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繞過神情肅靜的少主,銘文竄到車邊嘰嘰咕咕傳遞着小道消息,“如今,外頭這些侍衛大哥們都在打着陪嫁而來的姐姐們的主意呢。”
什麼!
聞言大怒的少夫人勒令停車,招呼全部侍衛們訓話。
“已成家的與未成家的分開!”站在車轅上,白衣飄飄的江氏少夫人命令。
除輪班執勤之外,其他的在十個彈指間都到了。聽聞此言,一嘩啦,以黑虎爲分界線立即分成兩堆,害得站在原處未動的黑虎顯得格外引人矚目,惹得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輕輕搖着摺扇的江氏少夫人先盯上了已經成家的這處。面對少夫人審讀的目光,已婚的侍衛們很坦然,雖說他們也偶爾會逛逛窯子,可家中養育兒女伺候公婆的婆娘永遠是最好的,他們可沒有打這些女子的主意。
那些特得趕來迎接少主和新少夫人的侍衛們站在隊列中不明所以的瞧着身邊混站在一起的三派人馬,江氏三派人馬素來不和,就是身份特殊的江夫人也不能隨意指使家主這邊的人脈,怎麼這位少夫人有這樣大的權限,居然讓三派的侍衛長都這般聽從?猜想不透的這些後來者在各自列陣中悄悄看素來冷峻的少主,很意外,對少夫人這種行經,少主居然當着無視,站在車轅一邊淡然瞧着。
瞧着少主這般,他們泛着嘀咕,江氏何時由少夫人當家了?瞄着在隊列中來回穿梭的一匹小小的小白馬,讓嚴謹對待主子召集的他們很不適應,這是誰的幼駒?慢慢扯着被小馬咬住的衣帶往回拉,去,去,一邊兒去。
何時由少夫人當家的,想一想應該就是少主巴着人家非娶不可開始了吧,除了這些新來不知情的,其它一直同行的侍衛早就瞧出來了,才娶媳婦的少主已有了懼內的趨向。
可能是已婚了的侍衛們的目光夠坦然吧,少夫人讓他們解散到一邊兒去,招呼來自家送來的婢女們過來站在另外一邊,盈盈而至的女子們心中都頗爲忐忑。
“你也站到那邊去。”吩咐着車邊的麻雲,麻雲遵命的站到這些女子之首,身爲東院的大丫頭,她有這個資格。珍娘旁觀着,銘文樂呵呵的跑到未婚侍衛那頭,被集體友好悄悄的推到黑虎那邊去了,看得黑虎想揮刀。
言家小六盯上未婚的這一堆,還沒說話,那名持蕭的侍衛突然伸手抓住昨日撫琴女子的素手上前一步,請求,“少夫人,請您作主將這位姑娘許配給屬下。”
突乎其來的坦然求婚,就算是戒律規嚴的江氏隊列也譁然了,那愕然的女子都忘了掙扎,聞言後臉色頓然紅如胭脂。一邊兒瞧着的江暮覺得好可笑,看來誰也不能免俗,一旦遇上自己喜歡的人都會成傻瓜。是呀,和料想一樣,有了耀晴,每天的日子想平淡都不成。
用紙扇遮着半面的江氏少夫人盯着這個大膽的傢伙,“你可知曉她是什麼身份?”
論及身份,爲這男子孟浪而詫異的女子們神情皆暗淡下來。
“屬下要娶她爲妻,這是心意,無關身份。”緊握着那女子的纖纖手兒的他昂然迴應。瞧他一付非卿不娶的興奮勁讓所有人都側目不已。傷風敗俗倒不至於,這塞北之地,男女界限本就不苛責,難得遇上有情人,論及婚嫁也是當然,就是這含情脈脈、滿天桃花的意境瞧得旁觀者眼熱得很。
瞧着這個傢伙,“你家有父母嗎?”輕輕搖着裝飾用的扇子,稍作思慮的江氏少夫人和顏悅色的詢問。
“回少夫人的話,屬下高堂俱在。”連忙迴應的他對少夫人和氣的言辭很感動。
“你可曾讀過詩書?”和顏悅色的江氏少夫人繼續慈祥和氣。
面對這般親切的少夫人,持蕭的侍衛再次肅然回稟,“屬下自幼熟讀詩書,不曾有懈怠。”雖已然放棄曾經的身份,該有的教養絕對不曾懈怠。
聽聞此言,站在車轅之上的少夫人勃然大怒,“你既然是讀過詩書,怎地不知道何謂爲六禮!”
少夫人驟然的訓斥讓持蕭的侍衛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還沒想到對應的言辭,少夫人呵斥聲再起,“那還不將手放下!”
還是那被攜手的女子最先回味,面紅耳赤的掙開那只有力的大手退歸女子們一邊。
瞧着靠着車轅站着的江暮驟然消失了身形,知曉少主娶妻□□的侍衛們都斜着眼睛小小鄙視了一番。
江氏少夫人的訓話還沒有結束,“成了家的不許打主意,未得姑娘家同意的不得糾纏,既然她們是我們言家的陪嫁,就得按我們言家的規矩來行事。”
不過,那言家的家規的慣例究竟是什麼呢?一下子,有心的那些個把目光都瞄向了銘文,銘文被衆多的目光瞧得心虛,連忙靠向黑虎,害得黑虎臉上又是青白一片。
那持蕭的侍衛自知理虧,連忙稱是,女子們也皆誠心垂下頭來。今日言家六少一句話已然申明,只要無心的,言氏絕不強迫她們肆意逼迫出嫁,也不會將她們隨意贈送,更不會也不指婚讓她們生養下一代家奴,此言讓孤女們在這千里之外總算是徹底安心了。
在言家桑園自食其力的侍女也不盡然是出身大家,落難被買來的女孩成年後基本上都就地嫁了人。而受族人之累被牽連淪爲賤籍的曾經是官宦人家的女子處境就頗爲悲涼了,守着身份,盼得大赦後被族人尋回,那也早已過了適婚的年紀,以賤藉的身份在民間是否貞潔也在百劫之後成了質疑,期間的苦楚只有自知,近些年,還出現了在族人尋歸後不肯立即脫離賤籍之事,期間居然還有憑着言氏家奴的身份重歸在揚州城外言家的桑園,重新以養桑織布爲生,雖不言語家中閒言,卻也讓其他同樣身份的女子皆斷了歸省的念頭。此次,沒有半點預兆就全部被派送到這千里之外,多數已過了雙十年華的她們已然認命,如今,沒料得緣分居然在這千里之外,偷目瞧那男子英挺威武,在那男子注目之下,女子絞着衣帶已然羞澀萬分,雙十年華的姑娘自有一番韻味。
在少夫人凜然的訓斥之下,雖然多數侍衛並不以爲然,不過有心的那些未婚侍衛的嘴角都在一個勁的咧。揣摩新少夫人的意思,那就是說,未婚的,只要博取了姑娘的自願同意,再找家中長輩提親就可以了?本來都在心中還在痛罵亂傳話的銘文的有心的那幾位未婚侍衛已然對銘文感激之極了。
江氏新少夫人首次訓斥完畢,拔營繼續上路。
在少夫人‘默許’‘應允’下,有心的侍衛們開始了光明正大的討媳婦行爲,也是,少主都懼內了,他們還顧何臉面,一趟浩浩的歸程演變爲鳳求凰的演繹場。可惜,時間有點兒緊迫,剛剛想有鳳求凰的念頭就不得不面對沒兩天就到了馬場的現實,緊時間展示英武的年青人下的功夫不比少主迎娶少夫人來得輕巧。張弓引弦,提着逮來的野兔子的大耳朵討好所喜愛的女子,含羞的女子爲給他新置的衣衫的腰帶上繡上蒼鷹。
摸摸下巴,成家的漢子們斜着眼瞧着那煞是熱鬧的後頭,摸摸懷中的簪子,出行三月有餘了,想到沒兩天就能見着家中妻兒了,心裡滿是柔情。
既然得到了少夫人的應允,也就少了許多顧忌,通過傳書,相約在篝火月下。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各自請同伴相隨,男子那邊沒話說,人人搶着同行;女子那邊就難說了,在她含羞央求下才有素來要好的方肯同行。
來時本還有嬉笑之意,卻見眼前相距恍惚的篝火那頭的女子們皆素容端莊,眉目間全無輕佻之色,那些調侃都自然收斂了起來。自古有言,人不自重必被他人輕賤之,以篝火爲界,男子盤膝而坐在上北,女子跪席正座在下南,頗有些相親的嫌疑,一時間冷場了些。
最終,有性情活絡的提議做文雅些的趣事,那就是猜謎和對詩了。
自然,那鳳求凰的戲碼並非所有未婚的侍衛都想參與的,瞧着那傳送而來寫在淺藍粉柬上端秀的字體讓漢子們皆有些詫異,北方除了大戶人家,姑娘學個百家姓、女兒經的,平常人家的子弟都少有學文習字的,哪裡還有這般風雅心思,咬文嚼字上多有些難對,注重詞藻修飾的女兒家和北方男兒那厚重的應景對題絞着一起,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的老話在這方寸之地也大有體現。從一時性起,到全面參與,見着橫來妙筆,不免想要知曉是哪位主筆,相互指點看過去,月華之下,女子姣美;篝火之邊,男子英挺,相視間,異樣情動,
“看來,今年要辦好幾場婚宴了。”避開黑虎的已婚的侍衛們大大感慨着。數日前尚還未婚的黑虎現狀確實慘了點,天暮□□臨後,素來早睡的銘文已佔據了他的營帳中的牛皮席子,這般吵鬧也沒有影響到他,正蹬着薄被睡得歡着呢。
這樣過了喧鬧的一日,次日天才見亮色,行列就已經整備妥當,江暮將還在熟睡中的耀晴放進車中,放下簾子,困頓未醒的銘文爬上車子歪在一邊兒又睡了過去,瞧着的麻雲也不好干涉。隊列會在午時趕到目的地。看着前方似乎隱約可見的脈絡,到家了!是的,終於到家了。
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