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藍玉棠上前想拉住恍惚中的顧輕寒,夜冰翊上前幾步攔住他,“讓她去吧,也許在這裡,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驚喜?沒有驚嚇就不錯了,滾滾滾,別攔本少主的路。”
“我相信,你不是一個迂腐短淺的人。”
藍玉棠的腳步彷彿灌了鉛似的,邁不動。
瘋女人今天精神反常,老神棍又讓他們來這裡尋百靈草,真的只是單純的尋百靈草嗎?莫不是真有什麼驚喜?
抽出扇子,不自在的扇了幾下,不屑的看着夜冰翊,“這還用得着你這個狗皇帝來說,本少主早就看出來了。”
夜冰翊哼哼一聲,越過藍玉棠,跟上顧輕寒。
因爲剛剛跟藍玉棠起了一些爭執,他們兩個都沒有看到顧輕寒是從哪裡打開墓門,進入墓室的,只能訝異的跟着她一路往墓室走去。
“喂,狗皇帝,你說,這是誰的陵墓,怎麼修得如此豪華。”藍玉棠看着周圍的墓道,走了半個多時辰,也沒有通到底部,反而是顧輕寒恍惚的領着他們,熟悉的打開各個機關,一路往裡行進,越往裡面,藍玉棠越加驚訝,能做得如此排場的,除非是皇陵。難道這裡是皇陵。
“你不是很聰明嗎,自己不會去猜。”夜冰翊一邊轉動緋色玉扳指,一邊凝視着周圍,從懷裡拿出火摺子,將四周的長明燈點亮,墓道里溼冷陰暗,黑洞一望不見底,充斥着一股久不見天日的味道。
這裡與幾年前一模一樣,就連壁畫都栩栩如生,沒有絲毫剝落。
這條通道他來過幾次,可以說是機關重重,沒有帶路,根本到不了底。
再看顧輕寒,恍恍惚惚的走到一座蓮臺燈上,將蓮臺左轉三下,右轉兩下,又是一道墓門打開。
心頭的疑惑越來越重。她來過這裡嗎?爲什麼對這裡的機關了如指掌?
兩人都是心思細膩之人,自然知道這裡與衆不同,一不小心,隨時可能觸動機會,故而,他們兩個都是跟着顧輕寒的腳步,一步都沒有走偏過。
走過七重墓門,看到各個葬坑的奢華陪葬品,看到墓室的十八銅人像,終於來到最中心的主墓裡。
顧輕寒在這裡停了下來,身子一個激靈,飄忽的心神忽然反應過來。
震驚的看着通道的幽幽鬼火,以及十八銅人像,全部掃視一遍後,才疑惑的看着藍玉棠以及夜冰翊,“你們兩個幹嘛帶我來這裡?這是哪裡?古墓嗎?怎麼感覺陰嗖嗖的。”
夜冰翊藍玉棠互視一眼,彼此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不解。不是她帶他們進來的嗎?
“喂,跟你們說話呢,爲什麼來這裡啊?百靈草不可能長在墓室裡,我們趕緊離開這裡吧。”
一手拉起一個,就想將他們拉出古墓,誰知藍玉棠以及夜冰翊腳步不動,就算她拉着也只能是老牛拉破車,拉都拉不動。
顧輕寒的臉色有些蒼白,莫名的回過頭,“難道你想盜墓?”
見他們沒有回答,顧輕寒鬆開他們的手,一拐一拐的朝着他們走去,笑得猥瑣,笑得詭異,笑得很賊,捅了捅藍玉棠的手,“其實,我覺得盜墓也挺好的,你看這座古墓,通道這麼長,墓室這麼多間,肯定有很多寶物的,要不,我們搬一些出去,這樣還可以換不少銀兩。”
“我覺得……此言有理,那我們先去哪盜呢?”藍玉棠一笑,摟住顧輕寒,他沒事就好了,他只要她平安。
“轟隆隆。”
顧輕寒還未回話,夜冰翊就拿起手上的玉扳指,放入一個與玉扳指相符合的凹槽裡,一座得逾萬斤的墓門,發出轟隆隆的聲響,墓門往上縮起,一座富麗堂皇的墓室呈現在他們面前,這一幕,將顧輕寒與藍玉棠都嚇了一大跳。
這座墓室處處透着古怪,尤其是他們一眼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座水晶的冰棺。
三人站在墓室外,思緒百轉千回,所想所看的都不一樣,看毫無意外的,三人都怔怔的看着墓室,眼裡的好奇恍惚交相變幻。
藍玉棠看的是,好大一個墓室,墓室裡面,都是龍眼大的夜明珠點綴墓壁,將整間墓室照得光亮璀璨,正中央一口水晶棺木周圍還陪葬着大批的成品綢緞錦繡等等上等雅緻衣裳,飾品髮梳,女人用的梳妝檯,還有一箱箱金銀珠寶,瑪瑙翡翠,奇珍異寶……這些東西隨便哪一樣出去,都是價值連城。
顧輕寒的一雙利眸,又開始恍惚起來,死死盯着正中央的那口棺木。
棺木是水晶透明的,陰約間,可以看得出來,她穿着一身大紅的衣裳,安靜的躺在棺木裡,一動不動。雖然還沒有看到她的臉,但她能感覺得出來,睡在裡面的年輕女子,她應該是憂傷中帶着笑容,笑容中帶着不捨的吧……
夜冰翊惆悵,他的皇兄,在這裡住了好幾年,也也曾在這裡,住了將近一個月,對這裡,再熟悉不過。
冰棺裡的女人,就是她的皇嫂。他皇兄最愛的皇嫂,可以捨棄江山,捨棄皇位的皇嫂。也是在跟皇兄成親當天,病逝的皇嫂。
夜冰翊的鼻子酸澀起來,眼眶也跟着紅了。
她的皇嫂,以一個舞妓身份出現在他們面前,僅僅一眼,就把皇兄的魂給勾了,從此夜宿青樓,欲以太子妃身份迎娶。
父皇反對,百官反對,萬民反對,皇兄不顧一切,捨棄太子身份,攜手與她歸隱山林。
因爲這事,父皇氣得重病不起,時值楚國,劉國兩國合擊,共討夜國。夜國屢戰屢勝,死傷無數,無奈之下,請回皇兄,掛帥出征。
皇兄當時提了一道請求,娶這個女人爲妻,併發誓,一生一世一雙人,絕不再娶……
這件事,當時震驚了無數人。
一朝太子,爲了一個舞妓,捨棄太子之位,歸隱山林。出山條件,又是娶一個青樓舞妓,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在夜國,從來就沒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百姓都沒有,何況是一朝太子。
當時,連他都給震驚了,一直不明白,皇兄爲何會爲了一個女人,甘願捨棄一切,直到很多年後,他都不明白,不過他現在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
夜國屢戰屢勝,幾近滅國,父皇無奈之下,只能答應有着戰神之稱的大皇兄的請求。
皇兄與他一起掛帥出征,終於將楚國劉國殺得丟盔棄甲,狼狽逃竄,甚至差點殺到他們國都去,這件事,當時也是轟動了整個天地,成就了兩個戰神的稱號,一個他,一個他皇兄。
凱旋歸來,父皇應了皇兄的要求,恢復皇兄的太子之位,並且將皇位禪位給皇兄。
登基半個月後,皇兄詔告天下,要娶她爲後,後宮佳麗三千,全部廢棄,只有一後。
這件事轟動了整個天下,天下女子無不羨慕她。就連他都驚訝數天,才反應不過來。
封后大典的前一天晚上,這個女人,忽然傳出病重,當晚就死了。
他不知道她到底得了什麼病,也不知道皇兄那天爲何拿着寶刀,一路殺進父皇的寢宮,更不知道那天晚上,皇兄與病重的父皇聊了些什麼。只知道,當晚過後,父皇就死了。
有人說,是皇兄殺了父皇,也有人說,父皇是病重而逝,不過父皇到底怎麼駕崩的,已經不重要了,因爲他已經駕崩了。
事後,父皇的喪事,皇兄沒有出現,更沒有去看過父皇一眼,從父皇駕崩到現在,一眼都沒有,皇兄一心只守着那個女人,就連她死後四五年了,皇兄都沒有離開這座墓室一步。
當時,他才十歲,皇兄一句交待也沒有,就把皇位丟給他,棄整個國家於不顧。
當時,他十歲,清歌五歲,冰冰才兩歲。
過了很久,他才知道,原來這個女人,不是病逝的,而是服毒自盡的。
父皇在他們大婚的前兩天,曾召見過她,給了她一包毒藥。
不用問理由,他也能想得出來,父皇肯定是跟她說,她一個青樓舞妓配不上皇兄,皇兄會成爲全天下人的恥笑吧。
夜冰翊嚥下心裡所有的苦澀,將眼淚吞了進去。
因爲這個女人,他才能稱帝,也是因爲這個女人,讓他從一個十歲的孩童起,就承受無盡的壓力。國家大事,兩個年幼的弟弟,還有各個潘王的野心。
他不知道該不該恨這個女人。如果不是她,他們一家,也不會搞成這樣,皇兄更不會把自己關在墓室五年,王府五年。
可是,這個女人,也是可憐的,倒黴的碰到皇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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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呼吸一口氣,夜冰翊視線上移,看着水晶的冰棺上八卦鏡。
皇兄說,這面八卦鏡有靈性,可以鎮住魂魄,留下她的一縷殘魂,將來或許有可能復活。
可是,十年過去了,除了屍體不腐外,這個女人,還是一動不動,沉睡在這品冰棺裡。
顧輕寒喃喃自語,“其怪,爲什麼我感覺她很熟悉?我見過她嗎?她看起來好悲傷,她好像有千言萬語,卻難以說出口,她好像很不甘心,很不捨得離世。”
藍玉棠跟夜冰翊的目光都投入顧輕寒,看到她精神還在恍惚,不由閃過一絲擔憂。
“女人,你不會搞錯了吧?你又沒有看到她的臉,你怎麼知道她很悲傷,再說了,那是一個死人,你又怎麼會知道她的心事。你們兩個今天都很奇怪啊,狗皇帝,你怎麼知道用玉扳指打開這座墓門的?說,這一切,是不是你的詭計。”
顧輕寒拍開藍玉棠的手,不滿的道,“他爲什麼能打開這座墓門一會再說。我現在告訴你,我看到這個女人,我真的很想哭,她身上,哦不,這整個墓室裡,都透着一股悲傷的味道,我好像能夠讀得懂她的心事。”
藍玉棠抖了一地的雞皮疙瘩,縮了縮身子,“女人,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你可別亂嚇我。”
顧輕寒瞪了藍玉棠一眼,腳步一動,往冰棺走去,每走近一步,顧輕寒的心就加快,而且熟悉感越加強烈,強烈到她似乎就是她,她們兩個人其實就是同一個人。
隨着顧輕寒的走近,藍玉棠這才注意到冰棺上面,有一個八卦鏡,身子一僵,震驚的道,“玲瓏八卦鏡。”
夜冰翊心裡—動,“你怎麼知道的?”皇兄不是說,世上沒有人知道玲瓏八卦鏡的嗎?”
“玲瓏八卦鏡可以鎮魂魄,活死人,與寒靈水晶棺齊用,還可以保持肉身萬年不腐。”
夜冰翊簡直可以用震驚看藍玉棠了,他怎麼知道這些?當世只有皇兄與一位老神醫知道,再無人知道了……他怎麼……
“那麼驚訝幹嘛,本少主可是藍族少主,豈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可以比的。”
“藍族少主是什麼身份,我怎麼從未聽說過?”
“當然是……算了,說了你也不懂,反正那是你見識淺薄。”藍族再厲害,也已經滅族了,別說他一個異世的人不知道,就算是他們那個國家,知道藍族的也沒有幾個了,畢竟是千年古族,數百年都不在凡塵走動的。
顧輕寒的腳步一縮,抖了抖雞皮疙瘩。“你說什麼?可能鎮魂魄,活死人?”要是突然間有一個人,從棺材裡跳出來,那不把她給嚇死了。
“放心吧,玲瓏八卦鏡還沒那麼好用,它最多隻能保住一縷魂魄,除非她的魂魄全部回來,纔可能復活,否則,永遠都是一個冷冰冰的死人。”
“哦。原來如此”顧輕寒緊張的心放下。
忽然,兩個人同時想到什麼,面色大變,彼此互視。
藍族主曾經說,她少了一縷魂魄,除非魂魄合一,才能對付衛青陽,那……冰棺裡的人,會是她的另一縷魂魄嗎?
被這個想法嚇到,兩個面色都蒼白了,既興奮又緊張。
“在想什麼呢?這裡也沒什麼東西,我們走吧。”夜冰翊攏了攏衣服道。
“等一下,我想看看冰棺裡的人,我感覺,她跟她很熟悉,也許我們兩個有什麼關聯。”
不等夜冰翊說話,顧輕寒就一拐一拐的拐過去了。
夜冰翊抿了抿嘴,沒有抿絕。這個人,雖然還沒有嫁進他們皇家。但是,她是皇兄最愛女人,也算是他的皇嫂了,他理應拒絕,更不應該讓人打擾她的安眠。
但是,潛意識的告訴他,今天會進這個洞,絕不是意外,或許能幫到她些什麼。
“啊……”
墓室裡,突然響起一聲淒厲驚恐的尖叫聲,叫聲之大,讓整個墓室甚至整個斷魂山都蕩起一道道回聲。
夜冰翊與藍玉棠同時衝了過去,抱住瑟縮發抖的顧輕寒,“怎麼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藍玉棠霸道的將顧輕寒摟到懷裡,抱着她顫抖的身子,安慰着。
夜冰翊怔怔的看着自己抱空的手,一陣失落,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失落。
“冰棺裡,冰棺裡的人是我。”顧輕寒臉色煞白,哆嗦的伸出一隻手,指着水晶棺裡的女人。
“什麼”藍玉棠與夜冰翊同時大叫起來。
“也……也不是我,但是,她……她跟我在現代的身體,長得一模一樣。”
“什麼意思?”
顧輕寒恨恨的捶了藍玉棠的胸膛,“還有什麼意思,我是從中國穿越到流國,再穿越到夜國,這具屍體,就是我在中國的身子啊,長得一模一樣,除了,除了衣服不一樣。”
藍玉棠的臉色也是煞白起來,驚恐的看着那一個屍體,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夜冰翊不是很懂他們說的話,但大概也懂一些,低頭看着那一具屍體。
那是一個穿着大紅嫁衣的年輕女人。
或許她沒有傾國傾城,只是一個清水出芙蓉的女子,鵝蛋臉,美而不妖,豔而不俗,幹練通透。不帶絲毫瑕疵的肌膚如酥似雪,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高挺的鼻樑,略薄的嘴脣,精緻的五官恰到好處分佈在絕美的臉上,雙手交叉在前,握着一塊方形紅玉,寫着一個斗大的墨字。
只是她的臉色很蒼白,雙眸無力的緊閉着,笑容中,帶着一絲惆悵,一絲悲傷,讓人看了忍不住落淚,彷彿在她身上,有着一個又一個悽美的故事。
這張臉,或許不是多麼好看,卻讓人看着很是舒服,很是心疼,很是隨和。
“女人,你說,她有沒有可能是你的另一縷魂魄。”藍玉棠的聲音帶着一絲緊張。
“魂魄?你們在找魂魄?”跟着他們的這幾天,夜冰翊大開眼界,這些都不是他一個帝王能夠知道的,或許這兩天的經歷,也不是一個普通人能夠見識得到的。
“有可能嗎?”
“怎麼沒有可能,你試試召喚她。”
“怎麼召喚?”
“用心靈去跟她交談。”
顧輕寒點了點頭,讓夜冰翊與藍玉棠退後一些,自已則守在冰棺旁,看頭冰棺裡的女子。
閉上眼睛,正想用自己的靈魂去與她溝通的時候,頭彷彿要裂開一樣,疼得她死去活來的,倒在地上一直打滾。
夜冰翊藍玉棠面色大變,齊齊撲向顧輕寒,誰知,還未碰到顧輕寒的時候,八卦鏡陡然發出光罩,將他們兩個都反震出去,“砰”的一聲,摔在地上,差點爬不起來。
“啊……疼,好疼,我的頭好疼,我的頭快被撕裂了。”
“女人,女人,你怎麼樣了?你撐着點,不要再跟她靈魂溝通了。”
“啊,好疼……有東西在撕裂我的靈魂,好疼……藍狐狸,你這是什麼破主意啊。”顧輕寒疼得抱着腦袋,在地上使勁打滾,可無論她滾到哪裡,八卦鏡就照到哪裡,根本無法逃開。
“應該是八卦鏡的作用,我們去把八卦鏡摘掉吧。”
藍玉棠拽住夜冰翊,怒吼道,“你找死啊,那是玲瓏八卦鏡,你以爲是梳妝鏡嗎?你還沒有靠近,就被它震死了。”
“那你說怎麼辦。”夜冰翊揪起藍玉棠的衣領,吼得更大聲,就差沒揍過去。
藍玉棠粗聲大喘,絞盡腦汁。
“八卦鏡,八卦鏡,怎麼破八卦鏡啊,靠,早知道我就跟老不死的多學一些藍族秘術了。”藍玉棠憤怒的踹開桌子。
“我不行了,我的腦袋好痛,啊……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我說你別過去啊,你這個狗皇帝,你想死你別害死她,八卦鏡要是壞了,她也活不成,凡是被八卦鏡籠罩到的都活不了。”藍玉棠拍開夜冰翊的手,咆哮怒吼。
“藍玉棠,我告訴你,你最好趕緊想辦法救她,她要是出了什麼事,我不放過你。”
“廢話,她是我的女人,我自然會救她。”擦了擦嘴角,被夜冰翊揍得流血鮮血。
左右來回,絞盡腦汁,想着辦法,因爲着急,熱得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扯掉。忽然看到懷裡的鳳凰玉佩。
藍玉棠的腳步,瞬間停頓下來。
“玉佩,鳳凰玉佩?鳳凰玉佩有沒有可能救得了她?”一把衝到還在痛苦呻吟的顧輕寒身邊,驚叫道,“女人女人,你先告訴我,你現在是什麼情況?”
“頭疼,很疼,好像有人在撕我的靈魂一樣,想把我的靈魂抽走,我實在受不了了,好痛苦,你殺了我吧,啊……。”顧輕寒的聲音很弱,冷汗一顆顆的往下流淌,浸溼她的衣裳。
“她到底怎麼樣了?”夜冰翊看到她有力無力的掙扎,臉色越來越白,越來越虛弱,從未有過的心疼,彷彿也要將他撕裂了。巴不得現在受苦的那個人是他。
“慘了,那個八卦鏡的鎮壓下,也就是這具屍體,身上當真還有一縷魂魄。”
“然後呢?”
“然後她的那一縷魂魄就是瘋女人的,瘋女人少了一縷魂魄,一直都少一縷。”饒是藍玉棠平常的時候,邪魅慵懶,無拘無束,飄蕩一生,此時也開始慌亂了,臉色慘白如紙。
夜冰翊的心裡閃過一抹不安,語氣裡帶着一絲顫音,“然後呢?”
“然後她們兩個,現在在爭奪魂魄,要是誰奪了魂魄,誰就活,反之則死。”
“那我們就幫顧輕寒啊。”
“幫……幫不了,強行破開八卦鏡,會讓她魂飛魄散。”
夜冰翊身子一個趔趄,栽倒在地,眼神空洞的看着奄奄一息的顧輕寒,“你的意思是,只能靠她自己的意志力了?要是她搶不回那縷魂魄,那麼活下來的,就是冰棺裡的女人?”
“可以這麼說。”
兩個大男人面面相覷,彼此從對方眼裡,看到害怕,無措,緊張,擔憂。
忽然,兩人又同時看向,氣息越來越弱的顧輕寒,“女人,你撐着,無論如何你都要搶過這縷魂魄,我等了你七年,好不容易纔等到這一天,你不能這麼丟下我,你要是丟下我,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要跟着你去。”邪魅的眼裡,一滴淚水滑下。
顧輕寒倒在地上,任由八卦鏡籠罩着她,疼得讓她說不出話來,一雙憂傷的眼眸,怔怔看着藍玉棠慟哭的眼睛。
他怎麼哭了?她從來都沒有看到他哭……
顧輕寒想幫他擦掉眼淚,身子卻動彈不得,思緒慢慢飄忽起來,她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她感覺自己的靈魂已被抽走,飄到另一具穿着大紅女屍的身體裡。
流國皇宮。
這一夜,白若離,上官浩,段鴻羽全部都從睡夢中驚醒,他們夢到他們的妻主死了,靈魂離開身體了。
白若離嚇得當場坐了起來,一張空靈出塵,飄逸如仙的臉上冷汗淋漓,連後背都浸溼了。
伸手一摸,摸到了大片的溼潤,他也不知道那是汗水,還是淚水。
粗聲喘息着,心裡還是一陣後恨,眼裡的兩行淚水,情不自禁的溢出。
“父後,你又做惡夢了嗎?”旁邊,一個五歲大的女童揉了揉睡眼惺鬆的眼睛,眨着一雙不屬於她年紀的大眼睛,擔憂的看着驚嚇的白若離。
女孩的皮膚很白,像瓷娃娃般細嫩,仔細一看,與白若離還有幾分相似,那張臉蛋,美得人神共憤。只不過女孩的眼睛好像無底深洞,一眼看不到底。沒有孩童的天真,多了一份老練與滄桑,讓人很難相信,那是一個五歲的小孩。
白若離側頭看到納蘭清雪的胖嘟嘟的小臉蛋,一把將她抱在懷裡,淚水滑出他的眼角,落到他的下巴,又落到納蘭清雪的肩膀。
“清雪,我的女兒。”
白若離抱得很緊,緊得納蘭清雪的小身板呼吸不了,甚至因爲抱得太緊,白嫩的皮膚紅腫起來。
納蘭清雪微微蹙眉,強忍着疼痛沒有支聲,反而伸出自己嬰兒般肥胖的小手,拍了拍白若離的後背,“父後不哭,清雪會照顧父後一輩子的。”
“嗯,你的手……怎麼傷成這樣?是不是練武練的?怎麼不跟父後說一下。”白若離鬆開她的手,拽住納蘭清雪肉嘟嘟的小手,心裡驟然一疼。
那雙細嫩的手,青一塊,紫一塊,甚至還有很多地方,傷口裂開又好,好了又裂開,反反覆覆。而她的小手掌,都磨出血泡了,有了的流了膿血,有的還是血包。
“沒事兒,一點都不疼,父後不是說,女兒流血不流淚嗎?這點小傷連撓癢癢都不夠呢。”納蘭清雪抽回手,放下自己的袖子,拉過被子,蓋在白若離的身上,吡着一排雪白的幼小的牙齒,安慰道,“夜寒天冷,父後身子不好,要注意保暖。”
“你睡吧,明天還要上朝。”白若離心疼的抱着自己的孩子,一起窩到被子裡。
心裡止不住的難過。從她還未滿月,他就沒給過她任何關懷,一心都放在國事與輕寒的身上,沒想到,他的女兒如今都五歲了。
五歲……本是孩童最天真的時刻,可她的女兒,還要承受家國大事。
看看段鴻羽的兒子,整天除了玩還是玩,瀟灑活潑,每天掛着一幅笑容,到處捉弄侍人,弄得整個皇宮雞飛狗跳的,宮裡的人,無不退步三舍。
而她的女兒,他從沒看她玩過,每天不是習武讀書,就是處理政事。也從未見她笑過,小小年紀,眼裡竟有了滄桑之感,他是不是太不關心女兒了?
“在清雪眼裡,只要父後,還有上官父君,段父君以及小皇弟好,清雪吃再多苦也沒有關係。清雪會努力習武,到時候憑自己的本事,下斷腸崖找回母皇,這樣父後就不會再做惡夢,也不會難過了。”
白若離低頭,看到納蘭清雪眨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雖然我不知道母皇是什麼樣的人,但我知道,母皇肯定很愛父後。”
“是啊,你母皇很愛父後,爲了父後,可以犧牲自己的生命。”
“既然如此,母皇一定不願意看到父後難過。”
白若離吞下眼裡的淚水,拍了拍她的背,“練了一天的武,你也累了,快睡吧,明天休息吧,別再練了,把功課做好就好。”
“嗯,清雪抱着父後一起睡。”也不知是不是太疲憊,納蘭清雪很快又進入夢鄉,可白若離卻怎麼也睡不着。
還在回想着剛剛的夢境。
他夢到,有一口水晶的冰棺,冰棺裡,躺着一個穿着大紅嫁衣的女子。
而那具屍體,突然活了過來,搶了顧輕寒的靈魂,顧輕寒無力的躺在地上,頭頂還有一塊八卦鏡鎮着她。
他似乎能夠感覺得到,顧輕寒的倒地上,身子已然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