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語心裡緊張萬分,連忙上前道了深深三個萬福。她低着頭說到:“哥哥正在書房。”且不說妙語早已心儀這位阿哥,單說十四阿哥見了妙語,真如見了西子一般。登時多看了兩眼,妙語瞥見,臉上紅暈泛起。
因皇帝賜了一幅字,胤禎來找虞赫說裱字的事情。此事正是可以表示對皇父尊敬時候,所以他十分上心,但也不是專程來找虞赫。他是出宮溜達,順路辦這件事。
管家將胤禎引到翰墨齋,虞赫甚是吃驚,連忙下跪行禮。胤禎沒有敘話興致,只想交代虞赫要用心便了。虞赫自然恭敬答應下來,胤禎就打算走了。虞赫送他出去,不巧正遇見從外面回來的子蘺。她帶着丫頭芳音一臉高興從門口進來,神清氣爽。
虞赫與胤禎剛從書房出來,虞子蘺不提防這是位什麼客人,開口便喊“哥”。胤禎擡頭一看,一個姑娘俊俏機站在不遠處,青絲籠起,上面彆着朵辛夷花頭飾,兩眼如含春水碧波,白膚粉脣。上身一件嫩黃色衣服,下身一件同色石榴裙,這個才真是個“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浣紗西施。阿哥不覺驚呆了眼,虞赫連忙說到:“這是十四阿哥,快見過。”
子蘺一時不想見皇子該是什麼禮節,只是作了個萬福:“見過十四阿哥。”十四阿哥反欠身回了禮:“有禮了。”虞赫生怕她還像平時一樣不懂規矩衝撞了皇子,忙說:“還不快給阿哥讓路。”虞子蘺這纔想起擋了路,一閃身讓到一邊。虞赫連忙請皇子先行,胤禎忽然生起不想走的意思,但又找不到留下理由。又看了虞子蘺一眼,見她伶伶俐俐站在一邊,毫無拘束意思,心中喜愛又多了幾分。
虞赫將胤禎送出家門,反身回書房就看見虞子蘺又在那算來算去。他將她筆奪過來:“你真該學點規矩了,整日就知道跟這些東西打交道做什麼用呢。剛纔見了阿哥也不知收斂……”“我不是給他道萬福了麼?他又不在皇宮,要我三跪九叩頭呢。”
虞赫聽了是氣也不能愛也不能,瞧她這氣勢,比阿哥還威風多了。虞赫將筆還給她:“你要閒得發慌就到大伯父家走動走動,去看看英堂妹。”“她怎麼了?”虞赫嘆了口氣:“她自小身體不好,現在聽說越發嚴重,媽前幾天纔去看過。”
虞子蘺聽了放下筆:“她不是與我同年生的麼?才這樣的年紀會有什麼病呢?”“只聽說是怕風,熱天也要穿許多。她現在正是一個人在家,你要閒得無聊就去跟她玩玩,說不定有人跟她談心病就好多了。”虞子蘺想了想:“等我有空再說,她這病可真是怪呢。”
虞赫口中所說的舜英堂妹,乃是虞銓長兄虞鏞幼女,和虞子蘺同年生,虞子蘺生於八月她生九月。虞舜英從孃胎出來就身體虛弱,五歲時得了次感冒就患上了個怕風的病。時常覺得身上冰冷,炎熱季節別人只要穿一件衣服她還要穿三四件才覺得好些。父母爲她訪了許多醫生吃了許多藥也不見什麼效果,身體越來越虛,十二歲那年還差點喪命。
她房間的門窗,一向關得嚴實,她自己也很少出房門,出來一次定要裹得臃腫才行。因爲病體從小具來,虞舜英長到這時十七歲,一天不曾離開藥罐。哥哥姐姐還在家中時她還算有人說話,目前哥哥外出任職姐姐也都嫁了人,只剩她一人獨居閨中。此身此景,將她性情養得多愁善感抑鬱煩悶。虞鏞夫婦因心疼她自小身體不好,也不捨太早將她嫁人,只想着等她病好些再讓她出閣。
虞舜英雖身體多病,但心智聰慧,能文會詩,平時也是靠寫些詩詞來派遣時間。這與虞子蘺情況比起來,相差真是十萬八千里。一個柔弱多愁,一個活潑開朗;一個緊鎖深閨爲病身,一個伏桌書房爲興致。
再說胤禎從虞府出來,本是想順路去找虞赫囑咐兩句就是,不料竟在虞家碰見兩個傾城佳人。尤其是後見到的那個,那模樣氣度,直叫人時時思念。
當日晚上,妙語與胤禎都未眠。妙語是自打雲澤園見了模糊一面就時不時會想起這位皇子,這事在情竇初開少女那裡極隱蔽敏感。她本以爲此生都不會再見到他,沒有想到天意如此,時隔六年,在這裡竟然再次見到了他。
他現在是一個俊朗的公子了,想到白天見到他的模樣,妙語就翻來覆去睡不着。胤禎亦是輾轉反側,稍閉眼就能看見那個照面而來的姑娘。那雙眼睛春水清澈,臉蛋兒俊俏無雙。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對一個女子如此上心。他又會想到妙語,這也是個秀美的女子,沒曾想到這一個虞家竟有兩朵如此美麗的花朵。但她們又是兩種不同的美,大的有嫺熟之美,小的通身靈氣。
自在虞府見過兩朵姐妹花後,胤禎到虞府走動次數頻繁起來。他每次總是以找虞赫的名義到虞府,但是他們總沒有那麼多正事。妙語時常在院裡,胤禎來都可見到。一來二去,妙語也不拘謹了,有時客人來到也不迴避。只是胤禎巴不得見到的那個卻幾乎沒有看見,他總是心有失落。
這日胤禎又來找虞赫,因他到訪較勤,管家也不需先通報什麼就引他進來。虞赫剛剛出去,杜氏纔要出來院子坐坐,知道阿哥來了便了止了步子。當時正是初夏,妙語犯了困,在院裡打了小盹。雪白的手臂支着腦袋,烏黑秀髮如瀑布流瀉從肩頭滑下來,那半睡的朦朧姿態配着院中綠草芍藥,宛如畫中人。
管家告訴她十四阿哥來了,妙語這才恍然醒來上前道了個萬福。胤禎見她身姿婀娜再加半睡半醒狀態,正如那婉約芍藥,竟是十分動人。他也不再想到客廳去等僕人叫虞赫回來,只說在院子裡坐坐就好。
妙語正要退下回避,胤禎:“坐坐無妨。”妙語哪裡敢和當今阿哥平坐,胤禎就說些不在宮內又和虞赫很熟不用拘禮等客氣話,妙語才誠惶誠恐地坐下,卻始終不敢擡頭。
“我與虞赫兄因時常一處談些書畫詩詞,興趣相投,因此常常到府上叨擾。若是因此給姑娘造成不便,胤禎實在愧疚。”胤禎擺出斯文騷客姿態,妙語心裡又喜歡又不好意思。胤禎見她臉上飛起紅暈只是不說話,心想總得讓她開口才可交談,好不容易碰上個虞赫不在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