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和風苑住得雖然窄仄,可相處和睦,顧博寧與姜氏伉儷情深,成婚十幾年一直一雙一對。相伴到如今。
反觀落桐院,蘇氏二十年如一日的頤指氣使,顧老夫人本就是個精明強悍的人,爲了兒子,爲了家族的興旺,才一直忍耐着,直到幾年後,顧博彥站穩了腳跟,蘇氏抱了幾年的窩,卻只生了個女兒,顧老夫人終於爆發了,不等她出月子就雷厲風行的塞了個不省油的嚴姨娘。
蘇氏當時傻眼了,她過門幾年就生了個姐兒,就是求到孃家也不佔理,蘇老太爺極爲愛惜臉面,不肯替女兒撐腰,直接把她讓孃家來人的要求給打了回來,蘇老夫人雖然疼愛女兒,可也不敢違逆當家老爺的意思,只能寫來信,指點她找個人分擔顧博文的寵愛。
蘇氏眼見顧老夫人態度強硬,面對不納妾就和離的要求,她只能含淚把跟前的丫頭送去。
顧博文是典型的士大夫作風,有美消受,他怎會拒絕,一晃這麼多年,落桐院就再沒消停過。
穿過夾道,沒多遠就是和風苑的大門,繞過大照壁,候在前院的小丫鬟瞧見林琪,一溜煙的跑進去稟告。
林琪繞着遊廊,不時看院子裡一高一矮的香樟樹,跟在旁邊的小丫鬟見她好奇,便解釋道:“夏日裡蚊蟲多,太太就在這裡種了這個。”
林琪瞭然,依着二表哥招蚊子的體質,的確需要這個幫忙,就是她在福州的院子裡也有一顆。
後院,姜氏聽到稟報,有些詫異的道:“府裡的客人走了?”
小丫鬟搖搖頭,又點點頭。
“應該是,沒看到有別人。”
姜氏點頭,理了理身上的家常衣裳,吩咐:“去備些甜嘴的蜜餞果子,再泡荔枝蜜來,去把那個軟乎的大涼枕拿來,下午熱,靠着那個才舒服。”
姜氏前兩年病了一場,身子骨不是很強健,夏日裡也很少用冰,涼蓆什麼的只在盛夏,熱得不行時才用上幾天而已。
貼身大丫鬟玳瑁去了茶房,珍珠去拿攢盒,另外兩個二等丫鬟去拿迎枕。
幾人手腳快,林琪已經過了穿堂時,就已準備齊全。
珍珠出去把林琪迎了進來,姜氏坐在牀邊,朝她招手。
“快過來這邊坐。”
林琪上前行了禮,才坐到竹編的榻上。
玳瑁端了加了碎冰的荔枝蜜,姜氏把碗推到林琪跟前,“嚐嚐,看還是不是你小時候吃的味兒。”
林琪抿了一口,沁涼直透心肺,更有絲絲清甜,跟黃嬤嬤做得相差無幾,只是略微有些甜。
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才道:“好喝,跟小時候的一樣。”
姜氏笑道:“好喝就多喝些,看你走得一頭一臉的汗,”她輕搖團扇,給林琪扇風。
黃嬤嬤哪敢勞動她,趕忙從小丫鬟手裡拿了大的扇子,站在一旁扇風。
姜氏見狀便收回了手,推了推攢盒,“這是你表哥從六味齋買來的果子,我吃着味兒還不錯。”
林琪吃了兩塊掛着白霜的杏肉,又喝了兩口荔枝蜜,感覺身上的熱氣褪了,才道:“三舅母,不知你可知道江寧城裡哪家書院先生人品端正?”
姜氏失笑,“你這孩子可真是騎驢找驢,咱們府裡就有現成的先生,哪裡用得着去別家?”
林琪搖頭道:“咱家不行,我是想找個給孩子開蒙,教千字文的那種。”
姜氏挑眉,想到午時顧博寧回來時說起的韓小公子的事,頓了頓,“那你是……”
姜氏不能不慎重,那可是通判大人家的孩子,她要是推薦不好,人家會說林琪歲數小,又初來乍到,不懂事,她這個推薦的人可就要擔大責任了。
林琪笑了笑,道:“是我護衛家眷的幾個孩子,想找個好點的地方學文識字。”
姜氏笑了,放心的道:“城南有個德志堂,風評不錯,有幾個考了功名的就是在他那裡開的蒙,我鋪子裡有夥計家的孩子也是送去那兒,聽說先生爲人和善,性格也很風趣。”
林琪點頭,看了眼黃嬤嬤。
黃嬤嬤微微點了下頭,繼續扇風。
說完正事,林琪便跟姜氏閒聊,姜氏提到過兩天要去城外雅園賞花一事。
林琪前些天一直跟顧氏忙着做花燈,之後又去做法事,招呼韓守奕,竟然直到此時才知道府裡後天要去城外赴知州家籌辦的賞花宴,而她和阿孃也在同去的行列。
姜氏見林琪茫然的樣子,驚訝的道:“你不知道?”
林琪笑了笑,道:“我和阿孃在守齋,這些個宴會能不去就不去了。”
姜氏想到這幾次每次見到顧氏,都是鬱郁的樣子,點頭,道:“大嫂大約也是想到了這個,纔沒跟你們說。”
林琪點頭,阿孃現在的情況並不合適在人多的地方長時間逗留,所謂的宴會無非是聽那些夫人太太說些時新的花樣首飾,聊點無關痛癢的閒話而已,去不去的真沒有什麼要緊。
林琪又跟姜氏又說了會兒話,等到外面的熱度減退了,才離開和風苑,經過夾道時,一片淺綠的裙角一閃而逝。
林琪眼神好,一眼認出那料子是她庫房裡纔有的,當即冷聲道:“看來我不發威,她還真把我當擺設了。”
黃嬤嬤低聲道:“姑娘,要不待會兒等她回來,咱們把她拿下,好好審審,只要問出一句不對,就可以拿到大夫人跟前治罪。”
林琪默了默,要是那樣,之前的憋氣豈不是白受了,她算了算顧博寧出門的日子,才道:“先派人把她哥關起來再說。”
黃嬤嬤森冷的瞄了眼被風捲過的角落,隨着林琪回了小跨院。
第二天一早,林琪照例去福壽堂,進門就見往日早早就去花廳理事的陳氏還坐在這裡。
林琪上前給兩位長輩請安。
顧老夫人叫起之後,道:“昨兒累壞了吧?”
林琪看了眼陳氏,點頭道:“還好,奕哥兒很乖,一點兒也不鬧人。”
陳氏抽了抽嘴角,一個四五歲能把顧明昕打得跟豬頭一樣的孩子,就算再乖也是有限的。
林琪坐到自己的專用案几前,拿着算盤,準備演算。
陳氏瞧了眼林琪,斟酌着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