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妍在卿翰林之後走進來,面色冰冷,望向宋雪衣的眼神透着羞愧,彎身行禮以示自己辦事不利。本來她按宋雪衣說的去打發卿翰林,誰知道他不等她說話,就自己往這邊走來,硬是闖入了帳篷內。
卿翰林似乎沒有看出其中奧妙,隨意坐在了宋雪衣的對面,“現在御海鎮誰都知道宋賢侄心善多智,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讓我們這些做長輩都要自嘆不如。”
廢話真多。
“唔。”好似剛剛睡醒的輕吟一聲,靈鳩從宋雪衣的懷裡擡起頭,眯着眼眸朝卿翰林看去。
水濛濛的迷茫眸子讓人不由心中一片柔軟,卿翰林訝異看着靈鳩。這丫頭倒是真的變了許多,好好打扮後也有大家小姐的樣子,以這副樣子能被人寵愛似乎也不奇怪。
“卿老爺。”宋雪衣面具後的眉頭輕皺,他不喜歡卿翰林望着鳩兒的眼神。“你來這裡,應該不單獨只爲了稱讚我。”
少年的嗓音輕柔寧和,過於直接的言語讓人尷尬卻也無法去責怪他,就如現在的卿翰林,被他道破了目的後也唯有訕笑,對少年生不起半點的怒意。
“哈哈,其實我來這裡,還是想和宋賢侄談談兩家合作的生意。”
宋雪衣頷首,“卿老爺是想問,爲什麼我要終止兩家的合作,選了別家的渠道。”
“宋賢侄爽快。”卿翰林大笑,“我得知南豐街的產業已經歸宋賢侄掌管,一切生意都將由宋賢侄做決定,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宋賢侄一上任就斷了和卿家的生意?是因爲有人嚼舌根說了什麼,還是因爲有哪裡不瞭解?這次我親自過來,就是來給宋賢侄解惑的。”
靈鳩心裡掂量着卿翰林的話,覺得他的話聽似善解人意,實際上卻有點倚老賣老,以長輩身份壓人的意思。字裡行間半點沒有思量是否卿家貨物有錯,只說是不是宋雪衣沒搞清楚,尤其在‘親自過來’咬重了音量,是要告訴宋雪衣他親自前來是給了多大面子一樣。
“卿老爺弄錯了。”宋雪衣口氣一如既往平和,“我做了仔細的對比,別家的貨物比卿家更好,價格也更實惠,我纔會選擇別家。”
“噗嗤。”靈鳩噴笑。好直接的一刀子啊!
宋雪衣一聽見她的笑聲,眼裡也浮現了笑意。
唯獨卿翰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後黑沉沉的,“宋賢侄真的懂得對比嗎?可別是被有心人騙了,我想宋賢侄還是請宋家的老人來問問比較好,以免壞了事。”
宋雪衣道:“卿老爺放心,我自有思量。”
卿翰林怒從心起,“不談別的,就論我們兩家常年合作的情誼,宋賢侄說換人就換人,是不是有點過了。”
“商人之間的情誼是由利益構成,既然別家能給我幾倍於卿家的利益,我自然要選擇別家。”宋雪衣用寧和清潤的嗓音說着充滿利益冷漠的話。
卿翰林沒有想到宋雪衣這麼油米不進,口齒伶俐。這還是傳言中體弱多病,性子內向少言的宋家大少嗎!都說傳言九分都是假的,看來還真是如此。
他看向宋雪衣懷裡的靈鳩,忽然笑着道:“小鳩兒,還記得爹爹嗎?”
旁人不知道靈鳩的身份,他不信宋雪衣會不知道。
卿翰林不是沒有想過是靈鳩跟宋雪衣嚼了舌根,不過又覺得一個小娃娃懂什麼。心想以前無論他們之間發生多大的矛盾,只要自己稍微對她好一點,表現出慈父的嘴臉,她就會感動得非常聽話乖順,這次一定也不會例外。
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宋雪衣這麼喜愛這個丫頭,她說的一些話還是有點用處的吧。
靈鳩怎麼會看不出他的利用,心想她還沒有去找他的麻煩,他倒是又湊上來挑撥了。
“爹爹?”做出一副疑惑的樣子。
卿翰林笑得溫和,“沒錯,才一段時間沒見,小鳩兒看起來過得很好,爹爹也能放心了。”
靈鳩眨了眨眸子,望着卿翰林的眼神充滿着同情和訝異,忽而側頭往宋雪衣耳邊低聲說着悄悄話,“卿老爺真可憐,才這麼大就得了老年癡呆症,明明我姓百里,他姓卿,怎麼會是我爹爹呢?”
卿翰林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耳力這麼好,將女孩兒軟綿清涼的低語聽得清清楚楚。
“也許是因爲卿老爺有個小女兒正好和鳩兒同名吧。”宋雪衣自然的陪着靈鳩演戲,語氣輕柔包容。
靈鳩若有所思的點頭,“卿老爺和卿靈鵲真不愧是親父女,重情義的這點也一模一樣,都把我認錯了呢。”
“……”明明女孩兒的言語都是好的,卿翰林偏偏就是有一種被鄙視嘲諷了的羞愧感,臉皮子一陣燥痛。
“宋賢侄!”卿翰林忽然拍案而起,“我把小鳩兒交給你是看在兩家輕易的份上,卻不知你會做出這種事情!……你到底給小鳩兒餵了什麼藥,讓她連自己的身份都記不得!”
實在是靈鳩的表情做得太成功了,也是她的年紀太有欺騙性,使得卿翰林根本猜不到一切都是她的僞裝,還以爲她記不得自己的身份,是因爲宋雪衣餵了她吃失憶的藥,或者是做了什麼手段。
這慈父的嘴臉裝得不錯啊!靈鳩眼底一片冷漠,她最看不得的就是虛僞的親情。一眼看到旁邊小桌上的茶盞,她伸手抓起就朝卿翰林砸去。
這個舉動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卿翰林想躲開也來不及,正好被砸中鼻頭,滿臉茶水茶葉。
不幸的萬幸是茶水放了有一會,已經不燙了。
卿翰林瞪大眼睛,凶神惡煞的盯着靈鳩。
靈鳩一臉倔強,“不准你欺負雪衣哥哥!”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欺負他了!”卿翰林臉色猙獰,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動手。
霞妍不動聲色的緊繃了身軀,做好隨時應付的準備。
“兩隻眼睛!”靈鳩還怕把人氣不死,對卿翰林純潔的眨了眨眼。
卿翰林:“……”
“卿老爺,沒別的事,還是請回吧。”宋雪衣下達了逐客令。
“生意上的事……”事情發展和卿翰林所想完全不同,讓他憋屈無比。
宋雪衣淡道:“我已經做了決定。”
“宋賢侄真的要這樣一意孤行?要知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卿老爺。”宋雪衣稍微擡首,白麪紅紋的面具鬼魅,遮擋了他所有的表情,卻遮不住他漸而淡薄的嗓音,“憑你卿家一家之主的身份,還不足以來教訓我,你真的打算惹惱我?”
卿翰林面如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