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龍華山下來已經是臨近午時,容琛帶着雪歌去了皇都中最大的酒樓吃飯,菜色很精緻,裡面竟然還有幾道雪歌頗爲喜歡的鏡月菜色,是容琛專門安排廚師做的,青寶忍不住的開了口:“容王對公主的喜好可真是瞭解的很清楚啊。”
語氣聽上去有些酸溜溜的,顯然,她是在爲月慕寒抱不平。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容王的用心程度,什麼爲了盟約都是藉口,他對雪歌的好已經完全超出了應有的範疇,儘管雪歌總是淡淡的迴應,可青寶還是看着眼疼,決定隱晦的提醒一下容王。
青寶將一塊青菜塞進口中,似是漫不經心的問道。一旁的雪歌微蹙了眉頭,側頭看着青寶,覺得青寶這話有些失禮,後者兀自不覺。
“公主氣質出塵,貌若花顏,我想,只要是男子,都會對其動心吧。”容琛放下玉筷,微笑的看着雪歌,淡淡道。正在吃東西的青寶被嗆得不輕,雪歌則是一怔,一擡頭,正好對上容琛深邃的目光,裡面竟然帶着幾分真誠,那一瞬間,她的心顫抖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正常。
誰也沒有想到容琛竟是做了這樣直接的回答……
午飯過後,雪歌稱自己有些疲憊,先回紫竹園休息。容王的轎子將幾人送回紫竹園,見雪歌臉色確實有些不好,關心的問道:“公主是否身體不適,本王派人去請御醫。”
“不用,沒什麼大礙,走了些山路,有些疲累,休息一下就好。容王先回吧。”
“好。那公主好好休養,容琛明日再來探望。”容琛淡淡一笑,話落便轉身出了花廳。
“容王。”剛剛走到竹林中的容琛被雪歌叫住,轉身看見一身白裙的雪歌來到跟前。“雪歌出來有些日子了,如今盟約已經定下,也到了該回國的時候。還要勞煩容王安排一下,雪歌親自去向貴國陛下辭行。”
聽聞這話,容琛臉上的笑意收斂了起來,整個人看上去有幾分清冷,道:“公主如此急着走,是因爲容琛今日之話麼?”
他問的很直接,雪歌臉色微微起了變化,並不明顯,卻並未逃過他的眼睛。雪歌被那雙漆黑的眸子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側身,看向這片美麗的紫竹林。輕聲道:“鏡月與天狼正在交戰,於情於理雪歌都應當早日迴歸,這些日子多謝容王的照顧。”
雪歌自己也說不清被容琛看着時心底的那抹慌張從何而來,總覺得他那雙眼睛能夠看透一切。
“本王會幫公主安排。”
“謝王爺。”
沒有多做阻攔,容琛應下了雪歌的話便離開了紫竹園,雪歌獨自來到園中的亭子裡,聽着風吹枝葉發出的聲響,視線漸漸的變得模糊,眼前是一片被白雪掩埋的山川。
“雪歌,你怎麼會一個人來這裡?”少年清朗的聲音響在耳畔,他比雪歌高出許多,此時正抱着雙臂靠在一棵樹上,居高臨下的看着自己。
“我來找點東西。”
“找什麼,我幫你找。”
“七彩玉石。”小女孩脆生生的回答道,目光不斷的四處搜索,唯恐漏過了某一處。傳聞七彩玉石只會出現在極北之地,每年最嚴寒的幾天是它的光芒最甚的時候,所以她才偷偷的跑到這裡尋找。
“你說的是那個會發光的石頭?找這個東西做什麼?”少年百無聊賴的扯斷一根樹枝,頭頂的積雪掉落一大片,正好砸在他的身上,一旁的雪歌看得咯咯直笑。
“喜歡唄,就想要。”
……
七彩玉石在鏡月國的傳說中是一種擁有靈力的石頭,雪歌從下就喜歡,只是從來沒有見過。而那一年在極北之地逗留了整整半月,依然沒有收穫。從那之後,她以爲這種玉石只存在於傳說,並不會真的出現在塵世中。卻沒想到,王兄找到了它,並且打造成玉鐲送給了自己。
撫摸着手腕上的玉鐲,雪歌目光柔和。
又想起那個長相不賴,脾性卻多變的少年,也不知他如今在何處。初見到容琛,她卻是震撼了一下,因爲容琛的容貌讓她產生了瞬間的恍惚。
那年雪歌十歲,那個少年也才十四歲,距離如今已經十年,那人也不過二十四歲,可是容琛卻已經年近三十,他身上的那種儒雅氣質絕不是那個少年能夠擁有的。
“公主,我們真的要回去了麼?”
“當然。”
“那我們去不去找將軍?”青寶急切的問道。
雪歌笑罵道:“怎麼你比我還着急見他似的。”見青寶有些泛紅的臉頰,也不再逗她,正色道:“我不去。不過你要去一趟前線。”
“爲什麼?”猛的擡頭,不解的看着雪歌,不明白她這樣安排的用意。
“盟約一事已經談成,兩國之間的一切商業來往還需要完善的安頓,我必須要回去協助父王。與天狼族交戰,我相信慕寒的安排。讓你去是因爲另一件事,你聽我說……”雪歌將青寶拉到身旁坐下,俯身在她耳旁繼續說了自己的安排。
聽完雪歌的話,青寶的臉色也嚴肅了起來,鄭重的點頭:“公主放心,屬下一定完成任務。”
“好,你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便啓程,完成任務後直接返回安江城。”
“是。”
深夜的容王府顯得靜謐幽深,換了身月白袍服的容琛看上去越加迷人,渾身自然而然的散發着一股沉靜的氣息,繞過長長的走廊,走了許久來到後院。院門口立着兩人,前方的領路的管家提着燈籠匆匆上前,衝兩人道:“開門。”
兩人恭敬的朝容琛行禮,然後迅速的打開了小院的大門,一陣清冷的風從門內灌了出來,管家微微側身,爲容琛讓開道路:“王爺,需要我陪您麼?”
“不用,你在這裡等着就好。”
“是。”
接過管家手裡的燈籠,容琛邁開步伐走進了小院。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幽香,這裡的溫度比外面竟然還要低一些,小院的格局很清雅,零落的幾盞風燈掛在廊上,整個院落的光線很昏暗。走了不久,繞過一處小徑,容琛就看到了院中那幾株開得正嬌的寒梅。
若是有其他人在這兒,一定會驚歎不已,東南國的氣候並不適合種植梅花,可是這容王府的後院中竟然生長了十來棵白梅,枝幹粗壯,生得高大。
透過梅花的枝椏,視線落在那個梅樹下獨飲的人身上,容琛身上的氣息更加柔和了起來。
低頭繞過一枝梅花,容琛來到了梅林中央,孤單的石桌旁坐着一人,一身白色的長袍,黑髮隨意的披散而下,清瘦的身形看上去有些孤單,他的氣質與容琛不同,看上去有些清冷孤傲之感。
桌案上擺放着一隻白瓷酒壺,容琛的到來,那人連眼都未擡,依然自顧自的自斟自飲。
“她要走了。”容琛來到近前,將燈籠掛在一棵梅樹的枝椏上,在男子對面坐了下來。正在倒酒的男子手輕微一抖,清酒灑出了一滴,但也僅僅是一滴。
沒有答話,兩人之間靜默得可怕。容琛繼續道:“不過我會讓她留下的。她將雪蓮花獻給了皇上,太醫院調試完畢,皇上這兩日正要服用,你說,如果陛下因此中毒,她能否安然的離開?”
一直無動於衷的男子終於有了反應,放下精緻的酒杯,修長的手緊握在一起,極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你想篡位?”
男子雙眸射出凌厲的光,直直的盯着容琛,卻沒有看出任何的異常,只見他淡淡一笑,將他面前的酒杯端起,一口飲盡,喉結微微鼓動,液體被他盡數吞了下去。這才淡笑道:“小天,如果你想讓我做皇帝,我便做。”
這句話從容琛的口中說出來雲淡風輕,彷彿兩人談論的只是今日的天氣一般。
男子冷哼一聲,轉過頭去:“你要做什麼都和我無關。”
爲自己再倒了一杯酒,容琛不緩不慢的搖晃着酒杯:“做皇帝未必就好,還不如做個王爺瀟灑一些。過些日子我會向皇上請求迎娶雪歌公主,她會成爲我的容王妃。”說完這話,容琛放下酒杯,便起身拎着燈籠離開了小院。
男子的雙手已經緊握成拳,雙目中充滿了憤怒,盯着容琛離開的背影,最後一圈砸在石桌上,酒壺在劇烈的震動下滑下石桌,摔得粉碎。只聽得男子口中的輕聲呢喃:“雪歌……雪歌……”
明知道容琛是在拿雪歌威脅自己,他卻無法反抗,這個看上去清淨的小院,卻是處處都有容琛安排的暗衛看守,他就算插翅也難飛,又如何去見她。
望着潔白的梅花在暗夜中嬌豔綻放,他越發的覺得無力。
次日一早,青寶的身形就悄然離開了紫竹園,她既是雪歌的得力助手,又是唯一的侍女,這一走,雪歌身旁便沒了親近之人,調遣了一名親兵跟隨自己。
兩日後,容琛就派人馬車接雪歌和兩位使臣入宮。
依舊是在弘乾宮見到了老皇帝,不知是不是心裡作用,雪歌發現老皇帝的臉色比上次要好了許多,臉上泛着些紅潤,整個人看上去精神奕奕。
知道雪歌回國心切,老皇帝也並未多做阻攔,只是邀請她經常來東南國遊玩。
晚宴進行到一半,正與容王說着話的皇帝突然臉色一變,然後整個人就劇烈的痙攣了起來,不過片刻時間就滿頭冷汗的昏倒在龍椅上,突然發生的這一變故,嚇壞了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