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婦一句話說得衆人都沉默了,氣氛頓時沉悶起來。
李棟呵呵一笑,對村婦回道:“我來東阿有事要辦,辦完又回去了,能否加入程大的隊伍並不重要,見見這位募勇鄉里的英雄好漢,不虛此行就滿足了。”
他這樣一說,衆村婦心懷便釋然了,喜道:“這樣也行,這樣也行。”衆人又說說笑笑,氣氛不那麼沉悶了。
他們一路向前,趕到斑鳩店時,直接進了村子。根本沒料到有人一路尾隨身後。見他們進了村子,那盜賊嘿嘿一陣奸笑,獰笑說道:“跑了和尚跑了不廟,這次看你們往哪跑!”然後按原路返回,叫大隊人馬去了。
進入村子不久,村婦各自回家,紛紛邀請他到自家坐坐,李棟一一笑答。其中一名村婦,自靠奮勇,帶他趕到程大宅前。
斑鳩店的民舍多是獨門獨院,程大的宅舍卻起了兩層閣樓,在望眼平川中,十分突兀顯眼,與村婦介紹的望族暗暗吻合。
宅院靠牆植有一排高高的梧桐樹和低矮的楊柳樹,隱隱的喊殺聲從裡面傳出,大概程咬金正在訓練那些鄉伍。
村婦帶着李棟,與奴僕打聲招呼,從門前徑直進入宅院。繞過屏風,視線豁然開朗,院內一片空地,百十人正熱鬧地舞棍弄棒。
從鄉伍的動作和陣勢看,李棟覺得他們懂些佈陣之法,比自發組合的村民稍強,卻不見得不分精通。
鄉伍前面有處高臺,侍立一名大漢,年齡約在二十五六上下,身長七尺開外,滿面大鬍子,面目威猛,神情非常嚴肅。一衆鄉勇隨着他的一舉一動變換陣勢,若不是精通帶兵佈陣,乍眼看去,還是十分唬人的。
衆人正聚精會神操練中,臺上的人見村婦帶名陌生少年郎,站在鄉伍後面招手,忙對臺下的人交待兩句。那人登臺代替操練,他從臺上跳下穿行而過,徑直朝李棟走來。
走到近處,那人打量一眼李棟,問村婦道:“這位少年郎面目生得很,不似我們斑鳩店人。爲何帶到這裡?”
村婦把泗水崗發生的事,簡略述說一遍,試探問道:“外鄉人能否加入鄉勇之中?”
李棟從他們相互對話比較隨和隨便的情況猜測,眼前這條大漢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程咬金了。他面目雖然威猛,語氣倒也和藹,不見高高在上的絲毫霸氣之態。心道: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
程咬金略一沉思,大手一揮,毫不在乎說道:“此一時彼一時,正是緊缺人手的時候,只要心存保護鄉里的念想,外鄉人又怕他做甚!”
村婦喜道:“他到東阿辦事,事情辦完就回去了。我把他交給你,我不管了。”
程咬金點點頭,轉臉問李棟道:“小郎鄉居何處,來東阿有何事要辦?”
操練場間還有百餘名鄉勇,不方便透露秦瓊的事,李棟便施禮,含糊回說:“某爲故友之事特來貴地,還沒有請教大郎怎麼稱呼?”
這時程咬金見到李棟身後還背有一件長長的包袱,大概是長劍等兵器,疑惑問道:“某便是程咬金是也,沒料小郎年紀如此幼小,竟也也精通拳腳之術?”
李棟心中一凜,暗暗嘆道:“都說程咬金生性粗豪,眨眼間便發現了我身上的端倪,卻也不失心細的性子。”
李棟呵呵一笑,謙虛說道:“某並不精通拳腳。”
“那就是讀書的士子了?我且考你一考!”程咬金自信滿滿地問道。
李棟回道:“粗通文墨而已,讓大郎見笑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一陣風吹來,梧桐樹上一條幹枝被風吹斷,咔咔嚓嚓墜落下來,被密集的柳樹枝給阻擋,卻沒直接掉到地上。
眼見此情此景,程咬金想了片刻,便說:“我想了一句上聯,不是太好,麻煩你給對句下聯。”
李棟心想,根據過去的資料知道,程咬金是一員虎臣,史書記載顯然不太詳盡。他祖上既在北齊擔任官職,也是當地望門,想來也讀過一些書的,不然也不會是外粗內細的性格。
“在下願聽下聯,對得不好,還請原諒在下學識粗淺,不能領會您的深意。”他在試探李棟的同時,李棟也存心試試他讀過多少書,看與自己所知的是否有不一樣的地方。
“請聽下聯!”程咬金緩緩走了兩步,忽然說道:“梧桐枝橫楊柳樹!這是我的上聯,請對下聯。”說完站住腳步,看着李棟怎麼對下句。
“梧桐枝橫楊柳樹”李棟仔細品咂,他說的這一句初看沒什麼稀奇,仔細感覺七個字全是“木”字榜,暗合“”五行之數。
自己如果要對下聯,也得從五行之中取材了,這就大大的提升了對出下聯的難度。李棟一時好勝之心突起,挖空心思搜索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看是否能對出合適的下聯來。
“金木水火土。”李棟不覺邁着方步左右徘徊,連續走了十幾步,也沒有想到合適的句子。太難了,在五行之中對出巧妙的句子,除非穿越前搬字典查,或是問問度娘。眼下什麼工具也沒有,徒增難度。
嗯?踱了十步以後,李棟忽然想到,今天剛剛發生的事,不是正好可以對上程咬金這句上聯嗎?涌河,泗洲灘山崗,只是中間還欠一個動詞,用什麼好呢?有了!
“涌河浪激泗洲灘!”想到這裡,李棟脫口而出。剛纔在涌河內,泗洲灘前,與盜賊一番激戰,恰巧對上了他的上聯。而且這七個字同是“水”旁,也屬五行一員。
只是,李棟又考慮到,程咬金所說的“木”在五行中屬東,而自己對的水斑鳩店正西方,五行對應的卻是北方。方向稍微差異有些不大合適。
程咬金卻沒想到這層,臉露喜色,十分驚異,走上去拉起李棟的雙手,嘆道:“小郎大材!我上聯冰的只是院內的樹,還用了一個軟綿綿的橫字。而你對的卻是涌河和泗洲灘,空間境界比我的大多了,更妙的是這個激字,用得相當豪邁啊!”
“走,我們到屋內詳談!”程咬金喜不自勝,拉着李棟的手,幾乎是拖拽過去的。
李棟一笑,緊走幾步,跟在他身後,也進了屋內。
雙方賓主落座,一番閒談之後,扯到了程咬金怎麼操練鄉里的勇士們這事上。
經程咬金介紹,斑鳩店盜賊最近請到一個讀書的士人作軍師,頗是懂些兵法,鄉勇與他們對決了兩陣,沒有討到多大的便宜。
他便也心生請一個讀書人的想法,儘快戰敗那盜賊,好爲鄉里除害。如今遇到了李棟,把下聯對得那麼好,一定是胸懷丘壑,自有千軍萬軍陳於胸間,不然才思怎能如此敏捷?
李棟連連擺手,謙虛稱道:“某才識不高,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愧不敢當啊!”
程咬金忙道:“你雖然年齡不大,但剛纔對聯足顯你較我學識更高,還請先生教我用兵之道!”程咬金也是很謙虛的,對年齡比自己小了近十歲的李棟,改口稱作先生,可見他的內心十分尊重李棟。
見程咬金一心一意請教,李棟也起了幫助他的心思。便把進到院落的所見所聞,一一扼要述說。
李棟先對他募來這麼多鄉勇大加讚賞一番,對他操練人馬也讚不絕口。先讓程咬金得意一陣子,然後再指出他的缺點,就容易接受了。
李棟道:“兵者,生死之地,不可不仔細留心觀察!你程咬金操練兵馬的時候,難道任何人可以肆意進出?難道不擔心走露了風聲?”
“雖然這樣以來,你落了個待人平近,沒有高高在上的架子的讚譽。你這時的疏忽,將來必會造成更大的傷亡。每個疏忽都是致命的傷害,絕不能對操練之事大意。”
程咬金臉上一紅,連聲稱是。
“兩軍對擂之時,血火相拼,你生我死。戰場上的事情,須臾間風雲變幻,絕不能在一個院落內,這麼小的地方長期操練。應該讓他們捉對兒廝殺,在動態中,在變化中,在不同的地形中,在從來沒有接觸的山區水裡接受磨鍊。”
“堅強其意志,鞏固其策略,使他們在任何地形中,都能充裕應對。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拘囿於一片熟悉的天空,這就有些坐井觀天了。”
程咬金臉上紅一陣黑一陣,眼睛瞪得溜加油,鬍子一撅一撅的,看樣子似乎要發脾氣。
李棟趕忙起身,緊聲問道:“在下是信口開河,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完全可以按照你的想法繼續操練。”
程咬金忽地站起來,哈哈哈大笑起來,道:“我說我怎麼老是感覺不大對勁,原來我操練人馬的方法不對,是死方法。而你的方法卻是靈活運用,激發他們自身的潛力。先生不要過謙了,你說的全都是對的,請受程某一拜!”
李棟這才長出一口氣,心說依他的性格,要是發起脾氣來,我可能要倒黴了。以後要和風細雨式的指點他,絕不能像現在這般過於直接了。
他們正在談話的時候,忽聽村外鼓聲大燥,一人闖進來稟報:“泗洲崗的盜賊來我們村搶劫啦!”
程咬金猛一拍大腿,喝道:“來得正好!我正想會一會他們。”心裡暗想,何不借這個機會,再次試探下先生的策略呢?我們將一如既往爲你提供優質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