時候,趕緊給他喂些吃的,他也很乖地來者不拒,但吃不了幾口,就顯見得吃不下,再喂,他也會吃,但她能看出他並不舒服,只好不硬塞他。

她要求粥必須熬爛,必須是藥膳,蔘湯必須非常濃,必須百年以上老參,每天必須一盞,以此來維持他的體力。飲食的高要求吃得那羣傢伙哭爹喊娘,說銀子快要不夠了,只求早點回到易國。景橫波纔不管他們——女王陛下和國師大人吃你幾口參,是你們的福氣,以後你們會謝謝我的。

大車裡很暗,外頭易國人點起了火,取暖作樂慶節,四五個人圍着火堆有說有笑,各自捧着酒碗和粥碗,也不知道是酒氣薰的還是粥熱暖的,個個臉色酡紅,漸漸開始玩起變臉,比誰變臉更快,一口酒一張臉,夜色裡看得眼花繚亂,像一羣鬼怪。

火焰的紅光給大車內覆了一層淡紅光影,景橫波將宮胤扶起來,給他身後墊了枕頭,端起碗,勺子攪了攪粥,將粥中比較大顆的穀物先挑出去,以免他不消化。

瓷勺碰着瓷碗清脆有聲,反倒顯得此刻馬車中分外靜寂,外頭的笑鬧聲,似乎很遠。

她隱隱約約聽見外頭笑說:“過了碧野原,就是天裂峽谷和易山瀑布,穿過易山,咱們就到家啦……”

她也沒在意,就着燈光打量宮胤,紅光裡宮胤看起來似乎清瘦了些,卻更顯得皎皎如玉竹,清透雅緻。

景橫波凝視着他,輕輕撫過他稍稍清減的下頜。

“你這病,可病得真巧……”她喃喃道,“你是知道我要甩了你,所以纔來這麼一出苦肉計的麼?”

宮胤垂下的眼睫,在眼下投出淡淡黑影。

她把碗湊過去,“聞聞,香不香?清倉粥呢,不過你們大荒人真是不會起名字,什麼清倉粥,真難聽。在我們那,這叫臘八粥,十二月初八吃的。而在你們這裡,這是十二月二十八的固定食物……十二月二十八啊,宮胤,快過年了。”

她自己湊過頭去,嗅了嗅粥,其實是順便嗅嗅他,聞見他脣上淡淡藥味和參香,再一看他輪廓優美的脣線,頓時又想啃一啃,嘴剛湊上去,忽然又哼一聲,唰地退回來。

“纔不要偷親你,那明明是便宜你。”她一臉鬱悶,“像你這德行,就該被棄於道邊,老死不相往來纔對。伺候你照顧你那叫不得已,哪有還給你佔便宜的道理。”

話是這麼說,可是瞄着他淡淡紅脣,修長頸項,和爲了方便擦身微微敞開的領口,她就忍不住想撲上去,想渾身上下摸索,想壓了又壓,想聽聽男人的鼻音和呻吟,是不是別有一番銷魂滋味。

她覺得自己色慾薰心,無可救藥,或者病美男更能勾起她的慾望?只好自己轉移話題,“知道我的臘月二十八的願望是什麼?”

當然沒有回答,卻不妨礙她自說自話,“我想咱們都嘗一嘗這粥。因爲沒有人比咱們更懂絕經之後等待希望的滋味,其實沒有什麼比絕望更可怕,我希望我們永遠不要絕望,往前走,撞見牆也不回頭,轉機一定就在某座牆後面躲着,一伸手就能抓住。答應我,不要縮手。”

她將粥碗端過去,準備碰一碰他的脣,也算他吃過了。

手指忽然被捲進了溼潤柔軟的脣裡。

她一驚——他醒了?

手一抖,落了幾滴粥在他下巴上,她慌忙用另一隻手將碗接走放在一邊,伸手去揩他下巴,他舌尖卻一舔,將那粥和她手指都吃了。

她哭笑不得,覺得這傢伙越來越流氓,或者是骨子裡的流氓終於暴露出來了?同時也有些淡淡欣喜,今晚他好像狀態不錯,平時雖然有半清醒,但都沒話沒動作。

“姐剛纔給你擦身沒洗手。”她一本正經地道。

他一頓,她以爲自己的手指要被吐出來,下一瞬指尖一痛,她哎喲一聲——被咬了。

咬得不重,甚至有微微的麻,這麻一直麻到了心底,連身子都似微微酥軟,她抽回手指,臉莫名其妙地紅了。

“吃粥,吃粥,好容易你醒了,嚐嚐這……”沒等她說完,他已經撥開了那碗粥,粥碗骨碌碌滾倒在地,灑了個一塌糊塗,但已經沒人顧得上了。

她已經倒在了他胸膛上。

……

深冬的風在屋宇之間盤旋,呼嘯悠長,似哭。

有人在風中,慢慢解開自己的斗篷,道:“宮胤和景橫波失蹤了。”

身後有人接道:“大家都在尋找。我等也派出幾支隊伍分頭去尋,總是能尋出來的。”

解斗篷的人道:“我想的不是找人這事,我只是奇怪,宮胤和景橫波,爲什麼忽然就拋下所有人,連軍隊都不管了,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或許……只是故佈疑陣?”站在他身後的屬下想了想。

“我看不是,”那人將斗篷兜在肘彎,搖搖頭,“我仔細觀察過了,景橫波和宮胤屬下,是真心焦急,做不得假。宮胤離開也罷了,他有故意迷惑行蹤的必要;景橫波離開實在不合常理,她無論如何這時候不該拋下大軍,和誰都不交代的。”

“您的意思……”

“和誰都不交代,說明並沒有信任所有人。所以才幹脆誰都不告訴就失蹤。問題是,這兩人,想瞞的人是誰?”

身後那人聲音有點緊張,“難道……”

“不會。”他將斗篷慢慢疊起,似在整理思緒,半晌道,“應該還沒有明確目標,或者說,是久經風浪的人,對於危險的直覺退避。”他頓了頓,嘆息,“也怪我,我還是有些心急了,不該把那些東西放在大殿中,引起了景橫波和宮胤的警惕。”

身後屬下默默,不敢接這樣的話。

“也是,”他冷笑一聲,“誰想到,景橫波本就是個瘋子呢。一個聰明的瘋子。”

“那……”

他想了想,緩緩道:“或者,那個真正的我,該出現了。也好轉移轉移視線。”

他將斗篷交給屬下,輕聲道:“近期離開沉鐵,所有可疑的隊伍以及大概去向,都查出來了?”

“是的。”屬下奉上紙卷。

他接了紙卷,看看,手指在某幾行下劃了個印子,隨即道:“我要親自去瞧瞧,接下來這裡的事,交給你們了。”

“是。”

他步伐輕輕,雲一般掠了出去,身影在夕陽的映照下,似掛在琉璃檐角上的虛影。

……

馬車裡,一段旖旎香。

他的呼吸在她臉上,她的臉在他脣上,他尋找她脣的姿態微微急切,掌心在她肩背上一遍遍摩挲。她只覺得渾身發軟又發熱,忍不住要化成一灘春水,身周迤邐淡淡藥香,有點澀有點清爽有點撩人,說不出的奇特味道,反而更令人心中狂跳,要不是藥都是她自己盯着熬的,她會以爲這其中摻了情藥,或者有情便生旖旎,人間萬象到此處都顯得春情盪漾,身下他忽冷忽熱的體溫,也令她的心忽緊忽鬆,她爲他終於有些清醒而欣喜,又因爲他一清醒便想着佔便宜而惱恨,忍不住要掐他,掐他腰間軟肉,手指觸上去滑而柔韌,忍不住便要想起那些給他擦身換衣的日子,黑暗中男子年輕柔韌線條優美的身體,黑暗中光滑明潔一觸便彈的肌膚,黑暗裡的長腿細腰,如玉容貌……那些因爲憂慮壓抑下的慾望,忽然便在此刻轟一聲爆發,她額頭浸出微微的汗,忽然格格一笑,手滑入他衣服內。

他身子一緊,她覺得男子在這一刻身體各處的細微變化很奇妙,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心漏跳了一拍,隨即又急切地跳起,擂鼓一般敲擊着她的心房。

兩人貼得極近,他的心跳也敲在她心上,他忽然起了輕輕喘息,因爲同樣感覺到年輕女體的蓬勃和飽滿,那是青春,是鮮活,是活潑的鴿子,在心上顫顫地飛起。他想擡手抓住,把她更深地捺入自己懷中去。

她卻在小小掙扎,軀體美女蛇一般在他身上滑來滑去,年輕的肌膚身段,觸一觸便是燎原的火,他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撩撥,只覺得一股熱線從咽喉往下再往下,等待炸開漫天的煙花,他忽然便不敢動了。

她嘰嘰咕咕一笑,手指不安分地在他胸上揪啊揪,他低低苦笑——爲她的大膽和頑皮。心裡不知道是喜悅還是無奈,隱隱還有小小企盼,企盼那軟滑手指,能繼續再繼續……她卻只在他胸膛上梭巡,一邊摸一邊低低咕噥:“這身材越來越差了……縮水了……”手指滑到鎖骨,嘆息,“瞧這明顯的……”摸到肋骨,嘆息,“肋骨都出來了,要天天餵你吃肥肉……”滑到腰線,嘆息,“又窄了……我手掌都快能握過來了,啊啊啊男人腰太細很醜的好嗎……”

他忽然也咕噥一聲,她沒聽清,將耳朵湊到他脣邊,問:“啊?”

他喘息着低低道:“不是所有地方都縮水的……”

景橫波險些一口噴在他臉上,把住他的臉,在他臉上亂摸,肅然道:“錯了,錯了,你一定不是宮胤,你一定只是戴了宮胤面具。自從火場裡我見到你,你說話就沒正常過,說,你是誰!”

虎落平陽被貓欺,他無奈地任她將一張臉揉圓搓扁,輕聲道:“或者你也不是你?要麼也給我試試?”

景橫波瞪大眼看了他半天,將他向後一推,道:“有點精神就騷動,反了你了!”手指勒住他咽喉,恨恨道:“現在不過是沒有辦法,路邊乞丐要死了也得救一救呢,你以爲姐真的非跟着你了?”扼着扼着又覺得皮膚好滑好好摸,忍不住又習慣性地滑進衣領,一路滑下去了。

他苦笑,覺得這位真是要命的小妖精,似挑逗又似無意,似拒絕又似邀請,想靠近又總拉開距離,想推開還要撩撥,喜怒無常,若即若離,簡直要了人命。

回頭想想這好像也是自己對她的態度,這麼說起來也叫報應,他其實已經恢復了點力氣,卻無意抗拒,她的手因此一路向下順順地滑,眼看就要觸及啥啥要害,她好像沒有停的意思,忽然道:“我想起我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沒做……”

他一驚又一喜,一時竟然有些猶豫,這重要的事兒,他拒絕了她兩次,當真還要拒絕她第三次麼……天知道他每次拒絕也用盡全部理智……他正在那微微起汗地糾結,她忽然將手抽了出來,伸向一邊,再拿上來的時候,手中已經多了個溫熱的毛巾把,賊笑道:“先前準備在你吃完粥後給你洗臉的,現在正好拿來擦身,你今天還沒擦身呢,這麼臭,好意思靠近我?”

空氣裡藥香伴隨他生來冰雪淡芳的清香,說臭實在不要臉。她笑得奸詐快意,他脣角弧度無奈地一壓,想着等着好了,該怎麼懲罰她?

但懲罰她好像只是一句自找臺階的空話,現在是他被懲罰,之前她幫他擦身,他大多時候暈迷,並不大清楚,如今神智清醒着,他禁不住便要尷尬,待要接過汗巾自己來,她卻不讓,不讓也罷了,偏要折騰他似的,抓着布巾抹得很慢,有時候還繞個圈圈……

他忍不住想去抓住她的手,她卻靈活地繞開,手指向下,他趕緊按住腰帶,她卻鼻子裡嗤笑一聲縮了手,鼻子朝天,傲然道:“想多了吧?有說擦全身嗎?”

宮胤脣角一勾,他有一萬句毒舌可以將她一軍,此時卻完全不想和她計較。是心情好,也是捨不得,她也瘦了,頭髮亂蓬蓬的,眼窩深陷,眼底大片大片的紅血絲,連發青的眼袋都出現了,哪裡還是原先那愛美到極點,時時刻刻都要風華絕代的景橫波。

此刻身體舒爽,卻禁不住心疼。這幾日看似暈迷,其實也等於進入龜息狀態的調息休眠,身體在慢慢自我修補,這時候必定出汗多,但身上毫無粘膩難受感覺,他便知道這是她的功勞。

她也是金尊玉貴的人兒,在遇見他之前,雖然他不知道她過的是什麼生活,但從神態形貌來看,衣食無憂,並沒有伺候過人是肯定的。

這幾天,難爲她了。

景橫波卻也想着,當初和他初見,那個“別用你骯髒的手碰我”的宮胤,好像也變了呢。

不過下一刻她就推翻了她的想法,因爲宮胤皺眉看着那粥,問:“是外面那羣人煮的?”

看他那微微嫌棄表情,景橫波哼一聲,“現在嫌棄已經遲了,何止這粥?那些湯啊茶啊,都是這羣人做的。包括你身上衣裳,都是他們親手買了給你的,你要不要現在就吐出來,脫下來?”

“說起衣裳,”宮胤忽然道,“我記得你曾答應過,給我做衣裳。”

黑暗中他轉過來的目光微亮,瞧得景橫波一陣汗顏,這事兒她早忘了。

“衣裳啊……”她扔掉汗巾,踢開盆子,躺下和他肩並肩,拖長聲音道,“嗯……在做呢……”

他瞟她一眼,懶得拆穿她的謊言,之前一直怨恨着,又搶地盤又打仗,之後又忙着照顧他,她有什麼時間做衣裳?八成都忘光了吧?

心裡有數,卻愛聽她撒謊時的聲調,故意拖得長長的,曳着綿軟的尾音,還稍稍帶點鼻音,有種不自知的銷魂,聽得人心都似在夢中盪漾,每滴血液都泛着喜悅的泡泡。

忍不住便要多說幾句。

“是嗎?做到哪裡了?”

景橫波想一個內褲,分分鐘解決的事兒,有那麼複雜嗎?懶懶地答:“你什麼時候對我徹底坦誠,我什麼時候給你做好。”

他默了默,輕輕摩挲着她的發,狗啃似的亂髮戳手也戳心,半晌他淡淡道:“你只須信我,我永不會因爲隱瞞什麼,對你造成傷害便是。”

“隱瞞本身便是傷害。”她反應很快。

他不答,拽了拽她的發,道:“什麼時候能長齊。”

又轉話題,她賭氣地打下他的手,“長不齊最好。”

他竟然點頭,一臉贊同,“也好,醜點好。”

景橫波一心要和他作對,冷笑一聲,“有種你劃花我的臉,你就真的放心了,就不用神經病一樣甩了我再跟着我,把我的每個追求者都趕來趕去了。”

身邊沒有聲音,她以爲他終於懂得羞愧了,轉頭看他,卻見他唰一下,不知道從哪摸出一把剪刀,晃了晃。

景橫波驚得聲音都變了,“你幹嘛?”

……

郊野上,燃起的火堆可以將光傳得很遠。

易國人將要接近家鄉,一路平安,心情愉悅,在火堆邊玩樂笑鬧,聲音遠遠驚破這夜。

在很遠的地方,有條人影輕輕掠過。

他身上黑色的斗篷,在月下投射龐大的身影。

他一邊走一邊張望着四面,眼神似乎在尋找。

他在尋找有疑問的隊伍。

宮胤和景橫波莫名失蹤,引起了他的興趣,他命人查出近期出沉鐵王城的所有可疑隊伍,一個個查找過去。

先後追上六路,一一排除懷疑,今天他追上了這支隊伍。

這支隊伍之所以最遲追上,是因爲出城較遲,可疑度最小。

很多人推斷宮胤景橫波失蹤,可能是出城,既然是出城,那自然是立即就走,誰也想不到那兩人狀態很差,在城內耽擱了一夜纔出。

這也是最後一支可疑隊伍,如果這支再找不到,他也打算回去了,在外面不能耽擱太久。

他悄悄潛近那羣人,隱藏在附近一棵樹後。

……

在另一個方向,曠野之上,還有一個人在飄。

他悠悠盪盪的衣袖,連同長髮一起在風中招搖,飛掠速度卻極快,似一抹一抹的月光和霞光,在天地之間剎那縱橫。

他似乎扛着個很大的包袱,包袱還在不住掙動,裡頭似乎是個人。

在他身後很遠的地方,還有一大簇的人影,順着他的方向,狂追不休。

前頭扛東西奔跑的那個,偶爾回頭看看後面,如果人家累了,他就停下來等一等,如果人家跑快了,他就更快點。

後頭那羣人,似乎把他攆得像個喪家之犬,其實他們纔像是一羣狗,被引着在這翡翠部交界的平原上氣喘吁吁地追。

他們漸漸也往篝火的方向去。

……

馬車裡景橫波瞠目瞪着那寒光閃閃的剪刀。

這貨不會真的各種鬱結悶騷導致神經病,爲了排除“干擾”,真的把她給毀容吧?

宮胤伸手按住她,脣角一抹淡淡笑意,“如你所願,劃花一下。以後就真的放心了。”

景橫波唰地拔刀,“小樣兒玩真的?”

黑暗中他眸光流轉如星辰,擡手輕輕一拍,她肩井一麻,他將她一推,推得背過身去。

景橫波大呼小叫,“喂喂你什麼意思,喂喂原來你已經恢復了點真力了,早知道姐不伺候你了……”

雖然在嚷叫,心底並無恐懼,只有淡淡喜悅——他已經能點她穴了,說明在恢復當中。

不恐懼,是因爲知道他不會這樣傷害她,沒有爲什麼,就是知道。

身後剪刀嚓嚓響,頭髮簌簌地被撥弄,有細碎的發落在脖子裡,微微地癢,她這才知道,原來這傢伙要給她剪頭髮。

大概是實在看不下去她狗啃一樣的亂髮,終於出手了。

她想笑,宮大神又多了一個剃頭匠造型,越來越全能,就是不知道那些看慣他高坐寶座之上的帝歌大臣們,看見這個樣子的他,會不會掉一地眼珠?

笑着笑着,忍不住又斂了笑意。

她似乎看盡他各種面目,但真正他爲她做過多少,又放棄多少,隱忍了多少,掩藏了多少,也許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是天生喜歡熱烈張揚的人,少女懷春,勾勒心中理想另一半時,也都是那種張揚狂肆類型,她覺得那樣的人才對她胃口。

然而到最後,她愛上世上最內斂的男子,不惜將自己的火焰,撲入他的靜水流深。

世間情愛,真叫人從何說起。

身後宮胤似乎很認真,剪刀比來比去,這邊一點,那邊一點,似乎想要剪出花來。

她忽然想起一個人,忍不住又要笑。

“想剪出對稱來嗎?什麼時候你被那傢伙附身了?”

兩人都知道指的是錦衣人,想起這個奇葩,連宮胤都有些微微發怔,想着錦衣人去查他的家族線索,現在也不知道怎樣了。

直覺告訴他,錦衣人去,不會辦砸,甚至可能比他自己去更合適。

唯一擔心的就是這傢伙不會搞出什麼後續。

“你有心事?”她忽然問。

他目光一閃,覺得她越來越敏銳,這背對着,也能發現他的細微異常。

漫不經心的景橫波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敏銳?

是因爲現實和他的逼迫吧?

他眼底有微微的憐惜,手下動作更輕,淡淡道:“我操心你這發什麼時候能長齊。”

“我短髮也很帥啊。”她嘿嘿一笑,想了想又道,“那傢伙似乎有假髮呢,見到他和他借一頂。”

宮胤目光又一閃,手卻不停,道:“不行。”

“爲什麼不行?”景橫波問出來,就知道這傢伙獨佔欲又發作,冷哼一聲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麼就把你頭髮剃下來賠我,憑什麼我頭髮燒得狗啃一樣,你頭髮一根不少?”說完就要來抓他頭髮。

宮胤一讓,剪刀對她脖子一拍,“別亂動!想被戳着嗎?”

景橫波哼一聲,不敢再亂動,感覺到他手指很輕,春風一般,觸及後頸癢癢麻麻,舒服得想睡。她伺候他好幾天,也是疲倦入骨,忍不住便閉上眼睛。

她背對着宮胤,因此沒看見宮胤之後給她剪頭髮,頭部向後側,並將自己的頭髮,都攏到了身後。

宮胤聽得她鼻息沉沉,動作更加輕如羽毛,她的脖子漸漸耷拉下來,露一截雪白優美的頸項,脖頸盡頭衣領縫隙裡,背部肌膚美玉一般亮着。她黑髮燒掉的地方留下些柔軟的茸毛般的細發,柔柔在他鼻端拂動,散發着女子馥郁的香氣,他的神情因此更加柔和。

剪下的碎髮,落在事先鋪好的汗巾上,他有點可惜地將短了很多的頭髮攏了攏,指尖溫柔地梳過,她似在夢中也覺得愉悅,舒服地嗯嗯兩聲。

他收回剪刀,拉過自己頭髮來仔細看着,半晌吐一口長氣,似乎在慶幸什麼,忽然指尖從發底拉出一根銀亮的發,他剪刀一閃剪去,那截銀髮落在她的碎黑髮堆裡,看上去黑白分明。

他默默注視着,半晌伸手,取一根最長的黑髮,和自己那根白髮,絞在一起,慢慢地,打了個結。

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

這一生,未必能等到真正結髮之時,便在此刻默默,將心事相結。

伴她聽年節將至,冬日的風在響。

他將手指靜靜擱在她肩頭,聽着她呼吸沉靜,也覺得心境安詳。

有些事真的不那麼重要,和她在一起,一刻也好。

……

------題外話------

……

唰一下掏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剪刀。

票,票!

第69章 大神唱戲第54章 相護第62章 他和他的大禮第112章 大結局(上)第10章 杯具的戒指第99章 獻身第73章 好友下落第101章 那些年,那些愛第10章 杯具的戒指第59章 心意之比第51章 天下和你,我都要第八十二章第39章 好酸,好酸!第108章 甜蜜蜜第26章 逃奔第18章 引誘與殺機第65章 誘惑與扮鬼第89章 相愛最實在第51章 痛揍小三第30章 信任第11章 舔一舔精神好第1章 天上掉下只女王來第8章 你壓我來我壓你第30章 藥不能停!第22章 你要平安第31章 安全期過了!第11章 編個花環娶大神第八十五章第48章 我吃醋第86章 咬痕第10章 杯具的戒指第67章 拯救帝歌第三十四章第41章 懲罰?第3章 爽!第6章 當街搶男第44章 我的人,你碰不得第84章 又相信了愛情第78章 請爲彼此量體第19章 你薰到我了第30章 藥不能停!第54章 相護第29章 後手第45章 寵愛第14章 做我王夫好嗎?第71章 爲愛無懼第69章 最後的瘋狂(二)第110章 王室成全者第26章 有仇必報第75章 素手忽翻,戟指向天第11章 情海生波第86章 咬痕第114章 大結局(三)第11章 假鳳虛凰第50章 誰與縱情第94章 生變第68章 最後的瘋狂第78章 誰換誰的江山第八十八章第75章 銷魂的人工呼吸第79章 火爆不火爆?第66章 閃瞎你眼第47章 糾纏第50章 扒了你!第30章 藥不能停!第71章 爲愛無懼第66章 神一樣的男人第55章 上花轎和入洞房第98章 這一日終見他白髮第24章 上下運動第81章 真愛柔軟第51章 風騷大神第28章 情海生波第80章 大神垂釣,請君上鉤第6章 腰帶拿來!第82章 美人如花在雲端第74章 我要給你生蛾子第87章 人間有情最美第一章第16章 追妻第八十二章第39章 濃情第107章 鬼火第1章 相認第69章 大忽悠第31章 香甜好滋味第36章 選夫第48章 捨不得第65章 情敵擡槓第74章 舊日風流第33章 有女如狼第21章 銷魂第53章 女王萌萌噠第64章 王者大風第32章 妖精打架第48章 相會第6章 當街搶男第5章 兵變與反兵變第28章 他和她的人間煙火第42章 給宮總裁賠罪
第69章 大神唱戲第54章 相護第62章 他和他的大禮第112章 大結局(上)第10章 杯具的戒指第99章 獻身第73章 好友下落第101章 那些年,那些愛第10章 杯具的戒指第59章 心意之比第51章 天下和你,我都要第八十二章第39章 好酸,好酸!第108章 甜蜜蜜第26章 逃奔第18章 引誘與殺機第65章 誘惑與扮鬼第89章 相愛最實在第51章 痛揍小三第30章 信任第11章 舔一舔精神好第1章 天上掉下只女王來第8章 你壓我來我壓你第30章 藥不能停!第22章 你要平安第31章 安全期過了!第11章 編個花環娶大神第八十五章第48章 我吃醋第86章 咬痕第10章 杯具的戒指第67章 拯救帝歌第三十四章第41章 懲罰?第3章 爽!第6章 當街搶男第44章 我的人,你碰不得第84章 又相信了愛情第78章 請爲彼此量體第19章 你薰到我了第30章 藥不能停!第54章 相護第29章 後手第45章 寵愛第14章 做我王夫好嗎?第71章 爲愛無懼第69章 最後的瘋狂(二)第110章 王室成全者第26章 有仇必報第75章 素手忽翻,戟指向天第11章 情海生波第86章 咬痕第114章 大結局(三)第11章 假鳳虛凰第50章 誰與縱情第94章 生變第68章 最後的瘋狂第78章 誰換誰的江山第八十八章第75章 銷魂的人工呼吸第79章 火爆不火爆?第66章 閃瞎你眼第47章 糾纏第50章 扒了你!第30章 藥不能停!第71章 爲愛無懼第66章 神一樣的男人第55章 上花轎和入洞房第98章 這一日終見他白髮第24章 上下運動第81章 真愛柔軟第51章 風騷大神第28章 情海生波第80章 大神垂釣,請君上鉤第6章 腰帶拿來!第82章 美人如花在雲端第74章 我要給你生蛾子第87章 人間有情最美第一章第16章 追妻第八十二章第39章 濃情第107章 鬼火第1章 相認第69章 大忽悠第31章 香甜好滋味第36章 選夫第48章 捨不得第65章 情敵擡槓第74章 舊日風流第33章 有女如狼第21章 銷魂第53章 女王萌萌噠第64章 王者大風第32章 妖精打架第48章 相會第6章 當街搶男第5章 兵變與反兵變第28章 他和她的人間煙火第42章 給宮總裁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