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蠻波瀾不驚的說出這一句,就看到張小葵手中的刀猛地頓住,頃刻間就往下掉,嚇得她立即上前接住。
“你怎麼了?”堪堪抓住刀柄,阿蠻心有餘悸的驚問。
“哦!沒什麼!”魂歸天外的張小葵,終於回神,神色惺惺的躲閃着阿蠻的注視。
“小葵,我問你,你真的想帶着他回家麼?”
徹底的僵住,餘久,張小葵面露苦笑,澀澀的道,“不回家,又能怎樣?”
搖搖頭,阿蠻放下手中的刀,挪到她的身邊,握住冰涼的小手,盯着張小葵的眼睛,沉聲道,“小葵,我不知道他和他的意中人是怎樣的感情,我只看到,你爲他跋涉千山萬水,苦心思戀,癡癡守護,不離不棄,而他卻不知道,你爲何要這麼爲難自己?”
眼眶瞬間紅透,晶瑩的淚花閃閃爍爍,張小葵望着一臉心疼的阿蠻,笑着搖頭,“阿蠻,我也不想,可心就是掛在他身上了,要怎麼收回來?”
阿蠻撫上張小葵被河風吹亂的鬢髮,輕輕嘆了一句,“最起碼要讓他知曉不是?喜愛就大聲的說出來,這麼委屈的憋着,不怕自己日後後悔麼?”
身形一震,張小葵呆呆的望着阿蠻走出船艙,耳邊聽着她噎死人不償命的話,心神具動。
夜半,皎月高懸,星光點淡,綠水無聲。
站在船艙的門前,張初儀握緊了出汗的手心,良久,才擡手敲門。
“篤篤篤,韓大哥在麼?”
頃刻,禁閉的艙門應聲而開,韓大河的身影在夜色中漸現漸隱。
“小葵?”
不敢擡眼。張小葵盯着面前寬闊的胸膛,聲如蟻吶,“韓韓大哥,那個,我我有話和和你說。”
困惑的挑眉,韓大河看着侷促不安的張小葵,納悶的道,“什麼話?”
來回瞟瞟四周,一個人影也無,強自壓下了心中的羞澀。張小葵擡起眼,盯着韓大河黝黑的雙眼,破釜沉舟的道。“韓大哥,我有重要的話說,我們去船尾可好?”
搔搔頭,韓大河回身和船艙內的人說了幾句,跟着張小葵來到船尾。
夜色如水。涼風習習。
“好了,小葵,你有什麼話就說吧。”站定身子,韓大河望着鴉青色的河面,迫不及待的問道。
來回的搓着手,張小葵反覆深呼吸幾次。方纔望着身邊的人,鼓起畢生勇氣,大聲的道。
“韓大哥。我喜歡你!”
韓大河瞬間呆若木雞。
等他明白張小葵說了什麼之後,忽地冷哼一聲,轉身就要離去。
緊張的等待他回答的張小葵,被他這樣的反應弄的呆住,就這麼看着他走去。直到一聲咳嗽聲響起,才突然回神。飛快的上前,拽住了快要走到船艙的韓大河。
“韓大哥,你聽我說,我是真的喜歡你,真的喜歡你!”
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韓大河神色深沉的看向不及自己肩膀的張小葵,咬牙切齒的道,“小葵,切莫開玩笑,你一介少年,怎這般戲弄於人?”
張小葵愣住,直到韓大河掙扎的感覺傳來,她才輕笑出聲,放開了鉗制的手,退後一步。
“韓大哥,我是女子,不是小子,喜歡你的話也不是開玩笑,是真心的!”
話音剛落,將發上的結帶一扯,如瀑青絲直瀉而下,在月華的照射下,泛着青光,清風拂來,幾縷髮絲迎風飛舞,撩撥着無邊夜色,恍似黑暗中的精靈,幽幽渺渺,清泠如霜。
韓大河復又重現木雞模樣。
“韓大哥,這下你可相信我的話了?”近前一步,張小葵鎖住韓大河呆滯的眼眸,柔聲問道。
“你你”回神的韓大河,指着張小葵,結結巴巴,語不成句。
粲然淺笑,張小葵再進一步,距離韓大河的胸膛,相差一拳,璀璨的杏眸,水潤明亮,吐氣如蘭。
“韓大哥,我喜歡你,你喜歡我麼?”
太原,康府。
康容熙興致勃勃的領着僕婦,帶着下面的莊子新出產的瓜果,朝着府中最偏僻清幽的院落而來。
來到門前,問了看守的門童,她吩咐僕婦們將東西送給廚房,自己直接往書房走去。
“鶴齡,延陵,看我帶什麼好吃的來了?”人未到,聲先到。書房中的張鶴齡和張延齡對視一眼,立即速度飛快的收拾着凌亂的書桌。
就在兩人拿起最後一個卷軸的時候,康容熙邁步而入,看着他們匆忙的樣子,好奇的問道。
“你們在幹什麼?”
張鶴齡首先放了手,微整下衣衫,不好意思的笑着說道,“容姐姐,我們無聊,在畫畫,弄的亂了些。”
“是啊,容姐姐,我們在畫畫呢。”將卷軸快速捲起,張延齡亦跟着道。
心中疑惑更深,若是畫畫,他們爲何這麼緊張的表情?
挪步靠近,康容熙看看佯裝鎮定的張鶴齡,瞅瞅明顯心虛的張延齡,伸出素手,含笑道,“總聽初初說你們畫的好,也讓讓姐姐看看可好?”
眼神在空中飛快的交接,又迅速轉開。
張鶴齡看着案桌上擺放的竹製筆筒,似乎能看出花來。張延齡望望不理他的哥哥,又看着含笑等待的康容熙,訕訕的將卷軸遞了過來。
康容熙接過,拉開卷軸,視線剎那間凝住。
只見素白的卷軸上面,畫着馬車,箱籠,丫鬟,鏢師,還有一眼就能認出的她,三叔,三嬸,還有小哥倆,形象栩栩如生,恍如真人一般,正散落在一片草木之中。或閤眼,或半眯,或躺,或坐,或忙碌,各自行動。
這不正是他們一路上的景象麼?
目光稍移,卷軸空白處,規整的蠅頭小楷密密麻麻的成列其上。
她不禁注目望去,輕輕唸了出來。
“姐姐敬啓,我和延齡已經跟着容姐姐來到了太原府。康伯父家的園子很大,比在京師的還要大,大伯父和大伯母還有康家的哥哥們。也都很歡迎我們,讓我們住好的地方,二伯母還送了很多好看的衣衫,大家都對我們很好,你不用擔心。”
“容姐姐還帶我們去外面玩耍。有好多很漂亮的風景,很多好吃的,延齡都快樂不思蜀了哩”
看到最後一列,康容熙眼眶一熱,險些落下淚來。
“姐姐,大郎哥哥找到了沒有?你什麼時候來找我們?姐姐。你快來,我們想你!”
良久,等她將眼中的澀意眨去。康容熙纔敢擡頭,望着兩兄弟,柔聲詢問,“你們是要給姐姐寄信?”
兩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點頭,又同時搖頭。
“看你們。到底是還是不是?”
“容姐姐,我們是想給姐姐寄信來着,可是卻知道,這信姐姐應該收不到,只當是自己的念想了,所以纔會點頭又搖頭。”張鶴齡垂首說道,語中透着失落。
張延齡跟着點頭,表示同意。
心下一痛,康容熙看着垂首不語的兩人,須臾,才漾開了笑。
“怎麼會收不到?雖然沒有官家的驛站快,但是我們總會有人去往京師,到時再讓人將初初的回信帶回來不就行了?你們只管寫就是了。”
“真的?”
兩人的眼中同時浮現驚喜,康容熙竟是不忍直視,忙轉移了視線。
“快些畫吧,所幸我今日無事,就等你們畫完好啦。”
身上的低落氣息一掃而光,小哥倆喜笑顏開的重新鋪開紙張,研磨提筆。
“對了,容姐姐,郭家哥哥怎麼樣了?”張鶴齡揮毫的間隙,趁空擡頭,輕輕問了一句。
站在倆人身旁的康容熙,臉色僵住,幸而兩人都伏案,纔沒有看到。
“他的傷已經完全好了,你們不要擔心。”
聞言,張鶴齡放下心,專注在面前的畫紙上。
坤寧宮
秋叢望着面前怔怔出神的主子,神色不解的開口問道,“娘娘,您要幫這個忙麼?”
王皇后望着暈黃的銅鏡,曾幾何時,這張容顏也曾如花似月,可是如今,卻已經有了皺紋,歲月實在無情。
轉了視線,她從鏡中望着身後的貼身侍女,脣角微勾,“爲何不幫?”
“娘娘,爲何要幫?這宮裡誰不知曉,陛下對殿下不滿已久,又被安息宮那位整日裡枕畔吹風,怕是早已存了易儲的心思。眼看着陛下對杬皇子寵愛有加,這個節骨眼上,您不想着如何爲自己謀個將來,怎麼還要摻和這趟渾水?”秋叢心眼發急,渾然不覺說出的這番話是多麼的大逆不道。
就算是向來甚少逞威的王皇后,面對着貼身侍女這般膽大包天的言語,也沉了眼,厲聲道。
“這話是你說的麼?”
驚覺自己失言,秋叢立即屈膝請罪,幾番之後,才被王皇后沉聲吩咐着倒茶。
“秋叢,本宮算是看開了,這宮中凡是生有子嗣的,哪個不爲了自家孩子打算?而本宮呢?這輩子也就這般終老了。到如今,還要怎麼個綢繆?若對樘哥兒以誠相待,依他那樣純善的性子,將來本宮的這個太后自然差不了,又何苦去惦念那不切實際的念想?你說是也不是?”
秋叢將茶杯遞了過去,凝眉細細思量着王皇后的話,少頃,方纔想明白,只仍舊心存疑慮。
“那麼娘娘要如何幫殿下這個忙?” 小說.繾綣江山 最新章節有鳳來儀-第七十章 -幾家歡喜 網址:html/39/390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