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看了寧卿臉上神『色』,似乎並沒有嘲笑她的意思,薛冷玉只能接受了他的評價:“是啊,我很純潔的。
”
寧卿笑了笑,不知可否,只是道:“我會小心說話的,不用擔心。只是這個時候去,只怕要在女皇那裡用了中飯才能回來,我一會讓宮女送些吃的進來,中午你便隨便吃點,別『亂』跑。”
“好。你放心。”薛冷玉道:“你放心,我不會『亂』跑的。”
自己幫不上忙也就罷了,怎麼還會給他添『亂』。
望着寧卿出去,薛冷玉心中難免的還有些擔心,想了想自己笑了,寧卿是在宮裡長大的,這樣的事情不知見過多少,自是駕輕就熟,哪裡需要她來擔心。這進退之間,他若不是極有分寸,又如何能得女皇如此信任。
閒着無聊,也不敢『亂』跑,便倚在寧卿牀上,那本醫書看的實在無趣,睜大了眼睛盯着牀頂發呆。這個時代就是無聊,便是再富有的人家,女子在家中,也不過是看戲聽曲兒撲蝶繡花,實在無趣之至。
哎,薛冷玉長長嘆了一口氣,想念電視,想念電腦。想了一會,翻了個身,繼續開始想念殊離,自己走後,他應該就從肖三口中知道自己不見了,也不知道會急成什麼樣子。也不知他能不能想起自己走時那一番話,能不能體諒自己的苦心。
想着想着,聽見門外一響,是有人推門進來。
薛冷玉睜了眼,正要開口喊出寧卿的名字,只覺得那腳步聲不止一個,硬生生的將那名字嚥了下去,正翻身下牀,坐在牀邊還未及將鞋子穿上,便有人轉了進來。
一擡頭,是兩個手捧着被褥的宮女。
薛冷玉尋思她們難道是來收拾殘局換乾淨被褥的,想着寧卿那樣的表現,彷彿做了壞事般,臉上一紅,鞋子還未穿好便連忙的離了牀,尷尬笑道:“兩位姑娘好。”
那兩個宮女看了薛冷玉躺在寧卿的牀上,彷彿是愣了一下,再看他牀上落的那本醫書,臉『色』驟變。
“怎麼了?”薛冷玉不解的望着牀上,並沒有見到什麼可怕的地方。牀單被褥也只是剛纔自己躺着的時候弄『亂』了少許,要是她們非以爲曾是戰場,那也是收拾過的了,不至於這麼緊張吧。
那兩個宮女的臉『色』卻變得難看,其中一個有些顫音的道:“公子……從不讓人碰他的東西,特別的是書,你……”
書?薛冷玉看了宮女的那臉『色』,想着寧卿對易容之術如此精湛,也不知道是不是學醫血毒之人,所以特別忌諱別人動他的這些東西。不及多想,連忙陪了笑道:“兩位姐姐別擔心,那書,是公子自己看的,我連字都不識,哪裡會看什麼書。”
聽薛冷玉這麼說,兩個宮女的神『色』才明顯放鬆下來,一邊上前小心翼翼的將書拿了放在桌上,一邊捲起牀上被褥換上新的。
薛冷玉站在一邊,有心想說幾句,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一直等到兩人換好了新的牀單被褥,收拾了髒的有要走的跡象了,薛冷玉才忙道:“麻煩兩位姑娘了。”
那宮女看了薛冷玉一眼,雖然面上沒有表現出什麼情緒,可是心裡卻着實奇怪。
寧卿這樣一個男人,從來眼高於頂,沒有任何女子能進他眼中。她們原都以爲,他相中的女人,那必是有絕『色』之姿,或者驚世之才。可如今,這光明正大的帶回了宮裡,放在屋裡的女人,竟是如此連清秀都算不上,更甚於,連字都不識。
這也未免和她們的想象,相去甚遠。
奇怪歸奇怪,不屑歸不屑,可畢竟是寧卿帶進門特意囑咐過的,何況這一回了宮便赤『裸』『裸』的宣告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下人心裡再有嘀咕,面上也不敢有絲毫不滿的表現。見薛冷玉道謝,當下便也微低了頭道:“奴婢們是伺候公子的,這是奴婢們分內的事情。公子走時吩咐,姑娘若是有什麼需要,請儘管開口。”
薛冷玉自嘲笑笑。是了,人家是寧卿的丫鬟,是來給寧卿做事的,自己客氣個什麼勁。不由的笑了笑:“我沒有什麼事情,兩位姑娘請自便。”
兩位宮女便福了一福轉身離去,薛冷玉看着她們背影,想着寧卿剛纔說的話。
他說,我從不是一個心軟的人。
如果不是因爲他在這院裡有着足夠冷厲鐵腕的管理,想來這兩個宮女,對自己必不會如此客氣吧。
心裡有些悶悶地,有心想要休息一會,看着新換上整潔的牀單被褥,實在不好意思再爬上去,便這麼趴在桌邊發呆。
發了一會呆,便有宮女送了飯菜過來,看了看,心裡有些暖意,竟然都是自己喜歡的菜『色』。
送飯的宮女也不敢多說,依舊是客客氣氣的。
薛冷玉不知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也便不敢多話,免得不小心惹出了什麼事情,還要讓寧卿收拾殘局。這宮裡,可比不得展風頌的宮裡,寧卿也是小心翼翼的在做人做事,本就如履薄冰,若是再爲保自己而讓他難做,那實在是過意不去。
吃了飯,薛冷玉依舊無事,吃飽了便難免有些困,頭搭在桌上昏昏欲睡,也不知過了多久,半睡半醒間,卻見光線一亮一暗,那素白修長的身影便出現在面前。
寧卿從淳于女皇那仔仔細細的說了自己這些天早已想好,編的沒有一點遺漏的說辭,再用了中飯,這纔回自己的院子。
一開門,便見薛冷玉眯着眼兩手爲枕,趴在桌上。不由得半彎了腰湊的近些,輕聲道:“可可……”
“恩。”薛冷玉被驚的有些醒了,用手『揉』了『揉』乾澀的眼,看清眼前只有寧卿一人,心裡便輕鬆:“你回來了。”
“困了便上牀去,怎麼在這兒睡?”寧卿道。
“沒事。”薛冷玉打了個小小的哈欠,想直起身子,一直壓在腦袋下面的手卻因爲血『液』不暢而麻木,稍微的一動,便如千萬根針刺在上面一般。不由得皺起了眉,輕輕的哎呦一聲。
寧卿見她那樣子,臉上一笑,在旁邊坐了,伸手執了她那不能動的手臂,長指在上面輕柔的捏着,又問道:“怎麼不進去睡?在這兒趴着,着涼了可怎麼好?”
薛冷玉齜牙咧嘴的道:“這都什麼季節了,哪裡還會着涼。”
寧卿笑一笑,也不反駁,道:“便是如此,牀上睡的還是舒服些。”挑了眉:“怎麼?嫌我的牀不乾淨?”
薛冷玉苦笑:“哪裡是我嫌你的牀不乾淨,你剛走沒多久,便有宮女過來換了新的牀單被褥。我開始是躺着的,可看她們那讓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硬生生的看的我覺得做了什麼慘無人道的事情一般。想來你是個十分講究的人,不一定喜歡別人躺在你的牀上,我便沒有多待了。”
寧卿失笑:“可可,我的地方,自是不喜歡別人『亂』動,可你是別人嗎?”
寧卿說的如此親近,薛冷玉不好說是,也不好說不是。只是嘟囔着:“那畢竟是你的地方嘛,當然還是要你同意纔好。”
寧卿還不及再說話,薛冷玉想了正事,忙道:“怎麼樣?女皇沒有爲難你吧?”
寧卿搖了搖頭:“沒有,不過是對我帶了你在身邊感到十分不解。”
薛冷玉忙道:“那你怎麼說?”
寧卿道:“我只是對女皇說看你無家可歸,老實本份,看起來實在可憐。本來只打算將你帶到宮裡爲你尋個差事,誰知路上有一日心裡鬱悶,喝多了些,竟是毀了你清白,後來見你也貼心,便帶在了身邊。雖然大字不識,心無城府,並幫不上什麼忙,可我這樣男人,卻正需要一個這樣全無心機的人跟着纔好。”
薛冷玉開始聽他話說的還正經,聽着聽着,不由得僵了住,抽出胳膊,指着寧卿說不出話來。
寧卿說完,並不覺得自己哪裡錯了,坦然看着她,等她發表意見。
“你……”薛冷玉半天方纔理順了自己思緒,你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什麼樣的說法不好,偏偏編出這麼一個。
寧卿知道薛冷玉必定有意見,等她指了半天,方纔將她手指收了回去,柔聲道:“可可,若非這樣,我有什麼理由接受你這樣一個女子?如果不讓女皇和那個假公主知道你是個這樣老實本分的人,她們又如何容你。”
想了半天,不得不承認寧卿的話有些道理。薛冷玉挫敗的埋頭在自己胳膊中呻『吟』:“寧卿,我的命真苦,從開始到現在,我其實什麼都沒做過,這名聲卻一天比一天差了。”
從來到這世界起,便拿着一紙休書被扣上勾搭小叔的罵名,再到跟殊離來往時,被人說搭了這個又搭了那個。跟着去了展風頌的宮裡,那些宮女官員看她不屑的眼神,再來了幕淵,又成了這樣一個局面。
寧卿被薛冷玉那苦悶的樣子逗得一笑:“別難過了,我這名聲,也好不到哪裡去。你即是跟着我,也就只好認了。”
從胳膊的縫隙中仰起臉,問道:“寧卿,你在這宮裡的名聲,是不是很兇?”
“怎麼?”寧卿道:“聽到下人議論什麼了?”
“不是。”薛冷玉道:“我沒事就看看桌上那本書嘛,然後就隨手放在牀上。那些進來換被子的宮女見了,好像是大白天活見了鬼一樣。感覺那哪是一本是,就是一包炸『藥』。”
寧卿不禁失笑:“這麼誇張?”
薛冷玉鄭重點頭:“半點不誇張。你老實告訴我,如果是別人拿了你的書隨便看,會怎麼樣。”
寧卿這次卻不再笑,想了想:“那是我研究毒的醫書,一般是沒有人敢動的。自然也有人,不小心動過。”
“那人呢?”薛冷玉急急問道。
寧卿只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薛冷玉心中冰冷了一下,寧卿的眼神面『色』依舊是那麼溫柔,可那動作卻是將答案顯示的明明白白。
寧卿見薛冷玉的驚愕,並不解釋,卻只是柔柔笑了一笑:“可可,這宮裡,遠比你想象的要危險,要殘酷。你若不能讓別人明白你的無情,總有一天,你便會被別人踩在腳下。到那個時候,也絕不會有人來同情你。便是你平日裡對他們再好的,那時候,也只會站在權利的那一方。”
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薛冷玉腦中浮現出那日在傾國傾城的時候,寧卿派來的兩個小丫鬟,在聽說不要她們服侍的時候,那臉『色』變得多麼難看。
無奈的嘆了口氣,想在她心裡留個溫和的形象,卻並不想騙她。將她冰涼的手握在溫暖的掌心,聲音有些嘆息:“可可,別管我怎麼對別人。你只要知道,生也罷,死也罷,我只是爲你,這就夠了。”
良久,薛冷玉長長地吐出口氣:“我懂。”
若是生死的選擇,只能有一個結果。那麼不論用什麼手段,留着自己,都是沒有錯的。
寧卿見薛冷玉並沒有對他這樣行爲表現出厭惡不屑,心中欣慰,也不想再繼續說這黑暗的事情,便笑了道:“休息一下,今晚那假公主只怕是不會讓我安穩。”
“對了。”薛冷玉道:“你不是說沐浴更衣了,要去給她請安。”
“不用我主動。”寧卿道:“那公主也不是什麼善茬。她這些天必然從女皇那裡得知了不少我的事情,知我也是這宮裡舉足輕重的一員。今天晚上,想必會請我去接風洗塵,共用晚餐,試探之後,再決定拉攏或是除去。她吃不准你到底是什麼身份在我身邊,應該也會喊你一起。”
“那怎麼辦?”薛冷玉一下子有些緊張。
“你怕什麼?”寧卿道:“可可,你也是大風大浪大世面見過的,怎麼一個假公主也能讓你如此緊張?”
薛冷玉訕笑:“我那叫什麼見過大世面,都是些不上臺面的事情。”
正說着,寧卿忽的住了嘴,薛冷玉也就停下不說。隨即聽得門外腳步越走越近,在門口停下。
“什麼事?”寧卿道。這腳步聲,他聽的明白,不是他這院裡的下人。
門外站着的,也是個宮女,甜甜的恭敬的聲音道:“寧公子,公主設了酒宴,請您過去共進晚餐,爲你接風洗塵。”
寧卿心裡納悶,不由道:“公主這個時候便用晚膳了嗎?”
這才什麼時候,換算一下下午四點多吧,吃晚飯,是不是太早了。
那宮女道:“公主知道寧公子中午是在女皇處用餐,略有拘束。又一路辛勞,長途跋涉,晚間想必會早些就寢。所以就將晚膳時間定的早些,好讓公子能早些休息。”
薛冷玉捂了嘴用極輕的聲音道:“那公主,當做是體貼入微呢。”
寧卿無奈,道:“知道了,我這就來,請公主稍後。”
“是。”門外宮女應了一聲,頓了頓,又道:“公主特別囑咐,說情公子帶了可可姑娘一同前往。這些日子,公子一人在外,多虧可可姑娘照顧。”
薛冷玉看了一眼寧卿,伸出個大拇指表示佩服。果然是猜的一絲一毫不差,除了在時間的把握上稍微有些不準。
寧卿卻一本正經道:“多謝公主厚愛,請姑娘先回去覆命。寧卿稍事整理,便帶可可過去。”
門外宮女應了一聲,也不管寧卿看不見,對着還是對着門裡福了一福,這才轉身回去。
待那腳步走的聽不見了,薛冷玉有些猶豫道:“我真的要去?”
“自然要去。”寧卿將薛冷玉拉起,替她將睡覺時弄『亂』的發整了,一邊道:“雖然我們知道她是假的,可如今好歹也是個公主,在這宮裡,除了女皇便數她大,她的話,如何能不聽。”
寧卿這話說的便是一副自來順受慣了的臣子樣子,薛冷玉不由得撇了嘴,有心想要笑話他一句,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還未整理好句子,寧卿又笑了道:“難道你不想知道她到底有什麼居心,?是何許人也?如今我們沒找着理由去尋她,她卻主動找上門來,這不是很好?”
這纔像是寧卿這樣心機的人該說的話,薛冷玉見他尚能如此輕鬆,自己也就放鬆了下來。這將頭髮衣服整理的整齊了莫要失了禮數,這纔跟着寧卿出了門。
往外走去,寧卿畢竟還是不太放心,回頭看了一薛冷玉,想要再叮囑一句,剛漲了嘴,薛冷玉便道:“別擔心,裝聰明不會,裝傻還不會嗎?沒有『性』子,沒有膽子,沒有腦子嘛。”
寧卿閉上了嘴,眉眼中全是笑意。
是了,好歹也在傾國傾城與她共事了那麼長時間。雖然沒見薛冷玉有什麼真材實料的本事,可『插』科打諢,裝模作樣的事情,她確實最再行不過了。讓她裝有學問不好裝,裝傻還不容易嗎。
寧卿的院子,本就在公主殿中。出了院子沒有走多遠,便是公主的寢宮。薛冷玉不再多話,老老實實低頭跟在寧卿身後,見寢宮門口的宮女恭敬的向寧卿行了禮,進去通報。再便是公主請寧卿進去。
這公主的寢宮,男人本來是不能進的。可寧卿身份自是名正言順,也就沒有那麼多顧忌,隨着宮女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