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絕意
初綠的柳條垂頭,在碧潭裡悠悠地浣洗着如絲的發。小粉蝶迎風飛舞,紛忙迷亂。園子裡的景象空虛幽怨了整整一冬。它緊隨着季節輪換的腳步,把虛擲一年的青春又重新拾回了。
春天每年都會如期而至,而麗娥的心情卻再不能夠回到最初!
那婀娜飄逸的身姿,那蓬鬆及腰的烏絲,那比天池還要幽深的雙眸,還有那飽滿欲滴卻像雪一樣冰封的脣。哪怕從裡面吐出一絲呼吸間的微風,也要把麗娥推入深淵!
她深深地感到,那個人對自己透着嚴重的威脅。她的人是再也不敢降落到那個小院子去了,但是她的心,卻開始成日成夜地惦記着那裡。
但凡蔣呈錦對自己橫挑鼻子豎挑眼、摔了茶盅又砸碗的時節。麗娥都移恨與那小院裡冷得不是人的妖精,咒她早死早安寧。麗娥身形懶惰,眼神裡卻不見絲毫倦怠。一人獨處的時候,裡面便霍霍地放出貪婪陰鬱的光芒,帶出遊絲般的殺氣。
她得閒就挺着那並未顯懷的肚子,在蔣府園子裡四處招搖。一路遇見的奴僕都趕緊避在一旁,俯首道:“二奶奶安好!二奶奶小心!“麗娥總在這時候發着甜蜜的牢騷,道:“哎!我也自覺身子漸漸發沉,越發動則勞累!可是老爺太太囑咐我,要多多走動纔好。”下人們不知如何搭話,只有咧嘴乾笑。下人們當日也見識了這位二奶奶的潑辣刁蠻,看那樣子,竟是可以豁出去不要命的,便不由開始懼怕她來。
有時與婆婆閒聊,麗娥又說:“媳婦以往並不愛吃酸的。牙受不了。可是近來怎麼專挑這一口呢?一頓飯裡面,沒有酸酸的菜餚,竟是難以嚥下飯呢!”一席話說得婆婆眉飛色舞,合着兩手,連連叫道:“菩薩保佑!這肚子裡一定是個帶把的沒錯!”
麗娥見婆婆聽得高興,又道:“少爺忙得腳不沾地。媳婦原來十天半月的不見,也沒什麼事。自從懷上這孩子後,不知怎麼的,每日都想見到少爺一面。難不成是這孩子在盼着見爹爹?”
婆婆笑了,答:“女人有了身孕,自然盼着男人能對自己體貼入微。哪裡是孩子想了?纔多大一點!”
麗娥絞盡了腦汁,想着法子要拉攏蔣呈錦,一心巴望男人能寵愛上自己,早點休了原配把自己扶正。豈料,蔣呈錦並未入套。
小半月後,代蘿儀表哥去世的消息傳來。
蔣呈錦在房裡焦躁不安。他坐在一個地方,那個地方立時生出釘子;他站在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又即刻冒出熊熊火焰;他躺到一個地方,那個地方俄而又變成了一口旺火上的油鍋。
麗娥一旁冷眼睥睨着丈夫,傻子也知道他心中在念着誰!
他爲什麼不去?
他像被困在這斗室裡的瘋獸!
不!這房間大門洞開,他不出去。他是被自己的心魔困住了——他不敢去!可是——他又想去得緊!
蔣呈錦在麗娥輕蔑的眼神中抗爭了許久。最後,他一摔門,如一隻被箭折損半邊翅膀的鷹,含着邪厲的眼神,斜斜撞撞地往那邊飛去了。
只半天的時日,陽光就徹底遺棄了代蘿儀。先前她是冷冰冰的,卻也是鋒芒畢露地四射着傲人的寒氣。這時候,她從頭到腳全失了光澤,僵硬麻木地畏縮在椅上。
顏還是那麼動人的顏!人卻再也不是那個人!
蔣呈錦心底有深深的絕望如巨浪般洶涌!
他原本以爲她死了,其實她還活着!
他這會方曉得她還活着,轉眼間她又飛快死掉了!
他此生再也得不到代蘿儀了!
蔣呈錦滿目蒼涼地向代蘿儀慢慢踱過去,他張開十個指頭用力挖下去,要把代蘿儀的兩膀香肩連根卸下一樣。他咬牙喘氣,狠狠地把代蘿儀的櫻脣獵入自己口中□□。
嘴裡淌進來的鹹溼,分不清到底是誰的眼淚!
代蘿儀軟軟的。悲痛已經漲滿了她的眼簾,看不清眼前的物事,只是一片漆黑。徹骨的無望讓她的手不聽使喚,不知道擡起來抗拒男人的浸襲。
最後承受不起他健壯身軀的全盤擠壓,兩人隨着茶几、椅凳“稀里嘩啦”齊齊摔倒在冰冷的地面。
蔣呈錦兩爪就撕爛她的衣衫,扯得她不着一縷,赤條條如同出水的美人魚。她兩條細滑嬌嫩的腿被他粗暴地拽壓着,極度的扭曲讓代蘿儀的筋脈繃得快斷了,也把她在寒冥地方飄蕩的魂神粗暴地扯了歸來。
她疼得全身發抖,發出了久違的聲音,她低低地悲吟着:“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蔣呈錦蠻狠地侵入她的身體,彷彿一頭被刺傷的淌血瘋牛,發狂地在她體內胡衝亂撞。他肝膽俱裂,渾身上下被惱恨翻天的烈焰和痛入骨髓的悲愴包圍着,失去了理智。
代蘿儀被他衝撞得骨架散裂,奄奄一息,在冰涼涼的地上被他從房屋的這頭頂到那頭。
摔碎的茶盅瓷片邊緣很鋒銳,割裂了她柔嫩雪白的後背,滲出來的血一路塗上一絲一絲鮮紅的細痕。
蔣呈錦全身心投入在自己的世界裡,肆意擺弄着這個女人,絲毫沒有察覺到她早就已經失去知覺了。
此後,蔣呈錦天天出入小院子,他像吸了鴉片一樣飄飄然,整日昏昏沉沉地飄在雲端。一個多月後,他才清醒落地,恢復了常態。
代蘿儀也有孕了!
代蘿儀懷了孩子後,身體日漸微豐。她好比一隻小刺蝟掉光了滿身的尖刺,也恰如一隻花孔雀脫盡彩光四溢的傲尾。整個人恍若投胎到了別世,舉止也有些木木的,反映稍顯遲鈍。
她還是不願跟蔣呈錦多說一句話,也始終沒有搬出小院子。
暖春炎夏,她別的事不做,一心侍弄院裡的花花草草。旁人遠眺着,裡面的植物長得歡天喜地:春有幽蘭挺芬芳、夏有金桂飄月娥。秋天來了,又有傲菊鬥嚴霜。小院裡許是住着一位落入凡塵的花的精靈吧。
蔣府裡的氣氛也大大不似以往,下人們不必太過小心謹慎,唯恐出了差錯。少爺蔣呈錦喜怒不言於色,但他起居規律,早出早歸,樣子成熟穩重,再沒有亂髮脾氣。
蔣府似乎走上了家和人樂的正軌。
卻不料二奶奶麗娥暗自算計,又要掀起一場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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