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
清晨,窗外的畫眉啼叫婉轉,鳴個不停,似在催人起牀。
大少爺帶上梅紅丫鬟,下樓隨衆人去賞花了。
慧珍因爲昨夜梅鑫和吳媽二人的一欺一嚇,實在掙扎不起。她告了病,慵懶地賴在牀上至午時才起。
春巧幫小姐更衣盥洗,發現慧珍身上的烏紫,驚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一聲尖叫:“天老爺,他也太狠了,怎麼下得去手啊!”春巧抽抽搭搭地爲小姐梳了一個八字髮髻,歪垂在慧珍的左肩上,好掩住慧珍左脖子上的一道紫紅咬痕。慧珍一臉木然,任她打理。
梅鑫平時還知道維護二人的顏面,只撿那些蔽在衣物下面的部位弄。昨夜他癲狂不顧,張嘴在慧珍脖子處咬了一口。
春巧挑了一根五環孔雀翎狀鎏金點翠要簪到慧珍的髮髻上。慧珍揮手輕輕擋住:“別弄了。今日也沒去請安,何必弄這些繁重的?”春巧於是另挑了一根小巧玲瓏的腰鼓大紅瑪瑙簪進去。
春巧端了早餐來,慧珍提着筷子半天不動飯菜。沒吃幾口就放了。一個人坐靠在窗前,怔怔地朝外面發呆。
春巧見小姐灰灰的提不起精神,就挾持她一同去賞牡丹。
其時衆人已賞花完畢,都各自回房小憩。大少爺梅鑫也懶散回房,在外間的躺椅上睡着了。
牡丹花不愧有“國色天香”之稱。大朵大朵地火熱綻放着,蜂吟蝶繞,一派嬌豔富貴的景象。由於栽種是爲了取其根做“丹皮”,所以以白色牡丹居多。乳白色的花瓣中間藏着玫紅的絲絲花蕊,別具雅韻清骨。人在其中,悅其姿色而會其神,遨遊在每一朵花的獨特韻味中,深得美好情趣。
牡丹花簇叢叢,成百上千,綿延起伏在坡地上。
慧珍被似錦繁花去了頹廢,心情大好,神采奕奕地拉了春巧在花地裡往返流連。春巧也看得入了迷,喜笑顏開地指指點點,全然沒注意已經走到坡坎邊。她一腳踏空,身子猛然落下去。慧珍一併被帶入了溝裡。還好,坡不算太陡,地面都是土壤。摔在上面只是肉疼。但慧珍奇怪地受了傷,大腿後面的衣襟上還沾了不小的一片血跡。
兩人在慧珍身上查找了一遍,並沒有看到什麼傷口。慧珍突覺身子下面一股熟悉的怪異粘潮。又一股涌出。糟糕!月事來了!
慧珍近來的日期大不準了,顏色比原來暗沉,量也少了些。大概是長久的壓抑苦悶,傷了七情,令周身血脈鬱結,寒氣凝集。她不能像原來那般先預備好。眼下只有夾着腿,不敢動了,更沒膽就這樣走回房去。萬一路上碰上個人,她還怎麼活啊!因此她令春巧快回去拿了深色袍子來,自己在原地等着。
慧珍一顆心七上八下,生怕突然冒出一個人來。她就像一隻膽小的兔子,縮着肩,豎着耳,四下顧盼着捕風捉影。準備一有風吹草動就撒腿而逃。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一會,近處花叢一陣聳動,後面繞出一個人來。不是別人,正是二少爺蘭軒!
慧珍心裡叫苦不迭。世人都在午憩,偏他一人大日頭下閒逛蕩!
慧珍有意要躲,卻不知道往哪裡逃。先幾次與他的交道,都給她留下了陰影。她竟是怕了他!不敢與他對面,尤其是兩人單獨一處。
看嘛!看嘛!他又長腿一邁,幾大步跨近來。
蘭軒大咧咧地招呼過來:“哎!”
哎?他就是這樣叫着。她怎麼就成了“哎”!
慧珍躲不了了,心如撞鹿。這時刻,她不如去死了!
恐惶着自己身後的不堪。他進幾步,她就退幾步,遮遮掩掩地躲到了另一叢花下。
蘭軒見狀不再逼近,隔了一丈的距離盯着她。
慧珍先前賞花,已走得面呈粉色。此時又急,更是香汗淋漓。身上簡單着了淺綠綢鑲滾桃紅邊的長衣衫和褲,被汗溼了,薄薄透透地緊貼到她曲線分明的飽滿肉體上。她髮絲凌亂,表情驚懼,左耳後稍稍探頭出一支大紅瑪瑙簪,帶出了一抹別樣的嫵媚風情,皎若芙蓉出水,豔似菡萏展瓣。十二分地動人心絃!
好久不見!比起在橋頭看見的那次,她消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出來。眉眼間還透着一縷淡淡的哀愁,極顯嬌弱之態。使人無法不升起一股衝動,要衝過去緊緊地將她摟住。
蘭軒俊眼半閉,神情恍惚。
慧珍看他這副模樣,全身又起了一層白毛汗,腳底開始向後挪。
“哎!”他又在哎。該死的!“病好了麼?”
“嗯?什麼?……誰……誰有病?”慧珍敷衍支吾着,沒有聽懂二少爺的話。
“今早你不是?……我有病!”蘭軒說道,鷹隼深目飛擲過來一陣雪亮的刀片。
慧珍當場打了一個寒戰,又往花叢深處退了一些。
蘭軒惱怒道:“我是老虎會吃了你啊?躲那麼遠,怎麼給你說事?”慧珍委屈莫名,扭扭捏捏,聲如蚊音,回道:“二少爺有什麼事麼?”
一個袋囊“嗖”地一下飛過來,落在慧珍腳前。
“蘭軒要帶一個物件給佩雲小姐。你轉交一下。”原來是這樣,請人辦事還這樣兇巴巴的,這是什麼人啊!
“嗯?還不拾起來?” 慧珍只得小心蹲下,拾起袋囊。
“打開看看。不好我再換一副。”語氣是那麼霸道!
慧珍嘀咕着答:“慧珍負責帶到便是。”
“叫你看就看。廢話那麼多!”聲音惡狠狠的。
慧珍趕緊解開繩索一抖,倒出了四個耳釘:鑲翠鏤刻綠牡丹琺琅。果真是慧珍從未見過的新式,淡雅倩麗!不過,爲什麼要送兩副一模一樣的呢?
“當是你送她的,不準提我。就說是回贈的禮。”說着,壓迫人的視線把慧珍從頭到腳一陣掃視,“你自己留一副吧。配你這身衣裳,絕好!”
慧珍收了佩雲多次禮物,早就有心回贈一件像樣的東西。這副耳釘的確新穎討喜,肯定會入佩雲眼。但她統共那點月錢,雖然吃穿不用錢,但每月總有一些額外的花費,還要孝敬公婆、打點下人。僅剩的都儘量存了去填補冉氏三五兩時的討要。哪有餘力去辦這件事?
梅鑫從來不給她銀兩,也許怕她拿去接濟孃家。慧珍對此也沒有怨言,畢竟後母冉氏的貪婪梅鑫也是見識過的。所以慧珍只得自己縫一些小物件回贈佩雲,不過那些終究小家子氣,她送得有些氣短!
慧珍此時是敲碎牙齒往肚子裡吞,再怎麼心虛,也要挺住。她傲然回道:“這耳釘價值幾何?慧珍改日一定到金鋪結賬。”即使貧寒,她也萬萬不肯借花獻佛,用別人的錢財去償還自己所欠的禮。更不會平白無故接受二少爺的饋贈。
“另一副——慧珍多謝二少爺慷慨!我還是不要了。”說着,忍着羞愧,便欲去掏來送還。
蘭軒不理,拔腿便走。幾大步跨遠了又停住,並不轉身,揹着哼道:“不值幾個錢。另派了送去,也就值打發下人的賞。”話音落時,瀟灑俊逸的背影已經飄出去好遠。
打發——下人——的——賞!
慧珍一口悶氣堵上胸口,鬱結到頂。纔有的一點點好感轉瞬就消失殆盡了。
二少爺的身形在牡丹花中若隱若現,漸漸變成了一個小黑點。慧珍目送着他,忽然記起了昨夜吳媽的秘密。他知道麼?自己母親的不幸。
這邊春巧氣喘吁吁地帶了乾淨衣裳趕到。慧珍張口埋怨她動作太慢。春巧因遠遠地望到了二少爺的身影,推想小姐許是又受到了他的欺負,就不敢細問小姐,急急扶了慧珍回去。
兩人回房,見大少爺梅鑫從躺椅上翻起來,直直地盯住剛進來的慧珍。慧珍不顧換衣,忙吩咐春巧去取熱水,自己則趨前躬身。
猛然一個耳刮子扇過來,力道極大,把毫無防備的慧珍扇得翻仰在地。
慧珍剛從燥熱的日頭下走進屋,一張臉汗津津地緋紅,這一巴掌扇過來,頃刻間脹起幾根青白的印子。她被打懵了,一時忘記疼痛,捂着臉驚愕地看着丈夫,瞪得大大的杏眼裡泛起了盈盈淚光。
梅鑫齜牙咧嘴、眼冒紅光,全無平日的溫文雅氣,猶如一頭瘋犬般刨爪喘氣,隨時一躍而起,猛撲過來咬噬對手。他瞧那慧珍我見猶憐的嬌態,終於控制不住,縱身跳起,撲到慧珍身上,兩隻魔爪如婦人一般在她肉上亂捏亂掐,一邊狂怒地低吼道:“賤人!□□!就知你不會安於室。快把東西拿出來!”
慧珍無助地躲閃着,只覺得身上的肉被一下一下地擰起來,火辣辣地疼成一片,她低聲哽咽道:“什麼東西?”
“你還裝!叫你裝!”梅鑫手指又發力,“你野漢子剛剛扔給的定情物!”
慧珍方纔明白過來:原來剛剛牡丹地的場景,被醒來憑欄遠眺的梅鑫逮了個正着。他現就把梅紅丫頭支了出去,獨自候在屋裡,一直尋着時機下手。“不是!不是你想得那樣!”慧珍哭着辯解。
梅鑫也打累了,他停住手,大口大口嗚咽起來,眼淚好似那開閘的河流:“我定要告了爹孃,將你二人拿住浸了豬籠!”說着,他又四下在慧珍的衣衫裡摸搜,動作急了,竟把慧珍的長褲給拉拽一些下來,腰間現出了一大片粉色,慧珍的裡褲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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