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麼還想去蜀山總門上看看呢!我拿大雪封了人家的客棧嗎?!我砍人家芭蕉樹了嗎!”
張野真是忍不住在心裡罵了一句。
腦子不好使的兇匪他見多了,腦子不好使還缺根筋的兇匪他是第一次見。
“大佬……”他扶着額頭,儘可能使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就算你想上蜀山去看看,也用不着砍了人家的風水樹,搞得現在局面難收,雙方下不來臺吧?”
“哦?”對方動了一下頭部,看起來,帽檐下藏在黑暗中的雙眼應該是在隔空與他對視。“和我有關係嘛?”
“呵呵,你要這麼說,我還真不好回答了。”
張野乾笑了兩聲,突然意識到,自己是被對方單純的語氣給騙了,在試圖同一個兇手講道理。
他說的沒錯,芭蕉樹倒了,與他何干?
他要的只是打開生門死關的內部通道,就算他不砍樹也不封山,好好說人家難道就會放他進入通道嗎?
顯然不會。
換句話來說他的做法也沒有什麼錯,只是爲達目的,不擇手段而已。
“我還是換種方式跟你說話吧。”張大師笑了笑,“爲什麼想上蜀山。”
“和你有關係嗎?”
對方回話的方式還是一樣的簡潔。
“好好好,和我無關~”張野也不見氣,而是淡淡點了點頭,“問點別的,來之前是不是和我們一起跟着旅行團過來的?”
“市區,火鍋店,蜀山之物所攜帶的特殊味道,跟着你們,混進人羣,一路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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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之下,那個兇手接連說出了一大串短語式的信息。
看上去是語言表達能力受限,又或者是思維比較紊亂,無法說出完整語句。
“什麼叫蜀山之物所攜帶的特殊味道?”
老酒鬼皺了皺眉。他這些話的意思不難理解:大致就是在市區的火鍋店偶然間感覺到了蜀山之物纔有的氣息,所以一路混在旅行團當中,來到了這裡的山間客棧。
但是是什麼氣息把他吸引了過來?難道說這羣人當中還有別的蜀山之人嗎?
“應該是這個。”
張野從口袋中取出了一枚小物件——臨行前,李江帆送給他的通行令符。
“沒想到吧?”他微微苦笑,“居然是我們把這傢伙引到了這裡。他並不是一路跟着旅行團,而是一路跟着我們——因爲在我身上有蜀山內部的通行令牌。”
“你是什麼東西?”
張野收起了靈符,冷冷看着對面正挾持着小掌櫃的黑衣人。
非人,也非妖。
對方的言辭明顯不像是人類,而如果是妖族血脈,他的存在瞞不過林九的感知。
“不記得了。”
對方的語氣很平靜,“時間太久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腦子裡只有一個東西還算清晰——蜀山!無論如何,我要上到蜀山。有很重要的東西遺落在了那裡。我要去找回來。”
“明白了。那我們帶你去蜀山,你放了這個小姑娘。”
張野笑笑,繼續跟這個傢伙談判。
“你很危險。”
黑衣男人紋絲不動,在聽到張野拋出的籌碼以後,像是全然沒有反應般,自始至終與他保持着一定距離。“我,不會相信你。”
“那你想怎樣?!”
張野勾起嘴角,露出了一絲冰冷而不善的笑容。
他的心理活動是——談不攏,那就動手。
因爲這是迄今爲止,第一個靠智計無法溝通的人。
如果論執念,這傢伙比起妖物仍要瘋狂!但他偏偏沒有妖物的弱點,只是瞄準了目標以後,固執的不懂變通。
“這個客棧裡有通往蜀山的捷徑。”
面對張野的質問,對方只是木訥而又一根筋一般的扔下了這句話。
“抱歉啊閣下,”這回說話的是被他挾爲人質的小掌櫃,“指望在我們手中打開生門死關,我奉勸您不如直接動手殺了我比較省事。”
“別衝動!”
聽到她這樣的回答後,跑堂小哥立即出言制止,“一切還有辦法,請千萬不要動手!”
他很無助。
張野不知道這個跑堂小哥是真的有不能說出生門死關在哪的理由,還是說他自己也不知道入口到底在哪。他只是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到,這個男人此刻已經被逼到了絕望的邊緣——欲救而不得救,徒有願望卻無事先之能。於是他把目光投向了張野,把求生的最後一絲希望留給了這個從頭到尾一直抱有偏見、抱有敵意的陌生人——放下了尊嚴與原則,只求他能在關鍵時刻,保住這個他在世上最關心的女人。
“他不會動手的。”
張野皺着眉頭,冷冷地說。
“他想要的只有那個生門死關。帶他去找他要的東西,他不會傷你們分毫。”
“不可能!”
小掌櫃冷笑,“如果張先生您的好意僅限於此,那麼我們心領了。生門死關事關重大,這個責任,我們擔不起。”
“來吧!”她橫眉冷對,朝向了身後那個歹徒,“要殺就殺,就算殺了我們全部人,我也擔保你不會得逞。”
這一刻,無數的念頭飛一般閃過了張野的腦海!他知道他必須在短短一瞬內做出抉擇,用最小的傷亡,挽救這場莫名的鬧劇!
小掌櫃想的是玉石俱焚,寧願自己死,也不會暴露生門死關的位置所在。
而跑堂小哥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想救人,卻既沒有對方想要的東西,也沒有扭轉乾坤的能力。
自己和這傢伙位置控制在十步左右,這個距離,想發動突襲無異於癡心妄想——對方明顯具有極高的瞬時爆發速度,從他出場時劫持小掌櫃的動作就能看出來,即便是林九和他對拼起來,也未必能討得着好!
談判無用,以對方的思維邏輯,加上對自己不知從何而來的高度戒備,再多的口舌也是枉然,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樣的偏執狂簡直是所有智者的噩夢,恰恰是因爲無法靠常理去揣度,所以他的每一個舉動都是意料之外的變數。
是繼續穩住嘗試計謀,還是乾脆發動突襲來一次出其不意?!
面對小掌櫃的態度,黑衣人點了點頭,只說了兩個字。
“試試。”
動手!
這是時間緊迫之下,張野能想到的唯一對敵之策,因爲他的直覺告訴他,耽誤一秒,這傢伙就會毫不留情地扭斷懷中女孩的咽喉。
看似喝醉的老酒鬼從不曾放棄對戰場局勢的觀察。事實上對於他這樣的酒妖來說,越是喝醉,只能說明越是認真。憑他和張野的默契度,是否開殺僅僅只是一個眼神的傳達而已。感覺到了自己這位主子身上一瞬爆發的強烈殺意,半秒後的老酒鬼幾乎是想也沒想,爆屏、散花、飛射的動作一念之間一氣呵成!
散落的玻璃渣全部瞄準的是兇犯黑色帽檐下的臉部——沒有打雙手,因爲距離太近,極容易誤傷割斷小掌櫃的咽喉。
早就按捺多時的跑堂小哥一見張野方面選擇了動手,後半秒萬分果斷地利用身位優勢飛撲上前!刀刃向後,反倒是肩膀朝向了對方——因爲深知對方的手中握有人質,所以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直接刀劍相向,而是試圖依靠着一下衝撞,在對方的慌亂中救下小掌櫃爲先!
前後不過半秒的延遲,以及近乎完美的技能銜接。這一手突襲來得乾淨利落,動手的兩人都算是打起架來久經沙場的老手,再加上交手不止一次,各自互知深淺,因而默契方面,也是完美的令人無可挑剔。
然而飛花打了一個空,衝撞最後撲在了地上。
早在動手之前就預感失敗的張野睜大了雙眼目睹了對方如何在衆目睽睽下瞬移身位——利用超高反應速度直接躲開林九、小甲兩人的同步襲殺,即便早已將對方的瞬時爆發速度計算在最後的預計結果中,這一刻的張野卻仍然吃夠了驚訝。
“你很危險。”
看着同時發動突襲,又同時失敗的兩人,黑衣人的目光最後還是落到了策劃這一切的張野身上,彷彿他纔是失敗最嚴重的那個人,這種時候就該用這種方式放肆嘲諷。
跑堂小哥的臉色像是沉得能滴出水來,而整個場上,幾乎所有人的表情都與他想去無多。
“相比之下,閣下才是危險的多不是嗎?”
張野冷冷看着對方,這種束手無策的感覺,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舒服。
“你殺啊!”
望着這個自始至終都像是在裝瘋賣傻,語氣中除了偏執不帶任何感情,卻又偏偏在戰局中壓制己方每一個人的神秘角色,張野突然間睜圓了眼睛死死盯住了對方。
“有本事你就殺!我們這裡有五個,最優策略是五個全保,次優策略是退一保四。你殺了他,大不了就是迎來我們瘋狂的反撲,對於救不了的人我從不做無畏掙扎,大不了,就是拿你去給犧牲的戰友陪葬。”
“張野你再說一遍!”
跑堂小哥對着他怒目相向,“你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決定我們的生死?!你再敢說一句犧牲,我他媽第一個殺了你!”
“你閉嘴。”
向來溫文爾雅的張野一反平常的轉過頭來,冷冷掃了一眼飛撲失敗後半個身子躺在地上的跑堂小甲。
他擡手,於是那不久前剛剛擊穿了風雪障壁,在外人眼中就是物法雙穿、無往不利的四枚金剛杵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中,而針鋒相對,便是十步外挾持小掌櫃的黑衣人。
“決定你們生死的不是我,恰恰相反,我是決定不了你們的生死,纔會在這時候做出這種決定。你自己很清楚這就是現實,奉勸你一句如果待會兒你接受不了打算去哭一會兒,現在可以遠離戰場,不要妨礙我們算總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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