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未這才擡起頭來瞪她:“你明知道小姐我不會打算盤。”忽然一個激靈,問道:“你怎麼去了這麼久,和大嫂在那裡說閒話?”
“不是,是遇到點事。”采薇的臉色黯淡下來,將如惜的遭遇一一告訴佟未,末了嘆道,“如今你想想,是不是不該怪三爺在外頭尋花問柳了?你若母老虎似的在家成天鬧事,二爺還會疼你?哪裡還會趕着結了軍營裡的事情回家陪你,還不樂得在那裡自在呢。”
“可也不能全怪她,總是夫妻倆各打五十大板,誰也沒有對的地方。”佟未正經道,“難道她不愛過舒服的日子?”
采薇點頭,佟未見她明白,也不再多說,只去折騰那叫人看得眼花的數字,剛纔相公那樣嚴肅地命令自己,說真的,還真不敢糊弄。
“二爺怎麼和三爺去老夫人那裡了?”采薇那裡收拾着桌上的書冊,又問,“三爺來,爲了什麼?”
“往後再告訴你。”佟未沒擡頭,說道,“八月十四我們可能要出門,你去不去?”
“去哪兒?”
“在城裡逛逛,三房那裡也去,我尋思着要不要索性帶着雨卉和大嫂都去,大嫂估計很久沒出門了。”佟未低着頭繼續說,“那日正好是雨卉的生日,我們哥哥嫂子給她在外頭過一回生日也不錯。”
卻半天沒聽見采薇答覆,擡頭來看她,見她一臉的黯淡,不禁問:“怎麼了?容謀也去,你覺得不自在。”
采薇搖頭,繼而將那日在假山後聽見柳氏老姊妹們說的話告訴了佟未,意在擔心落霞肚子裡的孩子並非容謀的骨肉。
“可見沒有不透風的牆。”佟未苦笑,起來走到她面前,認真地說,“老太太那裡有一句話我很受用,她喊我不要隨便對任何人都充滿同情心,的確如此,這個世界忒大,人忒多,我們能顧得了多少?到頭來傷心的是自己。如今我也對你講,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你眼下不是他容謀的人,就不要去爲他操心,何況他那裡心裡清楚得很,又豈肯輕易讓別人佔了自己的便宜。”
“他來找你們,就是爲了落霞?”采薇的眸子裡漸漸有了光。
佟未笑道:“也是因爲這件事,我多少贊同了你的看法,這個容謀的確沒那麼壞,吃了如此大虧,竟然還願意爲那姑娘的性命着想。他因知道自己無法說服母親,所以纔來求二哥的。二爺說了,他這個弟弟從小都沒怎麼求過他,所以這一回,他是要幫的。”
采薇笑了,定心道:“如此最好,那個如惜姨娘也不必將來受人欺負了。”
“薇兒,你也要記着自己的話。”佟未道,“要知道,你越走進他,陷下去的可能就越大。如果出了問題,到時候我一定會拉你,可拉不拉得動,誰也不知道。這件事我還沒有和二爺講過,這畢竟是你的心事,你是女孩子,我要爲你考慮。但我猜想,二爺若知道,一定會生氣。”
采薇點頭,“我心裡明白。”
“你現在去把如惜接過來,讓三香她們包兩盒我做的月餅,我親自送她回去。”佟未不知怎地,突生出這個主意。
“回頭三奶奶惱如惜找人給自己撐腰,咱們走後又打罵她,你不是反害了她。”采薇不肯。
佟未道:“你放心,我自有道理將她說得服帖。”
采薇無奈,又折回去接人,如惜本不肯,奈何孟筱悅深知佟未的聰慧,信她另有主意,且留着如惜也不是辦法,便左右遊說,硬是讓采薇將人帶走了。
佟未見了,也好言勸了幾句,繼而讓采薇扶着如惜,着三香捧着食盒,自己又拿了一副小巧的首飾,一行人往藕園去。旁人只當是佟未好心幫那如惜,卻不知佟未是爲了躲懶免了算那麻煩的賬本,這才“多管閒事”起來。
待至林飛鳳屋裡,這位容家三奶奶正一個人生悶氣,見嫂子過來,勉強笑起來迎接,因又見如惜唯唯諾諾地跟在一旁,不由得冷笑:“你倒好,如今越發機靈了。”
采薇拿手肘抵一抵佟未,臉上一副“你看,我沒說錯吧!”的模樣。
佟未滿面春風,拉着林飛鳳坐下,指了指如惜道:“她和我們采薇一樣,是從小跟着你我的人,知冷知熱的,誰能強過她們?眼下有了落霞那件事,你我一樣的身份,我豈能不知你的難過?心裡有了火氣便往親近的人身上撒,也是人之常情。不是我這個做嫂子的多嘴要管你屋子裡的事情,只是勸你一句,莫一時衝動傷害了真心疼自己的人,回頭又傷心難過。”
林飛鳳眼圈一紅,念及那日自己挨婆婆責打,如惜求來佟未說情,心裡也泛酸,垂頭道:“讓一個丫頭鬧出這種事情,我心裡能好過麼?可嫂子您知道今日三爺又對這小蹄子說什麼?我也是氣壞了纔打她,我……”
那裡如惜已跪下來,說:“這只是三爺一人的意思,奴婢從不敢這麼想,奶奶怎麼也不想想,這麼多年,奴婢可曾挑唆您和三爺了?”說着哭起來,形容甚是可憐。
采薇眼見林飛鳳面容憔悴,神情哀怨,也起了可憐之心。
“你不樂意有什麼用?他那裡若鐵了心,什麼事情不敢做?”林飛鳳哭道,“我如今還有什麼能依靠,就連你們,也全靠不住了。”
佟未不知該如何勸慰,儘管聽她訴苦,說了半日,林飛鳳似乎也暢快了些,纔想起來向佟未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