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洗漱之後,林琪和顧氏躺在了牀上。
此時明亮的燈火已經熄滅,只有距離牀最遠的角落裡還亮着一盞僅有綠豆大小燈光的小夜燈。
顧氏輕哼着小調,拍着林琪,哄她入睡。
林琪這會兒的心情複雜得根本沒有半點睡意。
她閉着眼躺一會兒,忽然道:“阿孃,其實韓大人挺好,我挺喜歡他的。”
顧氏一怔,手也跟着停下。
“你從哪兒聽說這些的,”她道:“你還太小,有些事你還不懂。這件事你不用聽別人說,阿孃自有主張。”
她說話的語氣有些硬,末尾甚至帶着一絲堅決。
林琪心裡嘆了口氣,睜開眼,道:“阿孃,我不小了,別人家的小娘子在我這個年紀都已經定親了。”
顧氏皺眉,道:“那是別人家,咱們家都是及笄以後才考慮這個。”
她握着顧氏放在她肩膀上的手,道:“就算是這樣,可等到我十八,難道還不嫁人嗎?等我去了婆家,阿孃可怎麼辦?”
她道:“曲嬤嬤能幹貼心,可到底拘泥內宅,遇到大事,你要找誰商量?”
林琪撐着手臂,從被窩裡起來。
“你起來做什麼,要說話,躺着說就是,”顧氏急忙把她塞回被子裡,並把邊角掖嚴。
林琪無奈的被她包成個糉子,只能筆挺的繼續道:“韓大人人品好,又熱心,還很有正義感,奕哥兒也親近你,有他們照顧你,我便是遠遠嫁了,也不用太過惦記。”
“阿孃纔不會讓你遠嫁,”顧氏輕哼一聲,駁斥了句。
對女兒誇獎韓遠之的話半點也不贊同,不過有一點倒是對的,奕哥兒的確是個好孩子。
林琪揹着光,看不見顧氏臉上的不以爲然,但光聽聲音也能感覺到她的態度,便道:“阿爹已經仙去,咱們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只沉溺在過去是不行的?”
顧氏很不服氣,她覺得她已經很看重將來了,爲了女兒,她努力學習中饋,就是爲了有一日,她獨立出去,立個女戶。
林琪感覺從來都是敏銳的,顧氏才身子一僵,她就感覺出來。
她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剛纔那話,她其實說的十分困難。
身爲阿爹的女兒,去勸阿孃接受另外一個男人,這心情真的是無法形容。
一夜過去,林琪從牀上起來,睡眼惺忪的看着已經穿戴整齊的顧氏。
顧氏挑眉看女兒,神情傲然。 шшш ●t t k a n ●C O
林琪眨巴下眼,問正給顧氏收拾腰帶的曲嬤嬤,“阿孃這是要去哪兒?”
曲嬤嬤笑道:“太太要去花廳陪大夫人議事。”
林琪望望被日光照得發白的窗紙,道:“這麼早?”
曲嬤嬤笑笑,沒有做聲。
林琪想了想,頓時明白了。
阿孃這是因爲她昨天的話,用行動給自己證明呢。
她啞然失笑,覺得阿孃真好玩。
顧氏理了理裙襬,道:“阿孃去忙了,過兩天就是臘八,阿孃還有好多事要做。你乖乖吃飯,之後等消了汗再回去,知道嗎?”
林琪笑眯眯的點頭,等曲嬤嬤和顧氏出門,她叫來芸心,道:“過了兩天,我要和阿孃去城外玩兩天,你幫阿孃準備一下。”
芸心點頭,幫她更衣。
雪姣也一併過來幫忙。
洗漱過後,林琪先去書房寫了兩封信,吩咐她一個送去茶樓,另一個帶去通判府,才坐下來安穩的吃飯。
雪姣便跑去找黃嬤嬤,又做了份軟糯香甜的山藥糕,一併帶了過去。
韓守奕看完信,心裡極美,讓吳嬤嬤幫着淨了手,開始吃山藥糕。
韓遠之從府衙回來,見兒子吃得十分香甜,便順手拿了一塊。
不想乖巧坐着的韓守奕突然表情一變,就跟炸了毛地小貓一般,‘騰’的從椅子上跳下來,跳着腳的去搶韓遠之手裡的甜糕。
韓遠之一挑眉,捏着核桃大小的甜糕,慢悠悠的放到了嘴裡,只覺得一股軟糯在嘴裡化開,順着突然冒出來的口水流進了喉嚨。
韓遠之抿了抿嘴,手臂一伸,越過兒子不時蹦起來的小腦袋,又拿了一塊。
韓守奕反應快,立刻一跳,兩隻小手牢牢的抱住他的手臂。
他鼓着小腮幫,拼命搗騰着兩條腿,努力阻止韓遠之吃到嘴裡。
韓遠之被他鬧騰的手不穩,試了幾次也沒辦法放到嘴裡。
他索性放下甜糕,一板正經的跟打鞦韆似的兒子道:“你覺得甜糕重要,還是做甜糕的人重要?”
韓守奕翻着白眼看他。
這還用說嗎,自然是人重要了,他又不傻,甜糕一吃就沒了。
韓遠之就道:“你看,阿爹已經請了媒人去顧家,說不定過些時候就要商議婚期,你說這個時候我該怎麼辦?你又該怎麼辦呢?”
韓守奕眨巴着眼想了想,鬆開手,回到桌邊。
他盯着僅剩的幾塊糕點,抿了抿口水,猶如割肉一般的把碟子送到韓遠之跟前。
韓遠之低頭看他。
“都給我?”
韓守奕用力點頭,臉色很差的又把手裡的碟子往他跟前送了送。
韓遠之挑下眉毛,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三兩下就把碟子裡的甜糕全部消滅,摸摸韓守奕的腦袋,卻又被無情的甩開。
他一挑眉毛,走了。
韓守奕忿忿的瞪着他背影,暗道,反正過兩天他就有更多的好吃的,到時候他全都吃光,一塊都不帶回來。
沈震偷偷從門邊溜了過來,低聲道:“小少爺,你也聽到老爺說的了,你可不要意氣用事,萬一老爺拖到明年年底,那可怎麼是好。”
韓守奕扭頭看他,眼裡是明晃晃的疑問。
沈震點頭,想着他大約不明白成親裡面的流程,便仔細跟他說了一遍。
聽說還要行完三書六禮,而這過程有些時間可以拉長到幾年時,韓守奕頓時蔫吧下來。
沈震就趁機給他說,讓他好好哄着韓遠之,努力敦促着把事情儘快辦了。
韓守奕聽完這話,就有些懷疑了,他盯着沈震一會兒,一甩頭,轉身去找吳嬤嬤求證去了。
沈震撓撓腦袋,去了演武場。
反正該說的他是說了,這對父子要是喜歡相愛相殺,他也是沒有辦法,只是委屈那一票饞的口水都流成河的兄弟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