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瑞雪回到席上,滕燕賜自然跟在旁邊。
端敬王燕厚德一見他們走進來,笑道:“呦呵……姑姑,滕王來了。”
太主也是高興。說道:“行行,來了就好,就怕你們這些年輕人把老婆子我給忘了。”
燕厚德笑道:“哪能啊。”
羅瑞雪一進來,就看見方纔去而復返的方良平,又坐在了滕燕賜本該坐的位置了,不禁額角突突直跳。
滕燕賜也看見了方良平,雖然對這麼一個人他本該沒什麼印象,但是奈何這個方良平竟然是羅瑞雪的“青梅竹馬”,上次宮宴還口口聲聲的叫着“瑞雪”,就算滕王爺貴人多忘事,也不可能把他忘了。
滕燕賜當下臉色有些不好,扶着羅瑞雪走進去,然後自己先坐下來,竟然坐在了羅瑞雪方纔的位置上,正好就挨着方良平。
羅瑞雪抿嘴一笑。也就挨着滕燕賜的另一頭坐下來,這樣正好和方良平隔開。
丫頭們很有眼力見兒的上前來,將方纔的碗筷全都換下去,換上新的碗碟來。
方良平一見,頓時着急了,但是又不敢越過滕燕賜和羅瑞雪說話,畢竟他上次可是領教了滕燕賜,覺得滕王爺簡直就是斯文敗類,野蠻到不行,簡直讓他們這些都斯文人蒙羞。
方良平唯唯諾諾的不說話,倒是太主見到了滕燕賜非常高興,氣氛一下子就活絡起來。
沒過多久,一個穿着紫色衫子的女子走了進來,原來是方纔去換衣服的燕瑤紫進來了。
燕瑤紫一進宴廳就看見了坐在羅瑞雪旁邊的滕王爺。頓時眼睛就亮了,她還不曾正面見過滕王爺,只是在端懷封地的時候聽說過滕王爺。
大家都把滕王爺傳得神乎其神,最年輕的王爺。英俊、鐵血、驍勇善戰,常勝將軍,而且據說還很專情,哪個女人不喜歡專情的男人?燕瑤紫還沒來京城的時候,就已經嚮往上滕燕賜了。心想着定要見一見這個滕王爺,看看到底是不是虛有其名。
這樣一見,不禁一顆放心砰砰直跳,收斂了一下心神,低眉順眼的,裝作乖巧的模樣,聘婷而上。
席間有兩個空位,當然就是端懷王和郡主的空位,但是都不在滕燕賜旁邊,燕瑤紫走過去,站在方良平旁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方良平正愁找不到機會起身坐到羅瑞雪那邊去,因此被燕瑤紫一瞪。趕緊站起來,恭敬有禮的說道:“郡主,這邊坐。”
燕瑤紫裝作溫順可人的笑道:“謝謝方大人了。”
方良平又說不謝,這才施施然的走到羅瑞雪的另一頭坐下來。
如今羅瑞雪的目光都在搔首弄姿的燕瑤紫身上,哪還顧得了方良平?燕瑤紫那副德行,顯然是看中了滕燕賜,滕燕賜也是天生招爛桃花,這桃花永遠一撥一撥滅不掉,簡直是春風吹又生。
羅瑞雪心中不?,燕瑤紫和端懷王做那苟且齷齪之事,現在又對滕燕賜暗送秋波,果然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了。
不過羅瑞雪要盡職盡責的扮演一個瞎子,自然不能使勁去瞟滕燕賜和燕瑤紫,只能默默的吐槽着。
席間燕瑤紫一個勁兒往滕燕賜身邊靠,也不知怎麼的,突然“啊”的大叫了一聲,然後整個人突然要往滕燕賜身上撲。
但是滕燕賜是什麼樣的人,反應力自然比燕瑤紫要快得多,閃身一躲,就聽燕瑤紫淒厲的“啊呀”一聲,整個人突然撲了一個空,“咚”的一聲巨響,竟然從椅子上掉了下來。
“郡主!”
旁邊的丫頭們趕緊上去扶燕瑤紫,這一變故大家都始料未及,都以爲燕瑤紫好端端的坐着,竟然從椅子上摔下來,那是何等的滑稽,不禁紛紛捂嘴偷笑起來。
燕瑤紫被丫頭扶起來,覺得十分沒有面子,當下冷哼一聲,十分氣憤的甩袖子大步走出了宴廳。
燕瑤紫走了之後,方良平又礙於滕燕賜不敢和羅瑞雪搭話,席間還算是一篇祥和,大家說說笑笑,盡撿一些好聽的話恭維太主。
散席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太主的府邸又在城郊,此時城門已經關了,大家自然不能進城,太主早就讓丫頭們準備好客房,引着衆人各自去了客房下榻。
羅瑞雪跟着滕燕賜剛進了客房,就聽外面有些雜亂的聲音,衆賓客也都紛紛出來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衆人都圍攏過去,聲音原來是在園子的角落發出來的,羅瑞雪和滕燕賜走過去一看,原來是被埋在樹坑裡的端懷王終於醒了。
端懷王灰頭土臉的,醒來就發現自己渾身不能動彈,只有頭可以動,當下大驚失色,自己竟然被活埋了!巨狂匠圾。
端懷王大叫道:“來人啊!來人啊!救救本王!”
路過的丫頭聽見了端懷王的聲音,趕緊過來看看,這一看就嚇傻了,竟然有人把端懷王給活埋了,這也太大膽子了。
丫頭趕緊去叫來侍衛,拿着鐵鏟子,要將土坑刨開。
因着這邊兒的聲音太大了,所以招惹了很多賓客過來一瞧究竟,這一看又都笑了,心想着端懷王一行人來京城裡是幹什麼的,方纔郡主從椅子上掉下來,如今端懷王又被埋了,簡直不能再逗了。
端懷王被衆人圍觀,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只能發脾氣大喊道:“快點!幹什麼吃的!快點給我刨開!放本王出去!小心點!嘿嘿,你的鏟子,想鏟死本王麼!”
羅瑞雪發笑,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果不其然,就在樹坑裡的土終於被鏟完了之後,端懷王終於重獲了新生,他被兩個侍衛拽着從土坑裡爬出來。
“啊呀!”
旁邊圍觀的女子們和丫頭們頓時驚叫了起來,然後一個個用手捂住眼睛回過頭去。
端懷王這才驚覺,自己不僅被埋了,而且渾身上下一絲不掛,竟然什麼都沒有穿,赤條條的露着肚皮上帶褶兒的大肥肉。
第二天一早,就有大臣參奏端懷王粗俗有礙風化,竟然在太主的壽宴上赤身裸體。
端懷王怎麼咽得下這口氣去,但是自己是遇對滕王妃圖謀不軌,然後就突然失去意識被人打昏,醒來就這幅德行了,如果他要追究這件事情,只能把前因後果全都抖了出來,那到時候就不只是有傷風化了,還要面對滕王的彈劾!
端懷王終於知道什麼叫打掉了牙?往肚子裡咽,掉牙的不是羅瑞雪,而是他自己!
根本就沒有地兒撒邪火。
羅瑞雪玩的十分痛快,看過了好戲就隨着滕燕賜回客房去了。
她剛一進客房,就發現滕燕賜將丫頭都遣走了,然後關上門,羅瑞雪還沒有坐下來,就被滕燕賜突然從後面抱起來。
“啊……”羅瑞雪輕呼了一聲,說道:“王爺,這是做什麼?”
滕燕賜將人扔在牀榻上,欺身上去,說道:“夫人你說呢?”
羅瑞雪心臟突突直跳,趕緊撇過頭去,說道:“王爺,這可是太主的府上……而且院子裡賓客衆多,不宜在這裡……”
羅瑞雪說到這裡臉上有些發紅,就沒說下去,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了。
滕燕賜笑着親了親她白皙的?尖,說道:“不宜行房事?”
羅瑞雪臉上更是通紅,和滕王爺相處久了纔會發現,其實滕王爺根本不是冷漠,而是悶騷,只要一熟悉起來就會各種黑心腸。
滕燕賜說道:“不行房事也可以……那夫人和本王談談心。”
羅瑞雪眉頭一跳,談心?喝心靈雞湯麼?
只聽滕燕賜說道:“夫人和那個方良平,看起來像是舊相識?”
羅瑞雪更是心頭一跳,原來滕王爺這是吃味兒了?
羅瑞雪躺在牀上,心中一轉,笑道:“方大人原是丞相府的家奴,若說不認識,王爺定然也不相信……不過現在方大人已經出人頭地,更是端懷郡主的準郡馬,只不過婚期沒有個準頭兒,王爺何不撮合好事兒,請皇上早早賜他們完婚呢?”
羅瑞雪這麼說,既解決了方良平這個狗皮膏藥,又一併將燕瑤紫這個爛桃花也能剔掉,真是何樂不爲。
滕燕賜笑了一聲,說道:“夫人說的有道理。”
第二日用了早膳之後,衆賓客這才陸陸續續的離開了。
滕燕賜一行離開的時候,太主還親自送出了府門。
太主拉着羅瑞雪的手,笑道:“我看着這丫頭就喜歡,下個月老身就要上安霆山禮佛一年,丫頭不如跟着老身一起去罷。”
燕厚德在旁邊搖着扇子,笑眯眯的說道:“姑姑,你當真是要了滕王的命呢?他這麼寶貝着自家媳婦兒,成天離開一刻都心頭不舒服,還一年?我看滕王定然把軍機處也搬到安霆山去,到時候別說禮佛了,姑姑定然不得安寧!”
羅瑞雪笑眯眯的說道:“太主若是高興,瑞雪可以隔幾天就去一趟安霆山,陪着太主說說話兒,安霆山離京城也不過一日時間。”
太主拍着羅瑞雪的手背,笑道:“瞧瞧,這善解人意的性子,好啊。”
太主說着,似乎想到了很多往事,笑道:“老身若是早些時候也知道收斂,就不會落得現在卸磨殺驢的下場。”
燕厚德說道:“誒,姑姑怎麼說自己是驢。”
太主頓時橫了燕厚德一眼,說道:“算了,不叫丫頭跟着我禮佛去了,你這個小子皮緊的厲害,跟着我去禮佛一年罷!”
燕厚德連忙說道:“我一天不吃肉就渾身難受,若是讓我去禮佛,廟裡都是肉味了!”
太主趕緊念道:“阿彌陀佛,佛祖勿怪。”
衆人都是笑了起來。
太主看着羅瑞雪登上馬車,滕燕賜翻身上馬,突然拄着柺杖,上前說道:“燕賜啊……你在這朝廷裡也是辛苦了,若是往後……若是皇帝針對你,記得來找老身,或許老身有什麼法子,也說不定的。”
羅瑞雪坐在馬車裡,聽着太主在外面的話兒,似乎話裡有話,但是仔細回想了一下這個人物,小說裡太主就沒有怎麼出場過,所以羅瑞雪也不知她話裡是什麼意思。
滕燕賜點了點頭,說道:“太主哪日啓程,記得遣人來告訴我一聲,我送太主。”
太主笑道:“行了,去罷。”
滕燕賜這才催馬而行,帶着衆人往回去了。
羅瑞雪的車馬進了城,回到滕王府上,遠遠的就聽見府門口有些吵鬧。
羅瑞雪偷偷打起簾子往前看,只見府門口有兩個人,一個穿着粗布衣服的女人,後面跟着一個年紀稍小一點的丫頭,丫頭揹着行李。
女人潑婦似的,說道:“讓我進府去!我可是你們紀夫人的侄女兒!趕緊讓我進府去,我要見紀夫人。”
守門的侍衛當然不會讓她進去,這女人的打扮是在太俗粗,紀氏也算是書香門第,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侄女兒呢。
那侍衛哄着女人,說道:“趕緊走,趕緊走,這是王府,不是你們撒野的地方兒,再不走就打了。”
女人被他一喝,嚇得有些怕了,退了好幾步,只好悻悻然的走了。
女人剛走,滕燕賜和羅瑞雪的車馬就來了。
羅瑞雪並沒有當一回事,就進去了。
滕燕賜進府之後,換了一身兒衣服,就進宮去了,羅瑞雪一個人在屋子裡呆着,中午的時候讓春禾和碧盞扶着,去紀氏哪裡走一圈,正好問問紀氏要不要一起傳膳。
羅瑞雪進了紀氏的院子,紀氏並不在房間裡。
丫頭說道:“少奶奶,夫人在茶室會客呢。”
羅瑞雪順口問了一句,說道:“又是誰家的太太?”
丫頭皺了皺?子,說道:“少奶奶,不是奴婢嚼舌頭根子,這回可不是誰家的太太小姐,是個鄉野村姑,一大早就在府門口吵鬧,說是夫人的內侄女兒,但是那模樣,那說話的氣度,還真真兒的一點兒也不像。夫人也不知怎麼的,就將她給放進來了,還單獨叫到茶室去說話兒,把下人都遣散了。”
羅瑞雪有些好奇,說道:“行了,我在茶室的外間兒等一等罷。”
丫頭趕緊引着羅瑞雪到了茶室的外間兒,然後上了茶點,這才退下去。
碧盞好奇的望着裡面兒,不過內間兒關了門,什麼也看不見,只是隱約能聽見斷斷續續的說話聲,但是就算仔細聽,也聽不真切。
碧盞說道:“少奶奶,夫人幹什麼偷偷摸摸的?”
羅瑞雪說道:“別多事兒。”
碧盞吐了吐舌頭。
就在這個時候,突聽“哐啷”一聲巨響,像是把桌子椅子之類的弄翻了,然後屋子裡傳出了爭吵的聲音。
羅瑞雪嚇了一跳,春禾和碧盞也有些着急。
春禾說道:“少奶奶,夫人在裡面兒會不會出事啊?”
羅瑞雪站起身來,往前走了走,內間兒的門還是關着的,裡面一個尖銳的女子聲音大喊着。
“憑什麼不行!我告訴你,我就是要嫁給滕王爺!你是滕王爺的娘,有什麼做不了主的!我又沒想做正室,給我個側妃就行了……你想想看,我現在懷孕了,就算不是滕王爺的,不過纔剛剛懷孕,你趕緊安排着,我和滕王爺立馬完婚,誰也不知道我懷的倒地是不是滕王爺的種,等我生下一個兒子,母憑子貴,你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扶我做正室!姨母,不是我說你,你也該爲自己想想,你兒子的正室姓紀,往後紀家不也好說話兒麼,幹什麼肥水偏偏給了外人?”
她的聲音很大,春禾和碧盞立馬就驚呆了,你看我我看你的。
羅瑞雪則是眯了眯眼睛。
紀氏似乎說了什麼,但是聲音沒有那麼大,聽不清楚。
那個尖銳的女聲又響了起來,說道:“讓我小聲點?!哼哼,你若是不同意,那我幹嘛小聲?我現在就跑出去嚷嚷着!就說你紀氏家風敗壞,內家侄女兒死了夫君,守寡的時候和隔壁的男人偷腥,現在懷了孩子,走投無路還投靠我的好姨母了!”
紀氏的聲音終於提高了一些,隱約聽到她說道:“你!你怎麼如此不要臉!”
那尖銳的女聲冷笑了一下,說道:“我不要臉?我就是不要臉了!我不要臉有什麼的,反正我是個鄉下人!你不同啊,你可是滕王爺的母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滿京城的人都看着你呢!你自個兒想想罷!你的內家侄女兒若是以後這樣的醜事兒,這府裡頭的老夫人能容你?滕王爺還能認你這樣的娘?到時候咱們姨侄倆兒,正好一同被趕出府去!我告訴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今兒個我就要結果!今兒你不提讓我嫁給滕王爺的事兒,我就給你不要臉了!”
春禾低聲說道:“少奶奶,這……這怎麼辦?”
羅瑞雪沒有說話,只是冷笑了一聲,轉身就走了。
春禾和碧盞追着羅瑞雪出來。
碧盞說道:“少奶奶,你怎麼不進去?就該罵死那個不要臉的女人!”
羅瑞雪說道:“你不想想,我若是進去了,夫人的事情不就被人發現了麼?夫人的臉面到時候沒有地方擱,心裡頭定然不舒服。”
春禾說道:“依奴婢看,這根本沒什麼丟臉的事兒,那個女子自己沒臉沒皮做這些勾當,竟然腆着臉往夫人身上潑髒水,夫人就該把她趕走纔是。”
羅瑞雪說道:“夫人是最重禮數的,家門出現這樣兒的人,定然不會好受。這件事兒,還需要背後解決纔好。”
碧盞說道:“少奶奶,怎麼背後解決?”
羅瑞雪笑道:“她是個寡婦,竟然還和別的男子偷腥,那不如將偷腥的男子找過來,當面舉發她,不就得了。”
碧盞皺眉說道:“可是少奶奶,時間不夠了呀!那不要臉的說今兒個就讓夫人把她指給王爺,咱們到哪裡去找那個不要臉的男人?”
羅瑞雪說道:“碧盞,你就不會動動腦子?”
碧盞說道:“少奶奶,奴婢腦子再動也不想不出來了……”
羅瑞雪笑眯眯的,輕飄飄的說道:“她不要臉面,想要把野種栽贓給王爺,對待這種人,咱們還顧着什麼臉面?碧盞,你去街頭上隨便找個乞丐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給他些錢財,讓他指認,不就行了。”
碧盞拍手笑道:“原來是這樣!奴婢怎麼就沒想到!”
羅瑞雪說道:“還不快些去,找個機靈些的,要會隨機應變。”
碧盞笑道:“少奶奶要找奴婢這樣機靈的,怕是找不到,奴婢就勉強去找找比奴婢愚鈍一點兒的罷。”
春禾瞧着彈了她額頭一下,說道:“碧盞又開始貧嘴了。”
碧盞笑嘻嘻的,又蹦又跳,一想起來就開心,趕緊出府門辦事去了。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都已經過了午膳的時候了,羅瑞雪早就回了院子,這個時候有丫頭過來了,說道:“少奶奶,夫人請您過去用午膳呢。”
羅瑞雪說道:“這個時候用午膳?”
丫頭說道:“是呢。”
丫頭說完,又壓低了聲音說道:“少奶奶,就是奴婢方纔跟你說的那個女子,夫人和她在茶室裡說了好一會兒話,出來之後那女子說想請少奶奶用午膳,夫人就答應了。夫人看起來臉色不太好,也不知是不是病了……”
羅瑞雪當即就明白了,看來這個不要臉的是想要摸一摸自己的底細。
羅瑞雪笑道:“既然夫人不舒服,春禾,你去小廚房把拿到潤肺的燉雪梨端過來,咱們一會子過去,眼下夏末秋初,天氣燥的厲害。”
春禾立馬去端來了,還不忘了賞給小丫頭一碗,小丫頭千恩萬謝的,頓時喜笑顏開,覺得少奶奶真是又漂亮又端莊,爲人客客氣氣的從來不擺架子,還特別的大方。
羅瑞雪帶着春禾到了紀氏的院子,丫頭引着她們往裡走,進了飯堂。
一進去,就聽到有個尖銳的女聲說道:“哎,哎!這個好吃,還有麼!這個肉香啊!那個魚肉太嫩了,我從沒吃過這麼嫩的!這個菜不好,換掉換掉,再來一盤魚,給我再加碗米飯!”
羅瑞雪走進去,不着痕跡的打量着裡面兒。
就見紀氏坐在桌邊,臉色很是陰沉,面上都是侷促不安,下意識的撕扯着手中的帕子,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坐在她旁邊,左手託着碗,碗邊上掛着米飯粒子,右手拿着一把盛湯的大勺子,卻去舀盤子裡的東坡肉,然後就着勺子,欠起身子,直接就去呼嚕帶聲的吃掉了。
女人吃完了,還長出一口氣,打了個響嗝,用袖子抹了把嘴,說道:“好吃好吃。”
羅瑞雪走進去,紀氏就看見了她,連忙站起來,又尷尬的看了看吃的很香吧唧着嘴的女人,乾笑了兩聲,說道:“瑞雪來了啊。”
女人聽到聲音,這才擡頭,也不起身來,只是吧唧着嘴,嚼着滿嘴的肉,一邊嚼還一邊舔着牙?上的米粒子,冷笑一聲,說道:“這就是滕王府的少奶奶了呀?”
紀氏爲了緩解尷尬,連忙拉着羅瑞雪,說道:“瑞雪,快來坐,這是我家裡的內侄女兒,今年二十歲了,比你大一些,來這裡省親,名喚紀翠玲,你們認一認。”
羅瑞雪笑道:“原來是紀家姐姐。”
紀翠玲沒有放下手裡託着的碗,另一隻手卻在羅瑞雪眼前擺了擺,笑道:“滕王府的少奶奶當真是個瞎子?”
紀氏頓時喝道:“翠玲,說什麼呢!”
紀翠玲說道:“不是麼,她看不見。我就奇了怪的,爲啥子一個瞎子都能做少奶奶?進宮選秀都不要有殘疾的,做王妃就可以殘疾了?”
紀氏當即“嘭”的拍了一下桌子,說道:“翠玲,你說的都是什麼話!怎麼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張口閉口這麼難聽!”
紀翠玲仗着羅瑞雪看不見,對紀氏哼哼冷笑了一聲,然後擠眉弄眼的,滿是威脅,說道:“姨母,我說的都是大實話而已。”
紀氏被她威脅了,她本就是個軟弱的人,嫁了滕家之後,處處都小心翼翼,生怕惹了老夫人不高興,丈夫早早去世,也是在家中老老實實的帶兒子,從來不惹一點兒事端,如今突然來了一個內侄女,要給她潑髒水,軟弱的紀氏頓時就沒了主心骨兒。
紀氏氣的不行,胸口氣促的起伏着,卻不敢再說。
羅瑞雪把這些不動聲色的看在眼裡,笑眯眯的說道:“母親彆氣,紀家姐姐說的也是實話兒。”
紀氏說道:“瑞雪……”
她話還沒有說完,羅瑞雪又笑眯眯的,似乎特別誠懇的說道:“紀家姐姐說的挺對的,其實瑞雪也一直在反思,像瑞雪這樣的人,既沒有貌,也沒有才,而且眼盲又殘疾,真不知上輩子積了什麼樣兒的福分,才能讓滕王爺這麼看重瑞雪,王爺天天都公務繁忙的,還要早中晚都趕回府裡和瑞雪一道用午膳,真真兒是太辛苦了。”
她一說完,簡直就是"chi luo"裸的炫耀啊,紀翠玲當即就火了,但是又不能發火,只是對着羅瑞雪虛扇了兩個嘴巴。
羅瑞雪怎麼能看不見紀翠玲滑稽的在自己眼前扇嘴巴,不過沒有點破罷了。
紀翠玲一直從人前吃到人後,都沒有住嘴的,把所有的菜都禍攏了一遍,讓誰看着都覺着噁心的不能下嚥。
羅瑞雪看紀氏鐵青的臉色,笑着說道:“母親,瑞雪聽說母親身子不好,定然是初秋天氣太燥,特意讓春禾端來了一碗燉雪梨,和着冰糖和冰屑子,吃了剛好。”
紀氏頓時欣慰的笑了笑,說道:“還是瑞雪有心了。”
羅瑞雪讓春禾將碗遞過去,紀翠玲一瞧,碗特別的精緻,一打開蓋子,裡面的雪梨白生生兒的,飄出一股淡淡的甜香,特別的好聞。
紀翠玲當即將碗劈手搶過來,春禾“哎”的喊了一聲,剛要說話,紀氏卻用眼神制止了,還搖了搖頭。
羅瑞雪自然全都看見了,仍舊沒有說話。
紀翠玲呼嚕嚕的全都喝的一乾二淨,然後又抹了抹嘴,打一個響嗝。
羅瑞雪笑眯眯的說道:“母親,還好喝麼?雪梨一直燉着,是不是十分軟爛了?”
紀氏很尷尬的說道:“嗯……好喝,瑞雪有心了。”
羅瑞雪說道:“沒事兒。母親若是喜歡喝,一會子我再讓春禾拿來一些。”
紀氏連忙擺手,說道:“不必了,瑞雪你辛苦了,別再忙道了。”
紀氏想着,拿來了也是餵了狼崽子,還不如不拿。
羅瑞雪又坐了一會兒,說道:“母親,那我就先回去了。”
紀氏點頭說道:“去罷,中午了,去午歇一會兒。”
羅瑞雪應聲,就起身走了。
紀翠玲在羅瑞雪背後啐了一口,說道:“一個瞎子,我還當什麼天仙,也沒那麼漂亮!”
紀氏氣的臉色發青,說道:“你!你也太囂張了!”
紀翠玲冷笑道:“怎麼樣啊?俗話說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就是不要臉,你也跟着我不要臉啊?別忘了,今兒個你就告訴大家,讓我給滕王爺做側妃!”
紀氏氣的幾乎昏厥過去,有些搖搖欲墜。
春禾扶着羅瑞雪走出來,說道:“少奶奶,那個紀翠玲太不像話了!少奶奶你方纔是沒看見,那個紀翠玲,把少奶奶給夫人的燉雪梨給搶走了,還吃的稀里嘩啦的,簡直就是鄉野村姑,太沒教養了,而且她還敢瞪夫人!沒人給她個教訓,她恨不得一把火燒了滕王府呢!”
羅瑞雪幽幽的笑道:“誰說沒人給她教訓?”
春禾不解的說道:“少奶奶?奴婢愚鈍,沒明白是什麼事兒。”
羅瑞雪說道:“記得上次的馬千柔麼?”
春禾說道:“記得。”
羅瑞雪說道:“上次的巴豆粉沒有用完,方纔你拿的燉雪梨裡面兒,我順手放了一些,給沒教養的紀翠玲,清清腸子。”
春禾“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說道:“奴婢竟然都沒有發現。”
那邊紀翠玲還在囂張,突然臉色就白了,感覺肚子裡有些不對勁兒,不一會兒豆大的汗珠兒就順着額頭滾了下來,肚子疼得好像刀絞一樣,爬起來就衝了出去。
紀翠玲因着把那個燉雪梨喝了個乾淨,一滴也沒剩,所以肚子就額外的疼,一個下午都在茅廁渡過,還在茅廁裡大喊大叫的道:“你們滕王府是不是要害死人啊!吃個午飯肚子這麼疼!是不是誠心要弄死我啊!哎呦我的天……”
紀翠玲好不容易肚子不疼了,但是雙腿一麻,“噗通”就跪在了茅廁的地上,一身的臭氣熏天,連丫頭都不敢靠近她,躲得遠遠的。
滕燕賜今日回來的早,他剛進來,碧盞也就辦事兒回來了,蹦蹦跳跳的心情極好,衝進來喊道:“少奶奶!奴婢辦妥了!奴婢……”
她叫着,突然就住嘴了,一臉傻眼的表情,沒想到滕王爺坐在屋裡呢,頓時蔫兒了,趕緊低下頭退到一邊兒去。
滕燕賜笑着說道:“你又讓丫頭去辦什麼事兒了?”
羅瑞雪笑道:“今兒個王爺回來的早,先吃些點心墊墊底兒罷,一會子晚膳必定精彩的不得了。”
滕燕賜知道她是故意賣關子,也就沒有再問。
晚膳的時候,紀氏果然叫丫頭來傳了。
沒想到今兒個老夫人心情好,也要和紀氏一起用晚膳。
晚膳在主院的大飯廳里布設,羅瑞雪和滕燕賜到的很早,然後就看到老夫人住着個柺杖,慢悠悠的走出來。
紀氏來的最晚,因着她心中有事兒,不想讓紀翠玲和大家見面。
紀氏惴惴不安的走了出來,後面跟着精心打扮過的紀翠玲。
紀翠玲今日掉到了茅廁裡,出來之後使勁洗刷了一遍,換了新衣服,一身的綾羅綢緞,頭上插得金釵銀墜子,整個人就像一個移動的金庫,別提多俗豔了。
雖然精心打扮,又撲了許多香粉,恨不得把紀氏所有的胭脂水粉都用在自己身上,但是終究遮不掉茅廁的味道。
旁人都紛紛用袖子捂?,羅瑞雪裝作看不見,說道:“咦,這是什麼味道,好生難聞。”
她這樣一說,旁邊的丫頭紛紛都笑了起來,一個個盯着紀翠玲瞧。
紀翠玲恨得要死,卻想在老夫人面前裝裝樣子,只好咬牙不說話。
老夫人看見紀翠玲這般打扮,她頭上插的髮簪,都是紀氏的,紀氏雖然平日裡不打扮,但是首飾珠寶也不少,好幾樣兒還都是老夫人賞賜的,老夫人心思自然發現了。
而且紀翠玲年紀不大,紀氏的首飾卻都是老成型的,紀翠玲戴上頓時不倫不類。
老夫人說道:“這就是你那個內家侄女兒?”
紀氏連忙說道:“是的母親,喚作翠玲的。”
紀翠玲趕緊嬌滴滴的說道:“奶奶。”
老夫人說道:“不用這麼叫,叫老夫人就行。”
紀翠玲頓時臉上很難看。
紀翠玲又看向滕燕賜,笑道:“姨母,想必那位就是滕王爺了罷?”
紀氏臉上也不好看,卻硬着頭皮,笑道:“正是呢,翠玲快坐下罷,坐我這裡。”
紀翠玲想要挨着滕燕賜坐,可偏生滕燕賜挨着老夫人,另一頭坐了羅瑞雪,紀翠玲只好用眼睛去剜羅瑞雪。
菜都布好了,老夫人說道:“用膳罷。”
大家這才應了一聲,然後拿起筷子,唯獨紀翠玲一上來就把碗抄了起來託在手中,一點兒也不規矩。
老夫人看了一眼,沒有說話兒。
紀翠玲看着老夫人面前的八寶七珍,頓時口水橫流,欠起身子就抄了一筷子,因着袖子太大,全都掉進菜裡了,這回連滕燕賜也皺了皺眉。
而紀翠玲還渾然不覺。
席上很安靜,只聽見紀翠玲吧唧吧唧的涮舌頭,聽得衆人是一點兒食慾也沒有了,紀氏更是尷尬的臉色鐵青,想要鑽進地底下去。
紀翠玲吃好了,用袖子抹了把嘴,將碗放在桌上,然後看着紀氏,笑道:“姨母,您不是有話兒要和大家說嘛?”
紀氏連連給她打眼色,老夫人卻已經開口了,說道:“食不言寢不語,這些規矩你在家裡頭不曾學過?”
紀翠玲當即被噎着了。
等衆人都吃好了之後,丫頭進來撤下剩菜,引着衆人進內間兒茶室用茶點。
紀翠玲連連推紀氏,紀氏才終於一咬牙,說道:“母親,媳婦有個事兒,想要和您說說。”
老夫人說道:“哦?什麼事兒?”
紀翠玲頓時眼放精光,目光灼熱的盯着滕燕賜。
紀氏硬着頭皮說道:“是這樣的……”
她的話頭兒還沒說下去,就見一個嬤嬤進來了。
嬤嬤說道:“老夫人,外面兒有個男子,要找紀家小姐。”
紀翠玲說道:“誰啊!”
老嬤嬤有些踟躕,看向紀翠玲,又看了看老夫人,支吾的說道:“是……那男子說……他是紀姑娘的……老相好兒。”
紀翠玲頓時一驚,說道:“什麼?!”
她定然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在鄉下的那個鄰居。
衆人臉上都是驚訝和不?,唯獨羅瑞雪好端端的坐着,穩穩當當的,臉上掛着雲淡風輕的笑容。
滕燕賜當即側頭,輕聲在她耳邊笑道:“這就是你賣的關子?”
羅瑞雪也輕聲笑道:“王爺只管看好戲,便成了。”
滕燕賜?子裡低沉的“嗯”了一聲,笑道:“聽夫人的。”
羅瑞雪被他灼熱的?息弄得耳根子有些發癢,趕緊撇開頭去。
老夫人聽了冷笑一聲,說道:“老身怎麼聽說紀姑娘已經成婚了,丈夫早亡,守了兩年的寡,哪來的老相好兒?”
紀翠玲着急了,說道:“假的!定然是誣衊我的!”
羅瑞雪幽幽的說道:“奶奶,不如將那人請來和紀家姐姐對峙?冤屈了姐姐或者旁人,在外人眼裡都會覺着滕王府偏袒,對王爺的影響也不好。”
滕燕賜只是挑了挑眉,看了羅瑞雪一眼,不經意的側過頭去,低聲說道:“夫人總是拿本王當槍使?今兒個晚上本王定要夫人看看,本王的槍是不是好使的?”
羅瑞雪的臉色突地一下就燒紅了,耳根子都紅彤彤的,直接蔓延到脖頸上都是一片粉紅,心想着滕王爺還是冷着臉罷,說起笑話來真是黑色幽默!
老夫人點頭說道:“嗯,就叫那人進來,和紀翠玲當面對質。”
紀翠玲頓時大驚失色,“噌”的站起來,說道:“不能啊!別叫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