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說德仁堂去長白山周圍走鏢是經常的舉動。聽了掌櫃的話,萱萱一直懸起的心放了下,萱萱的這間客房是面朝街道的,第二日還在睡夢中就被外面鬧哄哄的聲音驚醒,披了衣服打開窗戶,卻是見到街道上黑壓壓的全部都是人,紛紛揚揚的喧囂聲就和千萬只蟬發出的聲音般。細心一看,這些黑壓壓的人兒,清一色的全是女子。
是什麼人要遊街!文禎皇帝?還是江洋大盜?
萱萱的疑惑馬上就被那些嘈雜聲揭開。
大概是主角還沒有登場,這些女子們三五一羣的圍在一起說這話。
“沒想到小睿睿這麼快就要歸國,我爲他繡的手帕都還沒有正式送給他!”
“今日送給他也不遲!”
“青玉公子一走,京都賞心悅目之男兒就再也沒有了,昔日斂財公子,青玉公子,如冰公子,三公子齊聚京都時是多麼讓人振奮的盛況,可如今,走的走,散的散,唯剩如冰寂寞深院中。”
“那司容公主也真是幸運,能得青玉公子爲夫,也不知是她幾世修來的福分,好生羨慕呀,真想跟在青玉公子的馬車旁與他一起歸故鄉!”
“如斯美男,可遇不可得便罷,如今竟還要遠走天外,此生不得見,想想便是讓人悲憤欲絕!”
……
大概是因爲太平盛世的緣故,京都的女子對於美男尤其狂熱,不,準確來說,她們熱衷一切美的事物,她們的狂熱與現代的追星族有的一拼。
在這些嘈雜聲中,萱萱終於是瞭解,今日睿太子要啓程歸國!
三公子!這個稱呼還是第一次聽說,斂財公子她知是連鈺,聽下面那些女子的話音,青玉公子是睿太子,那麼,最後一個如冰公子又是誰?
不過此刻,她的注意力全在睿太子歸國的事件上,還好長白山剛好在大宛與啓國的邊界,她去完長白山,就可以直接去大宛,睿太子今天歸國,她是明天出發,不知道在路上會不會遇到。
真是希望這次長白山之行能夠將自己的啞症治好,在這個以語言爲溝通工具的世界,當一個啞巴就和一個廢柴沒有什麼區別。
街上的吵雜聲就像是沸騰了般突然拔高,尖叫聲更是如浪潮般洶涌澎湃而來。
本來只拉開一個縫窗戶的萱萱將窗戶又打開大半,擁擠在街道中的女子們被士兵撥開一條可容馬車過去的道路,一隊長長的馬車隊伍緩緩的向前進行,女子的前後蜂擁,都向最中間的一輛最大最豪華的馬車擁擠而去,手中的香囊也罷,絲絹也罷,全都扔向那輛馬車。
那輛馬車裡坐的應該就是睿太子和司容公主了,許是因爲太擁擠的緣故,馬車行駛了一段路程,再無法前進半步,圍堵的人們尖叫聲突然以馬車爲中心由裡到外的慢慢停止。大家這般異常,原來是睿太子打開車門從裡面走了出來。
今天的睿太子一改往日的啓國袍服,竟然換了一身墨紫深衣,衣袖長而寬廣,腰中束着一條寬寬的玉帶,玉帶上隱隱的似還有金色的繡紋在流轉,他的頭髮亦是沒有如同啓國男子般用玉帶或簪子束起,而是就那般披散開來,只有額間綁着一根彩色絲線鑲着珠玉編織而成的抹額。啓國並不曾見這種裝扮,想來是大宛的服飾。
相隔如此之遠,萱萱卻還是能感覺到他眉眼間的神采飛揚,他等着穿上自己國家的服飾,應該等了很多年了吧,如今終於能夠如願以償的穿着自己國家的衣服站在陽光之下,對他來說,意義定是非凡!
“睿謝謝大家的相送,睿睿覺得能夠來到啓國就是上天的安排爲了讓睿遇到睿的妻子!”睿太子的聲音溫潤的就如同是珠玉相擊而發出的聲音,讓人聽得癡癡入迷,他一邊說着,一邊掀開車簾伸手將裡面的司容公主扶了出來。
司容公主的服飾顏色裝扮與他一模一樣,兩個人這般依偎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塊合二爲一的碧玉般。讓人忍不住發出驚訝的讚歎之聲。
“能夠得司容公主爲妻是睿的幸運,生死榮辱睿定不負公主,請大家祝福睿也司容公主!”
司容公主被睿太子這話感動的淚光似在涌動,他們的手緊緊捏在一起,無數的香囊與手帕在他們的四周飛揚又落下,女子們因爲睿太子的話而吶喊尖叫,初升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就像是照在一對神仙眷侶的身上般。
萱萱的眼睛刺痛的想要閉眼,可下意識的還是將眼睛使勁睜大,看着他們進了馬車,看着他們的馬車慢慢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只要,他幸福就好!
窗戶緩緩的關上,將那最後一絲漏進來的陽光關閉在窗外。
只要能就這樣,遠遠的看着他幸福!只要能這樣便好!
這樣想着,心裡卻突然覺得好冷好冷,她抱着身子蹲坐在地上,淚水不知爲什麼竟然涌出了眼眶,她的身體由一開始的蜷縮而因爲無法抑制的淚水顫抖起來。
那種刺耳的咕咕聲讓人是以爲古老的樹洞裡傳出,雖然低不可聞,可卻讓人聽着渾身不耐真想把這聲音掐斷,這樣難聽刺耳的聲音,是她哭泣的聲音!
她的身體縮在窗戶下,就這般放肆的大哭着,咕咕聲就像是被人卡住喉嚨發出的,時斷時續,似有似無,大概是發出這樣的聲音讓喉嚨太過疼痛,她的手掐在脖子上。轉而似乎發現這樣更能發泄心中的悲憤痛苦,手勁慢慢的變大,咕咕聲越加的斷續刺耳。
掐住喉嚨的手就像是別人的,一點都不留情,她想,就這樣若是能將脖子掐斷也是好的,就這樣斷氣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可是,她那麼的清醒,哭的再忘情再悲傷,手指的力道不管是多大,她依舊清醒的知道自己的每一舉每一動,每一聲咕咕的啼哭!
哭累了,筋疲力盡的躺在冰涼的地上,望着虛無的空氣,心中頹然鬆了一口氣,沒有死去的感覺,真好!最起碼還可以再遇見他,最起碼還有能看到他的機會!
這樣過了不知多久才起身,打水,洗臉,衣服斗笠全部穿戴好,沒有像昨天般讓小二把飯送進房間,而是慢慢的踱下樓,找了一個角落位置,背對着整個一樓大廳,點了菜,一顆一顆的米粒夾起有一搭沒一搭的放入嘴中。
大廳裡今日喝酒吃飯的人特別多,雖然背對着衆人,萱萱的耳朵卻是一直豎着,衆人們議論的無非就是今天早上睿太子出城京都女子們一直送到城外一里外的事情。
這些被男子們抱怨而說出的事情聽在萱萱的耳中卻是有滋有味,她下樓來,似乎並不是爲了吃飯,而就是爲了聽這些人說關於他的事。
她知道,他一直都是受人矚目的,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他舉手投足,他的微笑,他的一切一切,就像是一塊磁鐵,吸引着無數的人!這麼厲害的人,這個人,曾經就是她的男人,他的身與心都曾只屬於她一個人呢!
嘴角溢開笑容,夾起的米飯卻掉落在了桌上。
“聽說了沒有,昨天第一樓死人了!”剛進來的兩個男子坐在萱萱側面的桌子上,雖然聲音低,萱萱卻還是聽見了。
“死人?第一樓經常打鬥死人,怎麼,這次又是咋回事啊?”
“死人是平常,但是這次可不平常,昨天晚上,那死人的血浸在了一直掛在第一樓廳上的那幅畫裡,就是山夫子畫給皇貴妃的那幅畫!”
“皇貴妃的畫不是掛在樓上的嗎?怎麼會染上血,嘖嘖,多麼美麗純潔的人兒,怎麼會染上血,好心疼哦,一定是嚇壞畫裡的人兒了!真想把那人兒抱在懷裡好好安撫一番!我昨晚怎麼沒去,好後悔,我怎麼沒有去呀!”
“那畫掛在欄杆上,死人倒在欄杆上,血就染在畫上了。你別那種眼神了,真是,我說的不是這個,你猜猜,那血染在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什麼事情?是不是很多人都在搶畫?”
“不是,是畫上出現了字!”
“字?”
就連本來並不對此事關心的萱萱也驚訝的停下了夾菜的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