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裴淳移步走入場內。
路七立刻迎上去,問道:“裴兄可曾想出制勝之道?”
裴淳點點頭,他的樣貌誠實不過,因此全場沒有一個人會生出懷疑。
路七道:“好吧,裴兄小心,兄弟要出手啦!”
裴淳道:“慢着,咱們不用動手就可以分出輸贏。”
路七忙道:“真有這等事麼?”
裴淳從囊中取出一樣物事,放在攤開的掌心中。
路七定睛一瞧,卻是一顆丹藥。
那顆丹藥發出一陣清香,路七嗅入鼻中,但覺頭腦間微微昏眩,不覺大吃一驚,忖道:
“這是什麼藥物?竟然能使我感到昏眩,可見得其毒難當。”
裴淳道:“路七兄,你敢不敢吞服此藥?”
路興脫口斥道:“胡說!現在是較量武功,又不是較量食藥。”
裴淳哂道:“服食藥物便可以較量出內功高低,路七兄,你說對不對?”
路七道:“話雖不錯,但此藥只有一顆……”
裴淳道:“在下已曾服過一顆,只不知道路七兄信得過信不過在下的話?”
路七道:“你的話我無有不信,這藥怎生服法?”
這時商公直大吃一驚,他不是爲了路七表示願意服藥而驚,卻是爲了路七的一句話,路七說裴淳的話無有不信,以此使他發現裴淳的誠實淳厚性格敢情具有一種極大的力量,而這種力量正是他南奸覺得最是難斗的。
商公直正在尋思之際,裴淳已向路七說道:“路七兄一口吞服此藥,如若安然無事,便算在下輸了,反之,就是我贏啦!”
路七道:“好!”伸手接過丹藥,清香撲鼻,登時更感昏眩。
裴淳微微望着他,眼光中沒有絲毫惡意。
路興厲聲道:“老七不可吞服!”
路七手掌一翻,丹藥入口,頓時吞入腹中。一股熱流迅即向全身經脈蔓延,同時陣陣昏眩立感侵襲腦部。
衆人都屏息靜氣地注視這場結果,路七屹立如山,運集功力對抗那浪潮般侵襲腦間的昏眩。他本已練到百毒不侵的境界。可是這刻雖是用盡平生功力,仍然不生效用,約摸過了一盞熱茶工夫,路七雙腳一軟,砰一聲摔倒在地上,雙目緊閉,面無血色!
路興大喝一聲,掣出長刀,直向裴淳撲去,兇猛砍劈。但他的武功遠遠不及其弟路七,因此裴淳封拆了七八招,突然奪去他的長刀。
慕容赤喝道:“看拳!”
聲震四野,同時一拳劈出,拳力排空呼嘯擊去,聲勢威猛無儔。
裴淳使出天機指功夫,一指點去,“嗤”的一響,慕容赤但覺左邊身子一麻,氣勢頓時大挫。
原來裴淳練就的“天機指”正是慕容赤的剋星,指力鋒利如劍,刺破他的拳力,戳中穴道。
慕容赤若不是天賦大異常人,這一下非跌倒地上不可。他抵受得住,但半邊身子也麻了一麻。
而裴淳的天罡掌力也能夠抵住對方的拳力,所以當他一指發出之後,緊接着右掌拍出,抵住對方拳力,纔不致於被對方所傷。
慕容赤一吸真氣,立即復元,跨開大步晃眼衝到裴淳面前,掄拳迅擊。
這一回是近身肉搏,裴淳提聚全力封拆應付。兩人頓時激戰起來,形勢險惡無倫。
南奸商公直十分知機,一看路七摔倒,立刻如飛逃走,迅即失去影蹤。
博勒本想趁機施展最惡毒的手法弄死商公直,但心念方動,對方已經逃個無影無蹤,只好打消此念。他不是沒有想到商公直可能回城挾走雲秋心,但最近他已傳授雲秋心幾種使毒之法,倘若商公直不是十分小心,定難躲過此劫。
又因雲秋心性情懦弱,如若要她出手害人,她決計做不出來。但商公直向她加以迫害之時,她爲了自救,便使得出毒手。而商公直不知雲秋心也會使毒,多半會自尋死路。
因此博勒只嚴密注視着路興的舉動,他自知早先被告天子用毒蛇信抽擊了好幾下,雖是杆子着體,但已傷及內臟,武功減弱許多。故而一出手,必須以使毒爲主,武功爲輔。
路興見裴淳與慕容赤拼鬥正劇,自己無法插手,便抱起弟弟,退到一旁。
他陡然發覺七弟不似中毒斃命,試按脈息,甚是正常。不由得大感疑惑,忖道:“按理說以七弟的功力造詣,連博勒的使毒手段也奈何他不得,何況裴淳?他用的藥物即使是向博勒討取的,毒力冠絕天下。但以七弟的功力而言,也應該能夠暫時迫聚起來,決不會立刻就昏倒而死……”
這些疑問閃過腦際,他本是十分精幹多智之人,念頭一轉,忖道:“久聞裴淳居心忠厚仁義,結交到天下英雄。他對七弟甚是敬重愛惜,難道這顆丹藥竟是另有作用?”
忖想之時,裴淳已開始出手反擊,他一直以天罡九式嚴密防禦,陣腳穩定之後,便施展天機指反擊。
這天機指共有七種法門,其中有明攻有暗算,有遠取有近擊。此時他使出“鬥力”法門,一指戳中敵拳。“砰”的一聲,慕容赤震退一步,拳頭骨節隱隱生疼。
雙方纔分便合,又封拆了三招,裴淳使出“洞微”法門,指勢忽點忽掃,“唰”一聲掃中慕容赤小臂,只見慕容赤前臂上留下一條白印。
慕容赤平生出手以來,從未被敵人弄疼過,可是裴淳這兩下都使他感到十分疼痛,尤其是第二下疼中帶麻,影響所及,出拳時力道減弱了許多。
相反的裴淳發現了制敵之法,招式變得更是奧妙。眨眼間又連劃了他兩下。
慕容赤膽氣已失,托地躍出圈外,大喝道:“不行啦!”
裴淳道:“不打也行,請你到五丈外等候,待路七兄回醒,一同歸去。”
慕容赤道:“他沒有死麼?”
裴淳道:“他沒事,只不過暫時失去知覺而已。”
慕容赤乖乖地退到五丈外才站定等候。
裴淳向路興走去,道:“大寨主若是信得過在下,便把路七兄交給我,好助他快點回醒。”
路興道:“好,有煩費心。”
把路七放下,大步走開,他竟不問裴淳一句,這正是他才智過人之處。因爲他若是知道裴淳的真正心意,可能不便向辛黑姑交待。
裴淳早先給路七服下的丹藥便是樑藥王的“破制神丹”,路七因已服過辛黑姑的“制神丹”,身體心神被藥力控制,因而猛然碰到破解的藥物,根本無法運功抵禦,心神一迷忽便不醒人事。
這刻那“破制神丹”的藥力已行開七八成,裴淳依照樑康所教,在他心脈四周的穴道輕拍數下。
路七睜開眼睛,長長地透一口氣,道:“兄弟可是昏迷了很久?”
裴淳道:“也不算很久,路七兄請聽着,剛纔小弟給你服下的是樑藥王精心配製的‘破制神丹’。你因服過‘制神丹’,所以心靈受辛姑娘控制,被列爲她裙下奴僕之一。如今藥力已解,你可覺得有何不同之處?”
路七道:“不錯,目下身心都恢復如常,想起辛姑娘之時,不會像以前那樣盡是敬畏之念。”他坐起身,又道:“辛姑娘在一年前以打賭方式騙我服過一粒丹藥,這一年來我從來沒有記起此事,前幾日她遣人召我出山,我還記得這幾日的經過,那真是對她奉命唯謹,全然不敢不從。唉!幸而今日蒙裴兄恩賜解藥,否則兄弟這一生一世都只有做她的奴僕了。”
裴淳道:“路七兄返回不歸府時,最好能暫時隱瞞一下,徐圖良法離開她。否則她一怒之下,不擇手段地恣意報復,路兄家人衆多,就很難保護周全了。小弟因知慕容赤天生有惡骨,所以不敢給他解藥,以免他一旦脫出辛姑娘羈絆,便胡亂殺人。”
他這話等於告訴路七,那辛黑姑除了本身武功厲害之外,還有一個慕容赤。因此如若路七得罪了她,她仍有力量血洗路家堡。
“謹遵大教,但裴兄的恩德卻不知如何報答纔好?”
慕容赤突然大叫道:“路七,你沒事吧?”
路七道:“沒事,可是氣力減退大半,須得休養一段時間才能復原。”
慕容赤巨掌一攤,作出無可奈何之狀,道:“那就完啦!咱們這許多人來對付小裴一個,還落得這般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敗的敗……”
路七起身拱拱手,便與路興、慕容赤離開。
飛天夜叉博勒過來翹一下大拇指,道:“要得,武林兩大高手今日被你智勇降服,辛黑姑這回才嚐到失敗的味道。”
裴淳道:“前輩如此誇獎,在下豈敢當得?對了,秋心處境甚是危險,我們快去。”
他們正要舉步,突然一陣嘿嘿冷笑之聲從四丈外的樹叢後傳了出來。接着一個黑布蒙面的灰衣人現身,大聲道:“雲秋心已落在我手中,你們要活的,還是要死的?”
博勒大怒,用番語咒罵一聲。裴淳道:“你是誰?我們如何能夠相信秋心真的在你手中?”
那蒙面人用尖銳的嗓音道:“你們不信那就沒有法子啦,我既不能帶她前來,又不能砍下她的腦袋給你們瞧。總之你若是肯把毒蛇信給我,我就把雲秋心還給你們。”
飛天夜叉博勒見識過“毒蛇信”的厲害,心頭大震,忖道:“這廝若是陰山派之人,得到此劍,豈不是又出現第二個告天子?”
這麼一想,可就不贊成交出“毒蛇信”,但裴淳卻不作猶豫,應道:“好,劍在此,人呢?”
那蒙面漢子尖聲道:“你把劍給了我,雲秋心自然平安出現。”
博勒忙道:“不可把劍交給他,須得見到雲秋心之面才行。”
裴淳微微一笑,道:“不妨事,諒他也不敢騙我。”
他取起毒蛇信,揚手拋去,道:“接着了,快把秋心平安送出,不然的話,裴某誓報此仇!”
那蒙面人接過毒蛇信,居然還不走,道:“裴淳,你心地太過忠厚,上了我的當啦!請問倘若我一去無蹤,你固然毫無辦法,即便是這刻未曾離開,但劍已到手,我卻告訴你說先前的話都不是真的,你又有何法子?”
裴淳沉聲道:“可是你不會這樣做。”
那蒙面人怪聲大笑,道:“爲什麼?”
裴淳道:“假如你的武功還須借毒蛇信的威力纔有信心縱橫江湖的話,裴某自問還有贏你的力量,你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別想逃出裴某之手!”
這道理簡單而真實,問題只在裴淳有沒有這狠勁,踏遍天涯海角去找此人報復。不過,以裴淳這等說得出做得到的性格,卻教人不能不信。
裴淳又道:“事實上我也沒有選擇的餘地,非相信你這次不可,你說是也不是?”
博勒心中猛叫慚愧,忖道:“裴淳乃是以智者之誠待人,所以立身行事處處都不是常人可及。不錯,假如雙方都堅持不下,只不過徒然耽誤時間而已。”
那蒙面人哈哈一笑,嗓音已不是早先那等尖銳刺耳。裴淳大喜道:“你是閔兄麼?”
對方把面幕一手扯掉,露出全貌,正是端方俊秀的閔淳。他把毒蛇信插在背後,道:
“此劍我不客氣收下了。”
裴淳欣然道:“此劍歸屬閔兄的話,以後不會埋沒無光啦!普奇兄他們諸位可好?現下在什麼地方?”
閔淳道:“我們五兄弟都奉了女軍師之命趕來接應,現在我們正護送雲姑娘上路。”
博勒忍不住問道:“諸位打算把小女送到何處去?”
裴淳連忙替雙方正式引見,並且說明博勒已脫離辛黑姑的集團。
閔淳道:“女軍師算定你們要趕赴三和鎮找藥王樑康替雲姑娘醫治,知道此事十分迫促,所以命我們分出四人從速護送雲姑娘南下。”
博勒聽了大爲放心,他們都曉得女軍師必定就是薛飛光,所以不須詢問。
裴淳道:“女軍師現下在什麼地方?”他也不知不覺中改了稱呼。
閔淳道:“她在一個秘密地方等候三賢六子合聚,再等到你們把醫治雲姑娘之事告一段落,才發動攻勢,下手救出淳于幫主和窮家五老。她的口氣可雄豪得緊,不但救,而且要把辛黑姑趕回巫山,又把樸日升逐回高麗,免得這兩人興風起浪,妨礙天下大局。”
裴淳哦了一聲,心想普奇兄乃是蒙古好漢,飛光的計劃對元廷大大不利,不知他何以自處?
閔淳道:“走吧,據女軍師算計,辛黑姑本人定必出馬攔劫雲姑娘,這是辛黑姑第二步棋,使你不能獲得全勝。再者雲姑娘在她手中的話,樸日升隨時會向她屈服。”
裴淳大吃一驚,道:“那麼快走,辛姑娘的輕功神出鬼沒,極是難防。”
他們一同上路,催馬疾馳,晚間已抵達滋陽。一路上因普奇等人留下有獨門暗記,所以曉得不曾錯過。
入城之後,先尋了一間客店歇腳,閔淳獨自出去查探普奇等人的下落,誰知踏遍全城,竟不見蹤跡。閔淳也甚是驚訝,最後出城一查,發現暗記,才知道普奇等人居然毫不停留地踏夜趕路。
他心中盤算了一下,回到店中說出此事,裴淳便要上馬趕路。但博勒卻提醒他坐騎已經筋疲力盡,不能再供馳驅。
閔淳道:“大哥他們爲何徑自趕路,兄弟也不明其故,但想來必有莫大理由,或是女軍師預先佈置,用這等神鬼莫測的手法,以便擺脫敵人也未可料。我主張今宵就歇宿此地,免得破壞大計。”
裴淳只好依從,於是草草就寢,以便翌日提早動身。
他們各佔一房,裴淳在當中的房間。這一夜裴淳和博勒都感到疲乏而落牀就睡熟了。只有閔淳因推想普奇等何以匆匆上道之事而遲眠。閔淳在未睡以前,耳聽博勒、裴淳二人呼吸沉重,知道他們睡得極熟,所以存下警惕戒備之心。
他突然醒來,店外隨風傳來更柝之聲,一聽已是四更左右,閔淳一翻身面向牆壁而睡,微微發出鼾聲。
這時,房門微開即閉,一道人影已閃入房內,動作輕迅而無聲。那道房門本已下鍵,但被這悄然人房之人先行撥開,故此輕輕一推門便閃了入來。
這條人影躡足走到牀邊,房內雖是一燈如豆,但已讓他瞧得分明。在閔淳枕下有一細長竹杆,有一截突出牀外。
他手中垂下一條細韌的黑線,未端打個活結。這夜行人把活結套入細杆上,輕輕收緊,然後慢慢地拉扯。
要知此人若是用手捏住細杆從枕下抽出,不論力道如何輕微,總不及用細線柚扯的手法來得輕細靈巧。尤其是像閔淳這等高手,感覺靈敏無比。他若是用手的話,誠恐伸手捏住細杆之時便因力道不勻而把閔淳驚起。
那根細杆從枕下悄悄滑出,一寸復一寸,雖是緩慢,卻十分穩定。
這根細杆便是“五異劍”之一的“毒蛇信”,此劍不但形式製作都古怪,鋒利無匹。同時這根細竹本身也是一件寶物,刀劍不傷。囚此此劍落在陰山派中人手中,固然可使該人立成一流高手。然而即使在一般的武林高手手中,只要持着之人不是像胡二麻子那等純剛路子之人,仍然可以頓時增加無限威力。此劍還有一宗好處,那就是用來暗殺高手,可以說是百發百中的無上利器。
這時但見那毒蛇信已被抽出大半截,枕上只壓住尺許左右。閔淳居然令無警覺,依舊發出低微的鼾聲。
那夜行人更爲小心地抽扯細線,眨眼間那五尺長的毒蛇信完全從枕下滑出來,那人手一提,毒蛇信入掌,身形借勢躍退丁丈閘:。
閔淳突然間翻身睜眼望去,黯淡燈光之下,只見一個青巾包頭的女子站在丈許外,手中已拿着細棒。
他一躍而下,順手從牀內取出大刀,頓時光芒森森,寒氣迫人。他一步步向那女子迫去,冷冷道:“楊嵐姑娘,把毒蛇信還給在下。”
盜劍的女子敢情就是紫燕楊嵐,她被這個英俊沉着的異國高手迫得步步後退,幾乎已背貼房門。但她面上並無懼色,輕哂一聲,道:“你應當曉得我跟什麼人一道來的。”
說時,右手迅即取下背上的鐵琵琶,作勢禦敵。
閔淳心中一凜,忖道:“她早先若是使用琵琶飛針的絕技,我只怕逃不過毒手了。”
當下問道:“楊姑娘爲何不趁機以毒針暗殺了在下?”
楊嵐道:“喲!問得好笑,難道是我喜歡你而不用毒針?”
閔淳微微一笑,心想:“聞說此女嬌縱任性,全然不顧世俗禮法。現下聽她如此回答,果然傳言不虛。”
轉念又想道:“此女既是如此脾氣之人,我就須用出奇手法應付。”
於是道:“在下雖然素常頗爲自負,但記得從未與姑娘見過面,自然不敢作此想法。”
紫燕楊嵐面色緩和不少,道:“你自負才貌有點道理。好!我告訴你,是辛姐姐不讓我暗殺你的。”
閔淳大奇道:“是她?”
腦筋迅快轉動,突然恍然大悟,問道:“她定然還有別的吩咐纔對。”
楊嵐訝道:“你如何得知的?”
閔淳道:“在下別無所長,唯有這副腦筋不弱於人,她可是說過此劍到手之後,再還給我?”
對方疑容滿面地點點頭,閔淳道:“辛姑娘對在下的‘觀心術’大感興趣,她曾經聽在下說過此術尚未盡傳秘要,須得有一樣寶物奉獻那位老師父才能學得。所以她考慮到此劍。
此劍乃是五異劍之一,可算得是天下之重寶。由於此劍是在下從裴淳手中討過來,所以她要託你盜回,然後再贈與我,並且迫我立刻離開中土,前往東瀛修習觀心術,好回來傳授與她。”
楊嵐頷首道:“辛姐姐說過你是當代極爲傑出的人才之一,智慧過人。她還說可惜你武功尚未達到嬴得她的地步,所以她沒有把你選入奴僕之列。現下瞧起來她評的一點不錯,怎麼樣?你聽從不聽從她的話?”
閔淳道:“一則在下捨不得那些結義兄弟。二則……”
他沉吟g下,才道:“二則在下早已有備,姑娘手中拿着的不是真的毒蛇信。”
楊嵐一怔,低頭瞧時,卻辨認不出那細棒是真的毒蛇信抑或是假的。
房門忽開,一個人踏入房來,道:“師妹把劍給我。”此人身軀胖大,竟是九州笑星褚揚。
楊嵐把毒蛇信交給他,一面說道:“你們已把博勒收拾了麼?”
閔淳一聽此言,心頭大震,忖道:“我本擬借這楊嵐身上把辛黑姑引過來,又盡力拖延時間,好讓大哥等人走得更遠。但辛黑姑居然帶了不少人手回來,分頭對付我們三人。唉!
若是博勒已經遭了毒手,那就不必把雲秋心送到江南了。”
原來他已聽說過雲秋心原本命在旦夕,只因見到裴淳,心頭舒暢,才能多活幾日。因此假使博勒慘死,則她得知此事,焉能獲救?
此外,閔淳這刻也就更爲佩服薛飛光的神機妙算。敢情她計劃讓普奇等人護送雲秋心先走,竟是算定辛黑姑先會追上他們這一路,是以只要他們應付得宜,辛黑姑就沒有法子不讓普奇他們把雲秋心送到江南。
褚揚雙手抓住細棒,輕輕一拗,啪地斷爲兩截。他道:“假的,真劍誰也弄不斷。”
閔淳拱拱手,道:“博勒兄可是業已遇難身亡?”
褚揚道:“兄弟和郭師弟兩人可沒有這等本事,我們連房間也踏不進去。”
閔淳暗想此言有理,只因博勒身上負傷,武功遠不及平日,因此他敢放膽睡覺,定必已有佈置。博勒乃是當世使毒專家,除非是裴淳這等一流高手,誰也不敢莽撞沖人。
褚揚又道:“兄弟曾以一頭雄雞縛在竹竿上,伸入房內,才入便出,那頭雄雞便已中毒死去,你說厲害不厲害。所以兄弟只好用別的手段困住他,一面教郭師兄在暗處監視。”
說到此處,外間已有響動。閔淳側耳聽去,好像是有人赤足在外面天井中團轉奔走一般。
饒他足智多謀,一時也想不到這是怎麼一回事?門外有人輕彈木板,道:“師兄,那廝出來啦!”說話之人,自然就是褚揚的師弟神木秀士郭隱農。
閔淳聽不到裴淳的聲息,心中大爲震驚,問道:“褚兄,裴淳怎麼了?”
褚揚搖了頭,道:“我也不知道,但你目下別輕舉妄動,否則辛姑娘說不定要取你性命。”他隨即退出房中。紫燕楊嵐卻退到後窗邊把守。顯然前面還有別人把守,所以她只須封住後窗出路便行。
閔淳道:“辛姑娘這回失算,不知如何對付在下?”
楊嵐沒有理他,閔淳忖道:“今晚的形勢十分蹊蹺可疑,辛黑姑明知此女武功遠不及我,卻只命她一人把守,莫非正是想誘我從後窗出去,墜入圈套之中?”
他迅快地動腦筋推算,忽地恍然大悟,忖道:“是了,記得昔日莫愁湖邊的英雄宴上,她曾以奇門陣法困住天下英雄,今晚大概也在後窗之外佈置了陣法,誘我入伏。啊呀!難道她在天井之中也佈置得有陣法,所以有人陷入其中,無法出陣?”
這正是外面傳來不斷赤腳奔走之聲的緣故。他一悟出此理,頓時計涌心頭,舉步向牀邊走去,伸手打牀褥下面取出毒蛇信。
他左手拿着毒蛇信,右手持刀,沉寒着臉孔向楊嵐迫去。楊嵐心中暗驚,喝道:“別動!
否則我就用蠍尾金針了。”
閔淳才智出衆,自從聽知楊嵐的琵琶飛針的絕藝,但已想出一種可破這一類兵刃中藏有喑器的法子。那便是時時刻刻在胸口數處要穴上都用小銅片釘在衣服內層,如此只要對方的暗器襲向胸口要穴,他可以不必躲避,而趁這一絲空隙,已可以擊斃敵人。
須知大凡兵刃中的暗器類皆體積微細,又定必襲取面積最大的胸口數處穴道,所以此法只要保持秘密,敵人決計想不到而失手。
閔淳沉聲喝道:“姑娘休要迫我使用毒手,快快離開。”
他的長刀舉起,橫持在面前尺許之處,招式古怪罕見,但卻有一股凌厲無匹的殺氣直迫對方。
楊嵐終是女子,心中一寒,不知不覺移動腳步,讓出窗口通路。窗後果然佈置得有奇門陣法,她知道這是辛黑姑誘敵人伏之計,所以纔會顯得如此氣餒,當真不敢阻擋這個雄威迫人的高手。
閔淳唰地向窗口躍去,身法急疾,應當穿窗而出。楊嵐正以爲他出窗入伏,心頭一鬆。
哪知閔淳腳尖掠處,點中窗框,去勢立時煞住。趁機以左手的細棒向楊嵐背後點去。
此舉猝出不意,楊嵐一身武功雖是十分高強,但敵不過閔淳智計百出,一時大意,便被點中,無聲無息地倒在地上。
閔淳一手攔腰抱起她,放在牀上,以極迅快的手法用棉被把她緊緊裹住捆緊,然後再用布帶把她連人帶被捆縛在背上。
剛剛弄妥,房門響處,褚揚探頭入望,見了閔淳的裝束以及楊嵐失去蹤跡,不禁大驚,做聲不得。
閔淳冷笑一聲,道:“在下迫不得已只好把令師妹擒爲人質,褚兄最好吩咐郭兄不要胡亂向兄弟出手。”說時,大踏步向房門走去,褚揚只好閃開,讓他出去。
閔淳一腳踏出房外,便見到天井中有個高大的人繞圈疾奔,此人正是飛天夜叉博勒。
天色本來甚是黯黑,可是當中的房間燈光透出,所以還瞧得清楚。但見地上有不少木頭石塊,橫七八豎,不過卻隱約有脈絡道理可尋。
博勒在這數丈寬的天井內迅快奔馳,以他的腳力,一個起落足可以越過整座天井,然而他卻老是轉彎繞圈,雙腳落下時從未踏中木石之物。
褚揚因見師妹落在他手中,可真不敢動手,大聲叫道:“楊師妹已被他擒住啦!”這話一方面告訴辛黑姑,另一方面則是暗示郭隱農不可魯莽。
果然從天井另一邊的圍牆上躍下來的郭隱農聞聲卻步,迅即倒躍回牆上,毫不敢做聲。
閔淳奔落天井,先轉眼向敞開門的中間房內望去,但見室內甚是明亮,一個人站在當中,竟是博勒。地上倒臥着一個人,卻是裴淳。閔淳還以爲自己眼花,只因博勒分明是在天井中,何以霎時又到了房內?
他揉一揉眼睛,驀然大悟,忖道:“是了,辛黑姑擅長化裝易容之術,前此在英雄宴上先後僞扮過樸日升和裴淳兩人,都能瞞過羣豪耳目。今晚扮作博勒,使裴淳上當,自是不足爲奇。只不知她以什麼手段使裴淳趴下?”
房內的博勒冷笑一聲,果然是辛黑姑的口音。閔淳心想大事不妙,裴淳己無抵抗之力,自己孤掌難鳴,只有服低認輸的路可走了。可是束手就擒也實在不能甘心,腦筋一轉,便道:
“辛姑娘果然手段過人,在下甚感佩服。”說時,用腳跟倒踢地上的木頭石塊,居然踢得開。
他一下子就踢亂了四五尺方圓之內的木頭石塊。博勒剛剛衝到,陡然剎住腳步,驚道:
“啊,某家怎的還在這客店之內?”
閔淳沉聲道:“前輩瞧瞧房中的是誰?”
博勒又啊一聲,道:“是我呀!”
閔淳道:“是辛姑娘,她的手段你素所深知,剛纔你是陷入她的奇門陣法之內。”
博勒道:“這就是了,你背上好像是個人,小裴淳怎樣了?可是已被辛姑娘弄死?”
閔淳道:“在下也不知道,請前輩附耳過來。”
博勒聞言把耳朵送到他嘴邊,閔淳迅快地說了幾句話。然後大聲說道:“博勒前輩,咱們可不是貪生怕死之徒,今晚之事擺在眼前,倘若裴淳已死,咱們縱是嬴不得辛姑娘,也只好以死相拼了。”
博勒兇悍地應道:“這個自然,走!咱們闖進去瞧瞧。”
褚揚發出洪亮的笑聲,淹沒了客店四下驚擾之聲,郭隱農向外面大喝幾句,詐稱深夜辦案,各人不得多事探看,外面的噪聲頓時沉寂。
此時褚揚肥胖的身軀已擋在房門當中,閔淳壓刀迫去,厲聲道:“褚兄若不讓開,在下迫不得已只好先把令師妹殺死,以泄心頭之恨。”
褚揚笑聲頓歇,顯然他已笑不出來。郭隱農大叫道:“師兄,他們要挾完我們之後,仍然下那毒手的話,咱們豈不是連一拼的機會也沒有了?”
閔淳道:“笑話,我們又不是殺人取樂之輩。”
褚揚不能不信,只好移開一邊,閔淳直迫到門口,厲聲道:“辛姑娘,你以什麼手段害死裴淳?”
辛黑姑假扮的博勒冷笑一聲,道:“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閔淳眼中頓時露出兇光,因爲她如回答分明承認已害死了裴淳。
她瞧得清楚,這時才相信閔淳和博勒真有拼命之意。要知閔淳在說出拼命的話以前,曾經跟博勒交過耳朵,所以她誤以爲閔淳並無決心,只想嚇她一下而已。
當下她趕緊又道:“你們向我出手可說愚笨之至,試想我們三人一旦交手之後,你如何辨認得出誰真誰僞?”
這果然是一個大難題,褚揚聽了不禁發出得意的笑聲。可是閔淳竟不爲所動,喝道:
“你出來。”
辛黑姑怒從心生,一晃身已到了門邊。閔淳見她來勢神速,連忙後退。
眨眼間院落**有兩個博勒和一個閔淳,這刻自然還能從位置上判別真僞。閔淳雙手握刀,斜斜指住辛黑姑,滿面俱是森森殺氣。
他大喝一聲“殺呀”!刀光一閃,橫劈過去。辛黑姑身法如電,迅即閃開,順手出掌拍擊博勒。
博勒不得不移動方位,辛黑姑連續玫擊,手法之快,無與倫比。
這兩個形狀一模一樣的人忽進忽退,眨眼間已攻拆了七八招。辛黑姑武功博雜,內力深厚,本有制勝的機會。但她爲了要使閔淳迷亂混淆,所以故意使出一路奇異武功,迫得博勒非閃竄騰挪不可。
他們轉了幾轉,平常人早就釘不牢那一個是辛黑姑了,可是在閔淳這等高手,仍然看得很準。
褚揚瞧出辛黑姑心意,趕緊出手向閔淳遙擊。閔淳不得不轉眼側顧褚揚,而且出手抵禦。
褚揚迅即退開,喝道:“閔兄,你目下已認不出真假,試問如何能夠拼命?”
此時院中兩個博勒業已分開,虎虎對視。左邊的一個喝道:“某家是真的。”
右邊的接口道:“胡說!某家是真的。”
兩人的聲音一模一樣。閔淳冷冷道:“在下雖然沒有慧眼功力,但目下仍然不致於被辛姑娘所惑。”
褚揚定睛一瞧,實在看不出哪一個是真的,不禁應道:“閔兄若是辨認得出,那真是十分驚人之事。”
閔淳道:“這有何難之有?”他用刀指住他們,又道:“我問一個問題,便知真假,但你們都得應承兩件事,一是隻準回答一個字,二是這答話必須肯定和依題作答,你們答應不答應?”
兩個博勒一齊點頭,褚揚道:“真真是玄妙不過,閔兄具有這等智慧,叫兄弟佩服萬分,只不知行得通行不通。”
閔淳也不答,舉刀指住左邊的博勒,問道:“裴淳目下是死是活?”
對方嘴巴張開一下,才道:“死!”
因爲規定他只能回答一個字,而且要肯定,所以不能回答不知道。
閔淳的刀指向右邊的博勒,問道:“你怎麼說?”
他也遲疑一下,才應道:“死!”
閔淳道:“好,現在我進去驗一驗裴淳是生是死,便可以指出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辛姑娘假扮。如若猜錯,自當砍下這顆人頭。”
他這麼一說,褚揚自然不攔阻他,便那辛黑姑也暗自忖道:“他焉能一驗之下便知我們真假?”於是也讓開一邊,由他入屋查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