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離手中的動作一頓,低頭看着手中帶血的手絹。手絹是用雪白的絲絹做成的,其中一角繡着一朵海棠花,以及一個小小的棠字。
腦子裡,想起當初夏長老送給他這條手絹,囑咐他去找藍族主,尋求庇護。而這些日子發生太多的事情,讓他將這條手絹給忘記了。
夏長老爲什麼要給他這條手絹,這條手絹代表什麼?爲什麼藍族主,這麼在意?
“這條手絹是我一個爺爺送給我的。”
藍族主上前幾步,從他手中拿出一手絹,摸了摸材質,又摸了摸繡得東倒西歪的海棠花,以及一個小字,棠。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想到了過去的什麼。
“夏長老是你什麼人?”
白若離眼裡一黯,失落道,“是我的一個爺爺,二爺爺,從小把我養大的。”
“他人呢?手絹爲什麼在你這裡?”難道他出現了什麼意外。
白若離望了一眼顧輕寒等人,坦白道,“夏爺爺已經去世了,這條手絹是二爺爺的臨終前交給我,讓我帶着這條手絹去找……找您。”
藍族主將手絹張開,託在掌心,另一隻手一動,手絹立即像鏡子一般,出現一抹畫面,那個正是夏長老替白若離擋了一掌,臨終前,將手絹送給白若離,囑咐白若離別回古國,去藍族尋找藍族主,讓藍族主保他一命。
衆人自然也看到這了幅畫面,暗暗心驚於藍族主法術之高。
白若離與藍族主卻有些許惆悵。
一個懷念夏長老,一個思念過往的救命恩人。
藍族主大手一合,望着古國方向,喃喃自語,“原來,你是古國的下一代傳人,原來,夏長老是爲了救你而亡的,世事真是難料,沒想到上次一別,竟是最後離別了。”
白若離心裡一動,“你認識夏長老?”
“嗯,認識,當初他曾救我兒子一命,我們爲了感激他,匆忙之時送了他一條手絹,承諾,若是以後有難,憑此手絹,我藍浩天,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小魚兒撲閃撲閃眨着大眼睛,“爹爹,白哥哥的爺爺救過我,還是棠哥哥啊,我是不是很小的時候,就見過白哥哥了?”
“你當時還沒有出世。我與你娘,不被族人所容,棠兒又身受重傷,外出求醫,所幸碰到夏長老的夫郎,當時夏長老的夫郎醫術極高,慈悲爲懷,爲了救棠兒,不幸殞命。”藍族主想到過去,眼裡閃過一抹憐惜,對夏長老夫婦,他是由衷的感謝。
白若離有些失神。原來夏長老的夫郎是爲了救人才死的……他似乎聽夏長老說過,當初他他死的時候,還是身懷六甲的。
雖然還想具體再問一下,但看到藍族主似乎不想多談,白若離也沒有多問。
小魚兒卻眼睛一亮,“爹,他們既然有救過咱們,咱們就放他們一命好不好?”
藍族主黯然恍然的黑眸,陡然犀利,射向小魚兒。只是一道目光,卻讓小魚兒心裡重重的一顫,彷彿全身上下,連同靈魂,全部都被看光了,而且這道目光太沉重,讓他心裡不安。
藍族主握着手中的手絹,轉向飄逸淡雅,翩翩風度的白若離,淡聲道,“既是夏長老的遺願,我藍浩天,拼盡一切,都會護你周全的,你就安心的在藍族住下吧。”
“藍族主,晚輩否求您放過我的朋友,再請求您救救我家妻主。”白若離誠懇道。
“夏長老於我有恩,你的要求,我本應答應,但是,私闖禁地,這是大罪,進來這裡的人,都不能活着出去,魔琴的消息,不能夠外傳。”
藍族主想也不想,直接拒絕,話音一轉,繼續道,“除非,你們終身留在藍族,永不出族,我便可放你們一命,但是這個女人除外。她的靈魂,幾近消散,不出七日,靈魂便會徹底被吞噬,變成一個魔人,這個女人,藍族必殺。”
楚逸等人一驚。
靈魂都被吞噬得差不多了?最多七天,就會魂飛魄散……
顧輕寒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爲什麼她一點兒感覺也沒有,她的靈魂不是好好的嗎?
“靈魂在被吞噬之前沒有任何徵兆的,所以你感覺不出來。”
小魚兒喃喃自語,“難怪,難怪我總感覺大姐姐的靈魂越來越弱了,爹爹,難道真的沒有辦法救大姐姐嗎?”
“沒辦法救,現在不殺,若是等到靈魂被徹底控制後,即便是我與五大太上長老聯手,也未必對付得了她,她是除魔琴外,最難對付的人,所以必殺。”除非,犧牲一個神子,才能救……
楚逸與衛青陽後背溼了一片,白若離手心也在冒着汗,震驚的看着顧輕寒。
顧輕寒緊握拳頭,朝着石壁揍了一拳,石屑四飛。
“爹爹,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救她的,你救救大姐姐好不好,大姐姐不能死。”小魚兒抹着眼淚哭泣道。
藍族主威嚴的一聲大喝,身上的衣袍無風自動,襯托着他澎湃的心情,“混賬,你身爲藍族神子,最大的使命,就是懲處邪靈,維護天下安定,豈能助紂爲虐。”
“可是大姐姐不是邪靈,她是好人,爹……”
“現在不是,很快就是了。”藍族主不等小魚兒話說完,雙手一動,也不知從哪來的,一把聖杖陡然出現在他的手上。
聖杖兩米左右,頂端一顆碩大的聖珠鑲嵌,通體天藍色,杖身上刻着遠古的各種圖騰。
這乃是藍族的聖杖,也是象徵族主的身份的,同時更兼具各種巫力。
“全部讓開,等我先取了她的性命。”藍族主手中的聖杖一指,雙目威風凜凜,一雙湛湛有神的雙目盯着顧輕寒不動。
白若離豈能讓人傷了顧輕寒,一把擋在顧輕寒前面,“藍族主,你不能殺她,若是要殺她,便先殺了我吧。”
顧輕寒輕輕推開白若離,毫無畏縮的看着藍族主,眨也不眨,“藍族主,你說的可是真的?我的靈魂,最多隻能堅持七天?除了我死,沒有任何辦法除去納蘭傾嗎?”
“沒錯,所以爲了這天下的蒼生,你必須死。”
顧輕寒握緊拳頭,心裡的血一滴滴的淌下,黑色的瞳裡,遇着藍族主手持聖杖,朝着她的心口打來。
顧輕寒沒有動手。心裡一片淒涼。費盡千辛萬苦,終於來了藍族,結果,竟然無救……無救……
若她死了,她的這羣夫郎孩子怎麼辦?她的國家怎麼辦?若是她不死,變成納蘭傾怎麼辦?
瞳孔裡印着白若離身子一動,憑着自己敏銳的身法,與藍族主周旋,而楚逸則適時的扶起她。
“只要有我白若離在的一天,誰也不能動她,若是想動她,就先從我屍體上踩過去。”
顧輕寒忽然嘴角嘲諷的笑了一笑。
就算要死,她也要先得到藍鳳凰,就算要死,她也要多陪她夫郎幾天,就算要死,她也會自己動手解決,不需要別人動手。
想到這裡,正想還手,冷不防,整個禁地裡面,發生劇烈大響,這一次的震動,超越了以往的震動,巨石掉落,石塊崩塌,到處涌動,就連地面,都出現一道道的裂縫。
幾人身子站不穩,踉踉蹌蹌,左躲右閃,才閃過那些掉下的巨石,楚逸衛青陽栽倒在地,險險被巨石砸中,還是多虧了藍族主相救才逃過一劫。
衆人臉色大變,衆地是要倒塌了嗎?以前只是外面會出現裂縫,怎麼連禁地裡都出現了裂縫?
“遭了,魔琴要破印而出了。”藍族主面色很難看,喃喃自語一聲,丟下一句話,持着聖杖往封印魔琴的地方跑去。
“你們趕緊離開禁地,這裡要坍塌了。”
“爹,你去哪,我跟你一起去。”小魚兒在後面拼命大叫,藍族主卻已不知消失在何處了。
顧輕寒扶着衛青陽,白若離扶着楚逸,相攜往禁地外面跑去。
“大姐姐,你們趕緊離開吧,我要去找我爹爹,若是魔琴封印被破開的話,不僅我爹跟幾位長老會殞命,連同我族裡,千千萬萬人都會殞命的。”
小魚兒突然大喊一聲,當先朝着封印魔琴的地方跑去,轉瞬即逝。
“若離,你帶着衛青陽跟楚逸先離開,我去禁地看看需不需要幫忙。”
“不,要去便一起去吧,這裡離出口太遠,只怕走不到出口就會被困死,倒不如博一博,何況藍族萬千生命都在系在這裡。”
顧輕寒拉着楚逸往旁邊一躲,躲過掉下的巨石,望着越來越嚴重的禁地,心裡一狠,點點頭,“那就一起走吧。”
封印魔琴的地方離這裡不遠,而出口太遠了,很難抵達,何況,藍玉棠那個變態,肯定守在禁地外面,他性格陰晴不定,萬一一個心情不好,將他們全部射殺,她到時候到哪去哭。
一路驚心動魄,踉踉蹌蹌的避過無數坍塌的石塊,才走到封印魔琴的地方。
擡頭看去,就看到禁地裡,八尊石雕像身上散着着五顏六色聖潔的光芒,手中的武器,統統指向中間的封印,折射出一縷縷的聖潔芒輝,抵抗暗黑邪氣。
在八尊石雕像後面,則有五個不知活多久的老頭,拼盡全身的力氣,將真氣注入陣法裡,爲八座雕像補充能量。
小魚兒與藍族亦是。
雖然沒有直接參與,但衆人仍然能夠感知得出來,兩股正邪相撞的力量到底有多龐大。
封印的越來越弱,黑色的邪氣越來越重,即便有他們增加封印,黑色的煞氣,依然不斷侵蝕繚繞聖潔的光輝,欲掙脫而出,魔琴無風自動,睜睜的響了起來,刺耳高亢的聲音遠傳四方,在這禁地裡不斷的響起。
“藍族的幾個太上長老快不行了。”白若離低聲道。
衆人看了過去,卻見藍族的太上長老,嘴角都溢着鮮血,身上的能量越來越弱,拼命的支撐,幾乎耗盡身上所有的真氣。
“砰……”
“噗……”
籃族的太上長老們終於還是支撐不住,被反彈了出去,紛紛撞在石壁上,口吐鮮血,動彈不得,再無一戰之力。
原本就壓力倍增的藍族主與小魚兒,因爲五個太上長老們體力不支,身負重傷,被反彈出去後,壓力驟然全落在他們的身上,讓兩個腳步不穩,險些也被反彈出去。
藍族主聖杖一動,催動聖杖的巫力,讓聖杖頂端的聖珠發出耀眼的光芒,以一人之力,守住五大太上長老的位置,繼續增加封印。
這逆天的手段,着實將顧輕寒等人驚住了。
因爲剛剛五大長老重傷反彈出去後,五大長老的方向,齊齊有一種邪惡的力量轟了出去,四周的石壁轟然倒塌。
即便有藍族主逆天的手段,依然阻止不了魔琴破印而出。
琴聲更急,楚逸衛青陽沒有武功,聽不出琴音的殺傷力,白若離顧輕寒卻冷汗狂冒,感覺自己精氣,正在一步步的被抽走,身體也正在一步步的衰弱。
腦袋,疼得他們幾乎站不穩身子。
顧輕寒忍不住咒罵一聲: 靠,這是什麼琴,怎麼那麼厲害啊。
相比小魚兒與藍族主,顧輕寒與白若離算是輕微了,至少有他們擋着琴聲。
擡頭,看到小魚兒陽光燦爛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笑容,變得虛弱無力,嘴角一縷縷的鮮血溢出,即將支持不住。
“小魚兒,你趕緊放手,你再不放手,你會沒命的。”顧輕寒面色大變,咆哮一聲。
“不,我不能放手,我要是放手,我爹爹也會沒命,我族人也會沒命的。”小魚兒從牙縫裡蹦了出一句話。
突然,藍族主急切的聲音傳來,並丟來一塊令牌,“你們趕緊出去,帶着族人離開藍族,小魚兒,你也走,魔琴要破印而出了,封印不住了。”
“那你怎麼辦?我不會放下爹爹不管的。”小魚兒哭了出來,再次催動手中的力道。
“爹身爲藍族族主,這是我的使命,你們趕緊出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再不出去,所有人都得喪命在這裡。”
藍族主聖杖一變,將即將被反彈出去的小魚兒挑開,自己再則再擋住小魚兒的缺口。
“走,趕緊走,能活幾個算幾個。”藍族主豁然轉身,大聲咆哮。
“嗚嗚……嗚嗚……”小魚兒抽泣着哭了出來。
剛給五大太上長老服完藥的楚逸將小魚兒扶了起來,遞給他一顆丹藥,以期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內力。
顧輕寒看到藍族主體力越來越不支,眼神一凜,雙手結印,站在小魚兒剛剛站的位置,將自身的功力都度到封印上,幫着藍族主增加封印。
奇怪的事情就在此時發生變化。
若論內力,顧輕寒沒有小魚兒高,更沒有五位太上長老高,然而,她的功力纔剛剛輸送過去,黑色邪氣,好像老鼠見了貓似的,不斷往回縮去,而五顏六色的封印,則陡然耀眼起來,發出驚人的光芒。
將黑色的邪氣逼到中間。
琴聲忽然顫抖了幾下,似恐懼,似慌張,似氣憤,似悲傷……
但很快,黑色的邪氣又開始攀藤繚繞,侵蝕光輝,掙脫封印。
藍族主面色大變,駭然的看着顧輕寒,彷彿見了鬼似的。不過那是轉瞬,藍族主很快就欣喜的看着顧輕寒,大聲道,“快,咬破你的手指,把你的血注入封印之中。”
顧輕寒聽到藍族主的話,沒有任何時間置疑,立即咬破手指,將手中的鮮血,用內力拂向封印。
琴聲嗚嗚,似在恐懼的顫抖,黑色的邪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往裡縮去,而封印也在這個時候,破天而出,直達天際,照耀整個藍族,甚至整個天下。
僅僅片刻功夫,琴聲不再鳴唱,黑色的邪氣幾近消失,封印徹底加固,禁地間,除了聖潔,再不能聞不到一絲邪惡之氣。
怔住……
整個洞裡的人都怔住了,紛紛不敢相信這一情況。
“神女,她是神女,她是我們藍族找尋了千百年的神女。”一個太上長老,撐着重傷的身體站在一邊,欣喜的看着顧輕寒,那眼裡的熾熱,毫不掩飾。
不僅他,其他藍族的長老,也是震驚的看着顧輕寒,眼裡全是震驚的光芒。
顧輕寒訥訥的笑了笑。
她只是把自己身上的內氣催動,注入到封印,又犧牲了點血,沒想到,竟然有這種功效。
藍族主欣慰的看着重新被封印的魔琴,緊皺的眉宇間,終於綻放了一抹安心。抹了抹汗,真城的對着顧輕寒抱了一禮,“多謝相救,你不止救了我們,救了藍族,也救了天下。”
不等顧輕寒說話,衛青陽突然倒了下去,面色煞白,心裡一陣陣的絞痛。
他看到魔琴即將脫困而出,心裡爲他開心。
可是又看到顧輕寒相助,魔琴重新被封印,再無一絲力量可以掙脫而出。魔琴傷心,憤然,咆哮,悲傷……
無法掙脫的結果,就是再被困守千年。
衆天堂掉進地獄,從地獄即將逃出生天,又被生生的打入地獄,這中間的滔天恨意,無邊失意,又豈是用語言能夠形容的。
魔琴心痛,衛青陽彷彿能夠感受得到它的那種無助,痛苦,恨意……
心口,一陣陣的絞痛,痛得眼睛一閉,腿一軟,生生疼昏了過去。
顧輕寒即時扶住衛青陽,緊張的看着衛青陽,大喊着楚逸過來幫他看看。
衛青陽的昏倒,吸引了衆人注意。
藍族主本來只是關心的看着衛青陽的,冷不防的看到他的肚子,瞳孔巨縮,握着聖杖的手陡然一緊,一股殺氣毫無掩飾的展露出來,生冷的道,“魔胎,他懷的竟然是魔胎。”
五大太上長老也看向衛青陽的肚子,蒼老卻不渾濁的黑眸,陡然一變,眼裡滿是殺氣,腳步不由自主的圍住衛青陽,手中兵器即出,那陣勢,完全有一種,不殺衛青陽勢不罷休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