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恕回家以後等了許久,直到將近過年的時候許經年才遲遲歸來。真不知道他一整年都在忙些什麼,難道自己畢業以後也會是這種狀態嗎?那着實不讓人歡喜,畢竟努力工作也只是爲了使生活更好一些,如果總是屈心抑志的活着,那人生該有多可悲。
不過,他跟施心悅倒是見過幾次面,沒有誰刻意安排,都是極其偶然的機會。卻因爲如此,他與她的聯繫明顯多了起來,雖然還是保持着那種模棱兩可的關係,但彼此的心裡都舒服了許多。閒聊久了,他們都有討論到自己熟悉的人。讓左恕感到意外的是,施心悅是早就認識了許經年的,雖然他們沒有同班,但兩個班級卻相互挨着,甚至連任課的老師都是一致的。
施心悅對許經年充滿了感慨,她許多次從不同老師的口中聽到過這個人。沒有人知道他怎麼會突然從一種沉淪的狀態裡清醒過來,然後以一種旁人所無法理解的努力方式爭取前進。後來,他沒有辜負了自己的付出,也成爲了老師們一代一代不斷提起的勵志的榜樣。
可是左恕卻覺得有些憂傷,他寧願許經年保持着那種無所事事的狀態,即使他們從此不識,但起碼許經年可以活得更順心一些。像吳老二不就很好嗎,許經年爲什麼就不能過那種生活呢?不過,左恕也只是從自己的立場做着不切實際的幻想,說不定許經年是甘願於現在這樣的經歷的。不然,他爲什麼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苦着自己。
與許經年見面的時候,左恕提到了他跟施心悅聊天時所想過的那些問題。許經年淡然一笑,告訴左恕,他覺得這樣的生活真實,苦也是一種經歷。而左恕那樣反反覆覆的感情其實才是折磨,因爲他沒有下定決心去爲一個人付出很多很多,那他所謂的愛情只會是愛自己。那是大年三十的中午,街邊上陸陸續續傳出了鞭炮的響聲,許經年擡頭仰望着陰鬱的天空,沒有讓眼淚流下來。
左恕與許經年認識很久了,他從來都沒有跟左恕說過那樣的話。從來都是左恕擺出生活的哲學,許經年只是一個安靜的傾聽者。而這一次,許經年的話讓他的堅持有些崩潰。是啊,他一直擔心着各種問題,卻從來沒有考慮過對方會有着怎樣的想法。怎麼就那麼斷定別人不能跟自己同甘共苦呢,愛情不應該就是那樣的麼。說出來吧,自己全部的想法,至於怎樣被選擇,那是對方的事情,他是永遠都無法左右的。
左恕向施心悅的表白正迎着新年敲過的鐘聲,他有些激動,站起來又坐下,顯的不安。他覺得施心悅應該會給自己一個正面的回覆,但等到了天快要亮的時候,施心悅才簡短的發送了一條信息:不好意思,我沒有熬夜的習慣,睡着了。你說的我理解,謝謝。左恕有長時間的沉默,他必定是失望的,但施心悅這樣做也是他該得到的,蒼天饒過誰啊,終於輪到了他。
左恕沒有迴應施心悅,他不明白她此刻有着怎樣的想法,但畢竟自己已經走出了這一步,往後的事情,還需要很長的時光去經營。他相信自己也可以像許經年那樣的,爲着她的來在付出很多很多,甚至於做一個備胎,安靜在不被注意的角落裡。心裡住進了一個曾經喜歡過自己的人,很好,從此他再不用去空落着自以爲麻木的內心了。原來,一切只是自己沒有意識到。
那天以後,施心悅有過幾次主動聯繫左恕,卻只是談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而左恕再沒有退縮,他願意讓她知道自己的心事,以及想她時候的所有心情。只是,施心悅覺得左恕的這種狀態不真實,開始的時候她甚至會懷疑正在跟她聊天的人的身份。但習慣以後,她開始覺得可笑,自己的生活過成這樣算是可悲的了吧,她不願放下而又不得不放下的,在她努力着放下的時候,卻又可以把握起來了。
回到學校以後,左恕有過幾次約了施心悅出去,她沒有拒絕,但總是迴避他想說出的話。就那麼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他們的狀態突然轉換了,是時光流逝的太快,還是他們成長的迅速,左恕搞不明白。他沒有想到,一切在自己表白之後會突然變得糾結,反覆的,跟他一直以來所擔心的一樣。
應該剋制吧,左恕開始懷念自己以前的那種狀態,但心裡卻已經無法安靜了。不過,慢慢的,左恕不再表現的亢奮,雖然在見到施心悅的時候他還是願意溫柔的盯着她的眼神,安安靜靜地聽她說着話,但不再有絲毫的糾纏。他勸說着自己躲在角落裡,遠望着她所經歷的一切,不再去打擾她。
春日漸深的時候,李廣安申請上了去英國留學的機會。他們學校一直都有與國外學校合作的模式,只是左恕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離開熟悉的生活,而且他同樣沒有那種條件,所以李廣安的消息讓他既感到失落,又感到無奈。他真心地祝福李廣安的選擇,但知道,自己的生活,再不會像以前那個樣子了。
原來,他是沒有衝動的資本的。這時候,左恕會慶幸施心悅沒有肯定了他的表白,雖然他在心裡癡癡念想着她,但努力奮鬥對於現實而言卻似乎是更加重要的事情。只有讓自己優秀,才能夠配得上所追求的未來,以及未來裡會出現的人和她的一切。
李廣安在去英國之前因爲會回家待幾天,所以他的時間並不緊張。計劃了一番,他決定請關係不錯的幾個人吃頓飯。同寢的他們三個並不同意,既然是李廣安的離別,自然應該由他們做出表示。席間每個人都喝了一點酒,卻沒有一個人喝多,這樣的場合,實在不適宜昏天暗地。不過,左恕還是藉着酒勁向施心悅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施心悅一如既往地耐心傾聽,但沒有做任何表示,大家都詫異於他們倆的關係,但沒有人過問。
回去的路上,仍然是左恕陪着施心悅,其他人倒是識趣,這樣的時候,多一個人就會尷尬。只是在人羣散盡的時候,施心悅突然蹲在馬路邊大哭了起來,左恕站在旁邊,不知道如何規勸。能如何呢,他只好蹲下來,不斷拍着她的肩膀,卻說不出一句話。如果是因爲他的表白讓她感到悲傷,那麼他願意躲向她所不去注意的角落,從現在到未來,他不願意因爲自己的存在讓她難過。
不知道什麼時候,李廣安轉回來站在了他倆的身邊,看着左恕,也看着施心悅,靜等着施心悅慢慢止住了哭聲。“廣哥,你走了誰還能聽我說心裡的愁悶啊?”施心悅紅着眼,迎着李廣安深沉的微笑。左恕有些不知所措,心裡翻騰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離開。李廣安像是看出了左恕的心思,從兜裡掏出兩個木質的條牌,遞給他與施心悅每人一個,認真地說:“我去不了多長時間,如果不適應還可能回來的更早。”然後稍稍思量了一下,“我希望你們倆個能夠好好的”。
左恕扭過頭看着施心悅,施心悅的眼神卻沒有離開李廣安,她手裡緊緊攥着木牌,淺淺的說了一句:“隨緣吧”。李廣安在剎那間皺了一下眉,卻又很快露出了微笑。他拍了拍左恕的肩膀,對他說:“你要是有心,就聚出她說的那場緣分來,讓她隨着你”。施心悅沒有反駁,卻也沒有表現出認可,她的表情有些堅毅,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