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正問起韓守仁對春闈可有把握。
柳氏苦笑,“誰知道呢。那孩子鎮日跟個鋸嘴葫蘆似的,我問什麼他也不說,只急得我呀……”
餘音韻味悠長。
顧氏忙寬慰,說韓守仁學問不錯,又善於鑽研,定榜上有名云云。
柳氏回說希望吧,成不成的就看他自己了。
顧氏又勸,讓她別給韓守仁太大壓力,務必平常心,又拿出當年林珵考舉之時,她的應對方法,讓柳氏照搬。
林琪聽了會兒,眼見柳氏重又變得寡言少語,就知道定是來之前旁人教她的詞用完了,偏阿孃還沒半點領悟,便插嘴道:“阿孃,當年哥哥考舉,先一個就是他自己沉穩,我覺得現在重要的是讓大少爺先穩下心來,不亂纔好。”
柳氏眼睛一亮,連連點頭。
“這方面倒是有幾個人有經驗,”她笑眯眯的看顧氏。
“對呀,”顧氏道:“我有兩個侄兒去年都參加春闈,仁哥兒可以去問問他們,也好心裡有個準備。”
“這,不好吧,”柳氏不太好意思。
“沒事,”顧氏擺手,道:“都是一家人,正該親近一些。”
“還有硒哥兒,”顧氏說到未來女婿,難掩顯擺之意,“他可是官家欽點的探花,文采自不用說。”
“三弟妹,我……多謝了,”柳氏起身,鄭重行禮。
“大嫂,”顧氏忙拉住她道:“你看你,還跟我客氣。”
林琪呵笑着,給小寶套了鞋,拉着他去東次間玩去了。
又過一會兒,止兒過來道:“姑娘,大奶奶回去了,奶奶也差人去小院送信了。”
林琪好似沒聽見似的繼續逗小寶玩兒。
止兒見林琪這般,不由收了笑。
林琪卻反而笑了起來,“這位韓家大少爺心眼還挺多,不過沒多對地方。”
止兒眨了下眼,有些不懂。
林琪笑道:“我早前問他有什麼需要,他說沒有,又在臨考之前讓他阿孃上門求助,”林琪搖頭,嘆道:“他呀,這是防着我這個外姓人呢。”
“既然這樣,那姑娘爲何還要幫他?”
“爲何不幫?”
林琪道:“我幫韓守仁歸根究底也是爲了阿孃,現在他主動把這人情送到阿孃手裡,可比我再倒一遍手要好得多了。”
而且人得到的越多,野心就越大,他此時尚且還有幾分酸氣,但待他行走上官場,碰了幾次釘子,腦子自然就清楚了。
二月底,春闈張榜,韓守仁的大名赫然列在其中。
報喜的衙役敲鑼打鼓的唱名來討賞錢,巷子裡的其他府裡都相繼來人道賀,一時間韓府的前院極其熱鬧。
齊氏後知後覺的聽說這事,手一抖,竟把手裡的茶盞弄翻了。
滾燙的茶湯沿着桌沿落下,灑了她一裙襬。
齊氏燙得低叫一聲,從椅子上起來。
寶笙忙拎着她裙角,疊聲喚人。
齊氏卻顧不得燙傷,急急問奔進門裡的丫鬟:“考了多少名?”
“聽說是八十九名,”丫鬟說完,見齊氏沒有吩咐,便收拾狼藉的桌子。
寶笙小心的扶着她去西邊裡間,幫她寬衣,看到她腿上一大片的燙傷,又忙取了膏藥來。
一邊抹,一邊道:“便是入了百名也沒什麼,聽說殿試的名次大半都靠運氣。依小的看,大少爺的運氣平平,估計也只是的外派而已。”
齊氏閉了眼,腦中快速思量。
大房素來低調,平日等閒沒有個動靜,而且據她所知,元哥兒所在學堂的先生學問平平,偏又眼高手低,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教出個進士?
齊氏微微磨牙,總覺得似乎有在超出她的掌控。
顧氏聽說韓守仁高中,忙命人備上好的補品布料等物,前去道賀。
結果還是沒有金氏早。
這會兒的柳氏還有些發懵,說起話來前言不搭後語。
湯氏幾番救場,最後都尷尬了,只好請官人韓守仁來。
韓守仁見到顧氏,就忙拱手道謝。
顧氏笑着擺手,道:“也不是什麼大忙,主要還是你自己爭氣。”
韓守仁笑道:“兩位顧兄與我幫助良多,崔兄更是面授機宜,我能有今日風光,全靠三位傾囊相授。”
“大家都是親戚,以後又都同朝爲官,互相幫忙不是應該的,”顧氏呵呵的笑。
韓守仁道了聲是,起身時餘光瞄見一個似笑非笑的臉龐。
他微微轉眼,看清見是林琪,立刻不自然的側過頭。
林琪心底暗笑,大方上前見禮,道:“恭喜大少爺高中,以後前程可期。”
“好說,”韓守仁強笑着作揖,又見過金氏,便趁着林琪沒留意急忙給湯氏施了個眼色,找了個藉口溜了。
林琪瞧他落荒而逃的樣子,忍了又忍纔沒笑出來。
她扯了扯顧氏衣服,顧氏便起身告辭。
金氏像是纔剛看出來一般,也跟着一併出去。
走到盛放着迎春花的花園裡,金氏略帶打探意味的道:“三嫂,適才元哥兒說得幫忙,可是幫他另尋了學堂?”
“沒有,”顧氏笑着搖頭。
“那是幫忙拜了大儒?”
顧氏道:“我那兩個侄兒都是芝麻大小的官職,那些學識淵博的大儒又認識他們是誰。”
“那是……”金氏拖長了聲音,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
“不過是幫着講講考場的規矩,該做什麼,該帶什麼一類的經驗而已,”顧氏沒有心機的解惑。
“這樣啊,”金氏點頭,道:“那是該謝,這些經驗沒經歷過可是有的苦頭吃呢。”
金氏笑望了眼前邊的岔口,福禮別過。
待到進了慎園,她急忙去正房找齊氏。
正巧伍氏急忙忙從另一邊遊廊過來,兩人幾乎前後腳進門。
伍氏一進去,就帶着哭腔道:“阿孃,官人要被調出京都,這可怎麼是好。”
“什麼,”齊氏一下子從椅子上起來,牽扯到燙傷的患處,疼得她面部肌肉抽搐。
“二郎呢,”齊氏也顧不得問大房的境況,急忙抓着伍氏問。
“在收拾行李,聽說下的命令的即刻到任,他不敢耽擱。”
齊氏提着燙傷處的裙襬,急忙往兒子的書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