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琪面上不顯，心裡卻在想，阿孃可是真不會騙人，既然要裝作不知道，就該在自己過來時驚訝的問手怎麼了，阿孃這麼問，豈不是告訴自己，她早就知道了。
顧氏不知林琪心裡在笑她，還嗔了一眼道：“我自然知道長出來就好了，我是說裂開的地方。”
林琪道：“已經好了，就是痂還沒掉，鄭娘子怕上面的藥膏，才包着。”
林琪說着伸手就要去拆紗布。
顧氏唬了一跳，趕忙攔下道：“快別弄，鄭娘子既然上了藥，那就說明還沒好完全，你可不能胡亂折騰。”
林琪笑嘻嘻的歪靠着她，撒嬌的亂蹭。
顧氏見她這般，才真正放下心。
拉着女兒坐在凳子上，她說起這兩天的事情。
在她心裡，林琪就是個孩子，尤嬤嬤兇殘的想要害顧清菲，結果自焚而死的事，女兒是在不宜聽的，可她又不想欺騙女兒，是就掐頭去尾，極爲簡略了講了講，尤其尤嬤嬤那段，她只含糊的說了句處置了，就完了。
林琪清楚顧氏的心思，順着她的意思點頭，還配合的抱怨，尤嬤嬤太壞了，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
顧氏摸着女兒的頭，聽着女兒軟軟的童音，心如海上的細波，輕輕的搖。
一個老僕仗着有些資歷，竟敢爲所欲爲，五娘還有大嫂護着，都沒擋住惡念。
她比大嫂還要差上許多，萬一有人看珍珍不順眼，那她可如何是好？
顧氏用力的抿緊嘴，不管付出多少心裡，她都不能讓珍珍有事。
林琪歪着身子跟顧氏撒了會兒嬌，便說要回去看書。
顧氏知道女兒癡迷制香，對婆母的手札十分着迷，也沒有多留，只是叮囑不要看的太晚。
林琪軟軟的應了聲，離開了上房。
才轉出遊廊，林琪就軟軟的靠在黃嬤嬤的身上。
黃嬤嬤嚇了一下跳，趕忙扶着林琪，一迭聲的叫道：“姑娘，你這是怎麼了？你可別嚇老奴，你到底哪兒不舒服？”
林琪輕輕搖了下頭，道：“我沒事，就是剛纔動的太多，後背有點疼。”
黃嬤嬤心疼的不行，眼淚都快要下來了。
就是說剛纔姑娘那麼活潑，其實都是在忍着劇痛？
黃嬤嬤半扶半抱着把林琪弄回屋子。
靠在柔軟的大迎枕上，林琪長長的吐了口氣。
黃嬤嬤擰了帕子給她擦臉和脖子，掀開衣襟時，發現裡面的肚兜都已經被汗水打透了，就是裡衣也是潮潮的。
黃嬤嬤極爲自責的打了自己一巴掌，道：“都怪我，都怪我。”
林琪睜開半闔着的眼睛，拉着她的手道：“嬤嬤這是做什麼？”
黃嬤嬤道：“要不是我多嘴，姑娘怎麼會這麼受罪？”
林琪笑了笑，白玉樣的臉龐有着輕微的透明。
“嬤嬤這是說的什麼話，這跟嬤嬤有什麼關係？”
黃嬤嬤動了動嘴脣，怎麼會沒關係？
要不是她說，姑娘應該會等傷勢再好一些纔會去吧。
林琪道：“阿孃擔心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就算卷翠說得再細，也不如親自看上一眼。阿孃的病情正在恢復，經不得來回反覆，不過是點小小的痛楚，忍忍也就過去了。和這些比起來，阿孃纔是最爲重要的。”
黃嬤嬤鼻子一酸，眼底裡忍不住泛起了淚花。
姑娘還不到十歲呀，誰家這個年紀的小娘子不是天真爛漫，肆意張揚的玩樂，她卻要事事操心，處處隱忍，即便偶爾的撒嬌，也是剋制的，甚至是遮掩的。
她忍不住回想曾經大笑着，隨性跑去花叢裡，撒歡打滾的姑娘，或許那樣的情景她有生之年也不能得見了吧。
黃嬤嬤喉頭快速的滑動，酸澀不斷的蔓延上來，眼淚在眼圈裡轉了幾轉，馬上就要掉落。
林琪不想讓她傷感，輕輕搖着她的手，帶着撒嬌意味的道：“嬤嬤，我想吃你做的綠豆甜糕。”
黃嬤嬤抹了抹眼睛，笑着道：“好，嬤嬤這就去做。”
她快速收拾了情緒，出了屋子。
林琪轉頭，透過窗櫺看着她的側臉，輕輕嘆了口氣。
或許旁人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覺得很苦，但她真的不覺得。
能跟阿孃相依着過活，能看着阿孃逐漸好轉，對她來說什麼都是值得的，即便她要爲此做很多的事情，承受很多的苦，她都甘之如飴。
太陽很快落了下來，雪姣在最後一絲光線淫滅之前趕回了府裡。
回到小跨院，雪姣顧不得喝水，便一溜煙的跑到屋裡。
林琪正在看手札，見她滿頭滿臉汗，便讓她緩一緩，先去洗洗，吃了飯再過來回話。
雪姣卻是已經迫不及待，她把從李甲那裡帶來的規劃圖遞上，道：“李甲說，二太太的鋪子裡最賺錢的就是糕點鋪子、糧店和船行，他準備先從糕點鋪子下手，糧行不逢大事動不了根本，至於船行，咱們是新開的，要想立刻見效，只怕不能，不如索性丟開，也省得二太太懷疑到咱們。”
林琪接過規劃圖道：“我先看着，你跑了一下午，先去歇歇，有什麼事明早再說。”
雪姣一下午幾乎跑遍的半個江寧城，也的確是累壞了，也就沒硬撐，回了耳房。
林琪翻開規劃圖，看了兩眼，忽然笑了起來。
她叫了黃嬤嬤道：“你看這個，大體規劃竟然跟翁翁弄得很像。”
黃嬤嬤湊過來看了兩眼，見上面不是讓利打折就是買多少錢就送東西，她忍不住驚奇道：“還真是，這個李甲該不會也是從福州來的吧？”
林琪笑着搖頭，三舅母說李甲是剛要出徒的小掌櫃。
時下，以學徒身份出師的，少說也要在師父跟前伺候五六年之久，之後纔有可能被師父傳授獨門秘技，而他學習也要一段時間才能出師，李甲現在最多十七八歲，就是曾經去過福州，也只能是在他拜師之前，那時的他撐死了也才十歲，能知道什麼。
她更傾向於他是商業奇才，就跟翁翁一樣，所以才與翁翁的理念不謀而合。
林琪把規劃書放到一邊，道：“嬤嬤，再拿五百貫錢，明天給他送去，既然要做就索性做大，小打小鬧可就沒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