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名鐵匠來找秦瓊,請他指點兵器的事,秦瓊迴轉兵器庫了。
李棟沒有一塊去,站在原地,雙腳分開,與肩同寬,雙膝微微下蹲彎曲,上身豎直,兩臂虛抱,舒緩展開,形如鳳凰展翅,大鳶飛翔,蒼鷹搏空。
李棟的雙手好像環抱不存在的大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速度十分緩慢,似老牛破車,睡鶴初醒,旭日東昇,不疾不徐,冉冉而起,節奏感控制得十分巧妙。
手未動,氣先行,氣未達,意先通。以意導氣,以氣帶形,連綿不絕,若長江黃河大浪暗涌,濤濤不絕,前赴後繼。
李棟臉色凝如磐石,神情十分嚴肅,嚴肅得令人不敢直視。
當秦瓊完事走出兵器庫,見到李棟慢慢吞吞,跟八十歲老太太紡棉花似的,動作看上去無比的可笑。
秦瓊心中十分好奇,沒有驚動李棟,站在那裡仔細觀察。看了一會兒,發現一些苗頭。
李棟似乎正在練習一種從沒見過的功夫,這種功夫初看沒啥稀奇,看得久了,才明白是一種極爲高明的拳術。
一般拳術是以劈、捶、格、擋、捅、砸、擊爲基本動作,意在擊中要害,傷敵取命,處處沾盡上風,把對手籠頭罩臉之勢擊中摧毀。
這種拳術與以前見過的任何拳術都不相同。它是以嘣、捋、擠、按、肘、靠等基本動作,吻合四方八卦,化解對手攻勢爲主的拳術。
一般拳術是黃鐘大鋁,這種拳術就是笛聲悠揚,一般拳術是金剛怒目,這種拳術就是菩薩低眉,一般拳術是大開大合,這種拳術則是放棄大境界,在方寸之間閃轉騰挪,以小動作取勝。
不知不覺中,秦瓊模仿李棟的動作,跟隨起武,李棟行,秦瓊行,李棟止,秦瓊止,李棟轉身,秦瓊也跟着轉身。
暗中發現了秦瓊在隨自己練拳,李棟卻裝作不知道,後來乾脆把眼閉上了,目不視物,只是以氣和意帶動身體,繼續連貫而綿密地打拳。
秦瓊自然不能學李棟閉上眼睛了,他閉上眼睛啥也看不到,還學個什麼勁啊!
練完一通,李棟緩緩收勁,靜立半晌,長舒一口氣。
秦瓊收招以後,鼓掌大讚:“好!好拳法!”
李棟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秦瓊,很有意味地問:“這拳術好嗎?”
“好啊!”秦瓊十分驚喜,走上前來,扶住李棟的雙臂,訝異問道:“這是什麼拳法,怎麼我從來不沒見過?”
“你當然沒見過啦!這是我在山裡時,見鷹擊蟒蛇而悟出來的拳法。我從來沒有施展過,也就沒有任何人見到了。放眼當今宇內,你是唯一一個見到這種拳法的人。”
李棟施展的其實是太極拳,把張三丰道長見蛇鶴相搏而悟出的拳法,借來當作自己發現的,意爲引秦瓊和他學拳。張三丰生活在元末明初,離此時還有數百年的時空,自然無人見過這種拳術了。
“哦!那我很幸運了!”秦瓊笑嘻嘻說道:“不知道這拳法你傳不傳我?我對它很感興趣。”
“想學啊?”李棟心中暗喜,上鉤了!表面卻一幅雲淡風輕,弊帚自珍的樣子。
“學!當然想學。”見李棟不鹹不淡的,秦瓊有些奇怪。他難道不願傳授給我?他擔心什麼?
“你一個鐵匠,不去打擂,學這拳術何用?打鐵又用不上!”李棟故意激將他,要不然也不會在他面前展示太極拳了。
秦瓊十分聰明,引他學拳要做到不動聲色,才能達到預期目的。求他學或他一求就應,被他看出端倪,反倒顯得李棟在利用他。
李棟沒有鬆口答應,他欲得而不到,就會接受登臺打擂這個條件。人都犯這種心理,越得不到的東西,越以爲是最好的。
秦瓊心中微有異詞,按住李棟雙臂,有感而發:“誰說鐵匠不許學拳?哪條法令規定,打鐵只需終生打鐵?不允窺伺其他門徑?誰又甘心一輩子,做這賣不盡力氣的鐵匠?”
李棟尋思,秦瓊雖爲一個鐵匠,卻是識貨的人,果然認出太極拳術精妙之處。看來他心懷大志,有心脫離被人不恥的鐵匠行業,這拳術他是非學不可了。我且再引他一引。
“我現在練拳,是爲了稍後打擂,取得好成績,好建功立業,博個光宗耀祖的功名。既然秦兄執意要學,小弟也就毫不保留的教給你了。只是……”李棟說到這裡,沉吟不語,遲疑地看着秦瓊,想說卻沒有說下去。
“嚇!”秦瓊訝異嘆道:“你得罪費青奴時日不久,怎能登臺打擂?要被他識出真面目,豈不是要遭殃?我身爲兄弟,要爲你着想,這擂我是非打不可了!”
“話雖這麼說,可是你在臺上遇到張金稱、劉黑闥、竇建德等人,又該怎麼辦?”李棟追問一句。
“這還用說!自然是讓他們三分了!”秦瓊豪氣凜然說道:“衆兄弟誰拔頭籌不行?何必要爭個你上我下,撕破面子,多傷感情!”
李棟沒有接他的話茬,重重的搖搖頭,對秦瓊所說表示並不全然贊同。想了一下,看看四周無人,壓低聲音說道:“你要是登臺打擂,不僅要取勝,遇到任何人,而且都不能心慈手軟。特別是那三位兄弟。你不是壓制他們,而是救他們性命!”
“這話怎麼解釋?”秦瓊一時理解不了,茫然問道。
“道理很明白啊。”李棟說道:“徵丁到底是爲什麼?不就是爲了攻打遼東?他們通過打擂取得名次,然後被授予軍職。哪個不願對來護兒將軍效力?”
“打仗是要死人的。這是拿我等兄弟的命,踏出一條血路,博取他自己的功名。你要是將他們攔下,不給他們眼紅心熱的機會,他們也就更加安全了。”
秦瓊一聽不幹了,大睜兩眼,憤憤不平:“你要是一個普通百姓,我還能理解你的心情。可你是戰敗知世郎的大英雄啊!怎也生出這等齷齪的想法?既然身爲府兵,就要爲國效力。死在兩軍陣前,那是光榮!馬革裹屍,全身鮮血流乾也不能退縮!”
李棟心中感嘆!果然是一條山東赤誠大漢!言語之間多麼的豪邁令人敬佩!有這等肝膽相照的兄弟作伴,此生何求?
可是,他們哪裡知道攻遼戰爭死傷無數,血流成河,累累白骨堆積成山。二百萬丁夫府兵,只逃回去幾千人馬的史實!我必需出手拯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