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琪安靜的靠着他,半晌才道:“禎哥兒的事,那些大人們是怎麼定的?”
崔硒握着她圓潤的肩頭,道:“國不可一日無君,程僕射主張即刻昭告天下。”
林琪道:“禎哥兒沒答應。”
不然他也不會回家了。
“是,”崔硒笑道:“官家早前交代,喪事從簡,只停七天便入陵。禎哥兒堅持一定要到那以後才登位,期間一應事務都交由兩位輔政共同協理。”
林琪皺着鼻子,道:“你們在打什麼主意?”
崔硒勾了下她鼻尖,道:“你又知道。”
林琪道:“大皇子在逃,邊關戰事未定,他是個懂事早熟的孩子,怎麼會不知唯有儘早登基,才能穩定朝野和軍心。”
崔硒微微的笑。
林琪道:“說吧,你們到底在搞什麼?”
崔硒呵笑的抱着林琪道:“不過是清除些隱患而已。”
林琪卻沒被矇混,她按住崔硒的手,道:“你們該不會是想借此誘惑大皇子出手,如此,就是取他性命,程僕射也不會有異議了。”
當時皇帝和程僕射說話周圍並沒有旁人,可着並不代表沒人聽到。
身負內勁,耳力不錯的止兒一早就做了傳聲筒。
崔硒裝傻的抱着林琪輕搖。
林琪越發肯定自己猜對了。
“那邊地該如何辦?”
崔硒道:“有遐叔在,夏國公絕踏不過熙州。”
林琪望了他一眼,他與邊地聯繫更加密切,會這麼說定是有把握的。
她擰着眉頭思考,手指下意識的輕敲,卻敲在崔硒的手背。
崔硒側頭,輕輕磨蹭她鬢髮,道:“想什麼呢?”
林琪道:“想大皇子爲何明知是死,還要來送死。”
崔硒呵呵的笑,道:“自然是有人給他希望,他纔敢冒風險。”
林琪眼神一晃。
崔硒道:“徐家大老爺毛遂自薦,這計劃也是他提議的。”
林琪道:“徐僕射怎麼說?”
崔硒勾了下嘴角,道:“徐僕射已被大皇子和賈二害死了。”
“怎麼會,”林琪張大眼,不可置信。
崔硒道:“徐僕射因爲邊關之事去找大皇子,得知他們要行悖逆之舉,爭執之下,被大皇子打傷,賈二怕被人發現,也怕他阻止,就把他鎖在箱中,生生把徐大人給悶死了。”
林琪默了一會兒。
崔硒蹭了蹭她,道:“怎麼?嚇着了?”
林琪搖頭,道:“我只是覺得權力這東西真是迷人心竅,大皇子已經徹底迷失了。”
崔硒低聲道:“你是怕新皇……”
林琪按住他的話頭。
崔硒笑了笑,道:“等局勢穩定了,我打算辭官。”
林琪看他。
崔硒道:“我本就不喜官場交際,入仕本也只是情勢所迫,”他道:“你不是說想出去轉轉嗎,到時我就陪你去看看大好河山,與你故地重遊。”
林琪仰頭看他。
崔硒擡起下巴,壓在她頭頂,輕柔卻堅定的把她清澈得彷彿能洞悉一些的眼睛擋住。
林琪順着他的意思,重又躺了回去。
心裡卻明瞭,他這是爲了不讓新皇有外戚之憂。
身側福哥兒不甘冷落的哼唧着揮舞他胖出窩來的四肢,如同翻了殼的烏龜。
林琪忙要去抱,崔硒一擡手,就把他翻過來。
福哥兒四肢着地,趴在牀,他先是愣了愣,接着便咯咯的笑起來。
林琪瞪着眼睛,輕嗔道:“他骨頭還沒長好呢,你倒是慢點。”
崔硒不以爲然,但他是絕不會跟林琪爭辯的。
林琪溫柔的給兒子翻了個身,順手把他睡得凌亂的衣服弄整齊。
福哥兒抓着林琪的手指,好似黑葡萄似的眼睛定定看着林琪。
林琪笑着輕拍福哥兒,語調輕柔的哄着。
崔硒等了一會兒,見林琪玩得很是專注,並且還有繼續玩下去的意思,他便從善如流的過去。
不想才捏了下兒子的小臉,就被林琪拍開,道:“不能捏,小孩子臉捏多了,會流口水。”
崔硒看着已然口水橫流的福哥兒,想說,便是他不捏,難道就不流了嗎?
福哥兒似乎瞧出親爹的囧樣,咯的笑一聲,眼睛眯成一條細線。
崔硒起身道:“我去正院看看。”
林琪答應一聲,道:“我回來也沒能去看阿孃,阿孃要是問起我,你幫我說一聲。”
崔硒起身,見林琪頭也不擡的樣子,頓時氣堵。
他眼神微妙的瞄了眼歡快舞着小胖手,咿呀咿呀叫得歡的小糰子,磨了磨牙。
時近傍晚,崔硒沒能歸來,反而讓人把福哥兒抱了過去。
待到天色擦黑,這對父子纔算回來。
吳氏一早就候在邊,一見到福哥兒就抱去碧紗櫥。
林琪讓人擺飯,伺候崔硒淨手。
待到兩人落座,才道:“阿孃怎麼樣了?”
崔硒示意跟前的人退下,道:“她腦子壞了。”
林琪微張着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崔硒道:“她的意識停留在二十年前,她把福哥兒當成了我。”
林琪抽搐了下嘴角,避開崔硒的視線,給他盛了碗羹,心裡打定主意,定要兒子遠離正院。
一夜無話,清晨,崔硒早早穿素服,與崔家兩位老爺一起朝。
才一進皇城,崔硒就被請去程僕射的官房。
程僕射正與衛大老爺和潘大老爺對坐着說話,潘大老爺似乎十分氣憤,一張臉紅如柿子,衛大老爺沉穩些,但臉色也很難看。
崔硒拱手施禮,沒等說話,潘大老爺將自己面前的紙張遞過去,道:“崔大人,你且看看這個。”
這是一封聲討六皇子的檄文,大意是六皇子挾持君父,行奪位之悖逆,大皇子身爲其兄長,要爲國,爲家將其驅除。
崔硒掃了一眼,暗贊徐大老爺的文采真心不錯,不愧是當年的狀元郎。
衛大老爺問:“崔大人如何看?”
崔硒笑了笑,道:“這東西不過是個名頭,真相如何,大家誰不知曉?”
程僕射點頭。
崔硒話鋒一轉道:“不過如今的邊關可不太安穩,他這麼行事,乃是亂我軍心,霍我朝根本。”
衛大老爺和潘大老爺十分贊同的點頭。
程僕射捋着鬍子,微微皺眉。
崔硒笑了笑,道:“這不過是我之淺見,該怎麼做,諸位大人定已心裡有數,下官就不妄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