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寧醒來時,只覺渾身痠痛,垂眼瞥了下錦被下未着寸縷的身子,腦子裡頓時涌上昨夜羞人的記憶。
她微微咬脣,瞧了睡在她身旁的南宮白一眼,眼神頓時有些複雜。
其實,昨夜她不該喝酒。
如果沒喝酒,就不會弄得如斯田地。
只是,昨夜若她真想拒絕,南宮白定不會亂來。但是……她沒有拒絕,心底多多少少竟有些期盼這羞人的事情。
思及此,蕭寧的臉瞬間紅透,像極了早晨天際邊的朝霞。
南宮白睜眼時,見到的便是此番美人嬌羞的樣子,眸色一暗,大手摟過蕭寧的腰,將她置於身上。
兩個人此時是真真正正的坦誠相待。
南宮白低笑,道:“娘子,昨夜讓爲夫甚是銷魂。”
蕭寧倏地擡眸,瞪他,語氣甚是兇狠。
但仔細一聽,兇狠之後卻是無盡的嬌羞之意。
“你……這僞君子!趁我醉酒就亂來。”言訖,粉拳撲撲落在了南宮白的胸腔上。
南宮白一直抿脣低笑,落落大方地讓她發泄。
到最後,蕭寧也不打了,無力地倒在南宮白身上,頭埋在了南宮白的肩上,隨後張口大力一咬。
南宮白悶哼一聲,眼裡是笑意。
直到蕭寧真真正正靜下來時,他才柔聲道:“笑笑,我定不會負你。給我生個白白胖胖的孩子。”
蕭寧一聽,心中暖洋洋的。但嘴裡也不肯作罷。
“我喜歡白白淨淨的女娃。”
南宮白輕聲道:“也好。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只要能夠牽絆住你,是男是女,都無所謂。
蕭寧輕輕地應了聲。
房外陽光燦爛,房內亦是旖旎無限。
自從那日後,南宮白便讓婢女把她的衣物搬到了他自己的房裡,美名其曰,方便照顧。
其實,南宮白心裡想些什麼,明眼人一瞧便知曉,更何況是蕭寧的玲瓏剔透心。
只是蕭寧也並未反對。
她的性子便是如此,一旦真心託付,只要他不負她,即便是刀山火海,她也願去!若他負她,即便窮極一生,她也要他痛不欲生!
極淡和極烈,這便是笑笑,也是蕭寧的性子。
因此,她心甘情願地與南宮白共處一室,共睡一牀,即便沒名沒份。
於是,夜夜春宵。有道是——
玉樓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流山枕。
無數歡情,繾綣纏綿,盡在其中。
立夏過後,天氣逐漸炎熱了起來。
而蕭寧和南宮白日日夜夜黏在一起,好比街上賣的糖葫蘆,緊緊的連在一起,宛若一對情深無比的伉儷。
郎情妾意,纏綿無比。
蕭寧靜默時,常會想,如果可以的話,她真希望能夠在重州度過餘下的一生。只是,如今南宮白表面雖是平靜,但內心的波瀾蕭寧豈會不知?
當下三國局勢緊張。海國內戰一觸即發,百姓處於水深火熱裡。北國南國皆是虎視眈眈,私下各有動作,再加之,北皇南皇根基不穩,北國朝內重臣一手遮天,南國朝內奸臣當道。實爲多事之秋。
在如此局勢之下,南宮白怎可能如此平靜?
蕭寧心裡亦是明白,這僅僅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如此一來,兩人便更是珍惜如今相處的日子,愈發纏綿悱惻。
殊不知,天不如人願,天總是那般爲難有情人。
六月初七,一道八百里加急的聖旨突如其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海國使者來訪,特命平王速回,不得有誤。欽此!
南宮白心中甚是疑惑,不明究竟他皇兄在玩什麼把戲。只是如今皇命難違,唯好速速收拾行李,與蕭寧一番纏綿告別後,便啓程回京。
蕭寧送南宮白離開重州時,遠遠遙望着他的背影,不知爲何,心中竟會覺得,此番離別,便是永久的離別。
蕭寧回府後,神色有些淒涼,面上鬱鬱寡歡。
她屏退掉了所有的婢女,關上了房門。
此時,倏然下起淅瀝淅瀝的小雨,拍打在翠綠的葉子上,煞是好看。蕭寧望着這一派朦朧,不知不覺中,竟生生的看得出神,連身後突然多了個人也未察覺。
良久,蕭寧背後的人也未有什麼動作。直到蕭寧回神轉身時,才發現了背後人的存在。
她神色不是驚恐也不是慌張,而是驚喜。
只聽她壓低了聲音道:“綠蘿,怎麼會是你?”
只見來人穿着一襲綠色衫子,梳着小巧的雙髻,柳葉眉,秋水目,盈盈笑意,淺淺淚意。
“公主,我想死你了。”
蕭寧淺笑,心中陰霾頓消。她執起綠蘿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後,才道:“我也很想綠蘿。”
蕭寧和綠蘿相識於江湖,兩人之間除卻主僕之情外,更多是友人之情。
綠蘿聞言,卻是大大的一愣。
她直言不諱地指出:“公主,你變了。以前,你定不會這樣說的。”
蕭寧淡淡一笑,“人會變月會圓。”
綠蘿抿脣輕笑,“怎麼公主不說,南國平王魅力無邊,讓你深深折服?”
聽綠蘿提起南宮白,蕭寧猛然憶起他今早離去的畫面,心中難免一陣傷感,遂轉移話題道:“綠蘿怎麼來了?羅律呢?”
“羅律有要務在身,離不得北國。不然早就來了
。”
蕭寧微微蹙眉,“要務在身?”
綠蘿點頭笑道:“是呀。自從在南國北疆一別後,羅律便重回朝廷,如今已是官拜太尉。現下海國內戰,三國皆是處於警惕之中,羅律身居要職,此時更不能鬆懈。”
蕭寧只覺一陣恍惚。
不過短短一年,如今卻已物是人非。
蕭寧突然不想知曉綠蘿來這裡的原因了,她撫額輕嘆:“綠蘿,我累了。”
綠蘿跟隨蕭寧多年,哪能不曉得蕭寧當下的想法。她連忙從衣襟裡摸出一封密信。
她十分鄭重地交給了蕭寧,“公主,此信事關重大。還請公主當即拆開。”
蕭寧怔怔地看了手中的密信,良久,才擡眸對綠蘿說道:“我已不是北國的蕭寧公主,如今我只是南國平王府裡的一介丫鬟。北國的事,我不想知道。”
頓了下,蕭寧幽幽地道:“綠蘿,你回去吧。”
逐客令一出,綠蘿心中自是十分着急。
這時,她驀然想起雲公子曾對她所說的話:“綠蘿,若是寧兒不願拆開,你就……”
思及此,綠蘿抿住脣瓣,一把奪過蕭寧手上的密信,咬咬牙,也顧不上禮節,只聽“嘶”的一聲,綠蘿竟拆開了密信,她低聲念道:“兒啊,母思汝甚深……”
信才唸了個開頭,蕭寧臉色卻猛然一變,剛剛還是平淡無波的雙眸如今竟迅速浮上了水光。
她急急地奪過了信,只見她目光匆匆一掃,眼裡的淚珠竟大顆大顆的如掉線的珍珠一般滾落了下來。
北國皇宮再不好,裡面仍然有着愛她寵她至今的母親。
即便不理北國,她也不能不理自己的母親。
其實,說到底,想要和自己土生土長的國家斷絕一切關係,這完全是做不到。尤其是,那個國家裡還有生自己養自己的母親。
什麼不踏入北國疆土半步的誓言,此刻通通想不起來了。
她抹乾了眼淚,對綠蘿道:“你且易容成我的模樣留在這裡幾日,我去去北國,不日即歸。”
綠蘿連連點頭,她道:“公主,重州郊外有一輛雲公子的馬車。”
蕭寧一聽,皺下眉來。
不知爲何,明明雲子衿對她溫柔至極且仔細貼心,但她就對他起不來好感。
她擺了擺手,“不必。我自己一人也可。”
說罷,隨意撿了些東西,便悄悄地離開了平王府,僱了輛馬車,向北國都城洛陽奔去。
卻說另一邊——
南宮白快馬加鞭,連夜趕路,不出十日,便已風塵僕僕地趕回了南國都城——盛京。
盛京遍地繁華,貴氣氤氳,比起重州,多了幾分皇家的威嚴。
南國皇宮內。
金碧輝煌的宮殿裡,觥籌交錯,歌舞連連,言笑晏晏。
坐在那黃金打造的龍椅上的身着黃袍玉帶的男子正是當今南國皇帝——南宮弘,人稱弘治帝。弘治帝懷裡有一個嬌滴滴的美人,一雙水眸波光一轉,幾乎可以將男子的魂勾了出來。
龍椅下,左側則是坐着剛趕到不久的南宮白。
他穿着正式的朝服,端坐在食案後,臉上還帶有幾絲數日趕路的憔悴,面色黯然無光,已然沒有了幾年前的風姿。
弘治帝看得甚是滿意。
他笑道:“皇弟,數年未見,依舊俊美如斯。”
南宮白只是淡淡地回道:“陛下過獎了。”
弘治帝見他灰頭灰臉的,面上得意之色愈發濃厚,他一揮衣袖,吩咐道:“給平王賜酒。”
南宮白出席跪謝,“謝陛下。”
弘治帝卻未叫他平身,反是輕輕捏了捏懷裡美人的臉蛋,道:“皇弟的天人之姿,朕的愛妃,可是天天在朕的耳邊唸叨着。”
弘治帝懷裡的美人一聽,擡起頭怯生生地瞧了南宮白一眼,隨即垂下眼簾,在弘治帝耳邊低低地說了句:“還不如陛下呢!”
弘治帝哈哈一笑,手不安分地在美人身上游離着,美人臉色嬌羞,連連嚶嚀了好幾聲,隨後軟綿綿地倒在弘治帝身上,嬌嗔道:“陛下,您真壞。”
兩人在龍椅上打情罵俏,大殿上的人早已習以爲常,各自看了跪在地上的南宮白一眼後,又繼續談笑風生。
也不知過了多久,弘治帝纔對南宮白道:“平身吧。那海國使者也快到了。”
南宮白麪無表情,依舊淡淡地道:“謝陛下。”
起來時,腳有些發麻,回席的腳步踉蹌了幾下,好在身邊的宮娥扶了一下,纔不至於撞到食案。
弘治帝看在眼底,繼續和身邊的美人調情。
在場的各個大臣不由嘆息。
當年那個名揚天下的平王,竟成了這個樣子。可惜可惜,實在可惜。
此時,殿外的宮人高聲傳道:“海國使者到——”
殿內的歌舞頓時停了下來,歌姬舞姬們靜靜地退到一邊。
衆人的目光皆是望向門外。
只見走在前頭的海國使者,一襲深紅錦袍,腰間掛有一塊刻着麒麟的玉佩。他邁步走至中央,隨後深深地對坐在龍椅上的弘治帝一拜。
“海國使者安平世子柳非度拜見陛下。”
方纔未看清這位安平世子的樣貌,如今一瞧,倒是讓閱美無數的弘治帝也瞧呆了。
但見這安平世子兩道濃眉英氣現,一雙美目丹鳳勾。英氣與俊美齊飛,樣貌之美,氣質之貴,
在場之人竟無人能蓋過。只是唯一不足的卻是臉色過於蒼白,身子也過於瘦弱了。
直到身邊的美人拉了拉弘治帝,弘治帝才恍然回神,連道:“來人,快賜坐。”
柳非度最後坐在龍椅下的右側,與南宮白恰好是正對面。
南宮白看了柳非度一眼後,仰頭飲盡了一杯酒。
弘治帝道:“安平世子,這是我們南國的平王。皇弟,這幾日你就帶着安平世子在盛京裡遊玩。”
南宮白側身對弘治帝作了個揖,應道:“是,陛下。”
轉回身後,他的目光定定地看向柳非度。
柳非度對他淡淡一笑,南宮白卻微微地皺起了眉頭。
海國什麼時候有了個氣度如此不凡的安平世子?
弘治帝和柳非度各自說了些話後,弘治帝拍了拍手掌,大殿裡的絲竹聲響起,歌姬啓脣而唱,舞姬舞袖翻飛,柳腰盡折。
南宮白故作不經意地打量着柳非度,雙指在食案上輕輕地扣了起來。
而那柳非度的目光竟也有意無意地掃着南宮白,兩人目光在空中相撞時,柳非度微揚脣角。
南宮白見狀,舉起酒杯,向柳非度一敬,隨後仰頭喝盡。再望向柳非度時,他微微一笑,身邊的宮娥爲他斟滿了美酒,他也敬了敬南宮白,仰頭準備也喝盡。
南宮白的眼神驀地一緊。
柳非度仰頭時,本是覆在耳上的烏髮也微微移了下,露出一個小小的耳洞。
耳洞!
海國的男子並無打耳洞的習俗!
那麼會打耳洞的,也就只有女子!
而海國裡,能擁有此般樣貌的女子,只有一人!
南宮白低下頭,脣角微微勾起。
宴會散了後,南宮白帶着柳非度回了以前他的府邸。
南宮白未曾流放到邊疆之前,住的是離皇宮甚遠的皇子府。如今數年未回,倒是有幾分陌生了。
弘治帝早早派人打掃了一遍,並添了些花草玉石,連傢俱也是新換的。
南宮白一見,自是知道這不過是表面功夫,如今他無權無勢,皇兄對他也毫無顧忌。如此做法,也不過是爲了讓人知道,皇恩浩蕩,當今天子與落魄的平王手足情深。
是夜。
南宮白躺在牀上,輾轉反側了好幾回。
漫漫黑夜,枕邊人卻遠在重州,南宮白心裡十分想念以往夜裡懷中的溫香軟玉。如此一想,心中頓時燥熱萬分,睡意也全無了。
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南宮白翻身起來,走出了房門。
外面,夜色如水,星子明亮。
他擡頭仰望着星空,心中對蕭寧的思念愈發濃厚。南宮白一身黑色的衣裳,在這黑夜之下,彷彿快融爲一體了。
“平王在看什麼呢?”
驀地,一道帶着笑意的聲音在南宮白耳邊響起。
南宮白心中一驚,扭頭一望,竟是柳非度。
他面上微微一笑,“原來是世子。”說罷,他又擡起了頭,目光落在了漫無邊際的夜空上,“看夜空。”
柳非度凝望着南宮白,細心地抓住了剛剛南宮白眼裡一閃而過的柔情,他笑道:“平王是看人吧!”
南宮白不語,目光依舊落在夜空之上。
柳非度卻悠悠地說道:“聽聞平王在重州的王府中有以爲極其得寵的丫鬟,名曰笑笑,生有傾國之姿,沉魚之貌。但凡男子一見,無不失神。如今平王獨自一人上京,漫漫長夜,定是在思念那位笑笑美人了。”
“世子好生聰明。”南宮白終於收回了目光,脣角處微微有了幾分笑意。
柳非度拱手道:“平王謬獎了。”他也微微一笑,目光也落到了滿是星子的夜空之上。
整個氛圍頓時靜謐了下來。
過了許久,柳非度揚眉問道:“平王,你可知那顆是什麼星?”
南宮白順着他的手指指向的方向望去,搖了搖頭,“本王甚少研究星象。”
“那顆叫紫微星。平王,又可知紫微星是什麼星?”
未等南宮白回答,柳非度就壓低了聲音,低低地道:“帝王星。”
南宮白一震。
柳非度對他眨眨眼,“南國即將易主。”
柳非度此時離南宮白很近,近到南宮白幾乎可以聞到柳非度身上的香氣。他的眼睛微微一眯。
“世子言下之意,可是想助我?”
柳非度卻道:“我肯幫你,但不一定能夠成功。”
南宮白定定地看着柳非度,“若你肯將手上的十萬兵力作爲本王的後盾,此戰必勝無疑。”頓了頓,他一字一句地道:“海國公主柳如雪,對吧?”
柳非度一愣,那雙美目瞬間閃過許許多多複雜的情緒,最後化爲一抹濃厚的驚喜沉澱在漆黑的瞳眸裡。
柳非度,不,是柳如雪纔對。她揚眉一笑,一張嬌豔的朱脣竟壓上了南宮白的嘴,大力地咬了一口。
南宮白身子一動,竟也沒拒絕。
柳如雪見着了南宮白口上的印子後,才心滿意足地鬆口,她向後退了一步,眼睛裡亮得好比天上的星辰。
她道:“按照我們海國的習俗,但凡遇見喜歡的人,就要在那人嘴上標下印記。平王,本公主看上你了。”
南宮白挑眉輕笑,“公主,夜涼,我們何不進房商討?”
柳如雪也是輕笑。
夜色依舊涼如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