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鎮天在燒畫,燒未名的畫,一張又一張,他一般只瞅瞅兩眼就無情的扔進火盆裡。未名真的很愛畫畫,畫了很多的畫。韋嘉覺得很奇怪,一般人不是應該好好保留以將來留作懷念的嗎?看到他幾乎要燒光所有的畫,韋嘉都幫他心痛!也許這麼固執的人,是不是得不到的東西,就寧可要毀掉也不會留着看到會傷心吶?
卓鎮天的手終於頓了下,韋嘉看到有一張不是很清楚的人物畫,依稀可辨是一個年輕的女子。未名許是在着墨勾勒他心目中的媽媽。可以理解,未名從小沒有見過他母親,可能是從哪張照片上臨摹下來的。她看到卓鎮天拿着這張畫怔怔的發呆,應該是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中。唉,怎麼說也是卓鎮天曾經最愛的人。
韋嘉有些動容,伸手搭在他肩膀上,希望藉此能傳遞給他一些安慰。這對善良的母子都已遠去了......芊芊的手讓卓鎮天竟有些觸電,他一個激靈,竟也把那畫扔進火裡!“啊!”韋嘉禁不住喊起來,沒有了,都沒有了,未名的畫全沒有!她看他倔強的下巴高高的昂着,不肯一絲低頭,她搖搖頭——他難道,一點也不可惜嗎?
唉,韋嘉安慰他:“別太難過了。卓氏現在還很需要你。”他轉過身來,把韋嘉摟入懷中。她又沒有拒絕,對一個脆弱的人來說,這不是該拒絕的時候。她竟有些卑鄙的懷疑卓鎮天是不是在利用她的同情心來這樣做。但很快她就有些羞愧,因爲接着她感到——他在哭!這是沒有聲音的苦泣,只有他聳動的肩膀,和那滴入她頸間的淚泄露了他掩埋着的重重悲傷......
這一刻,韋嘉深信他的確是對得起父親這二字的。緊接着,韋嘉居然也開始流淚,有點陪他的味道,她更多的是想起書琴剛走的那時候,生活黑暗和阿算那時又不熟,孩子又不懂事還是個嬰兒,韋嘉好長一段時間都失眠,晚上也都常常會哭。這才知道她先前借卓氏的安慰是多麼的無力。而這種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哀,不是人人都能體會!
卓鎮天得寸進尺,摟緊韋嘉,嗚咆哀求道:“以後.....都不要離開我。”韋嘉聽得很是動容,但是,“——對不起......”,她不得不抽出手。因爲她知道,哪怕現在流着淚她也還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如果現在答應了,那麼下一個萬劫不復的人就是她!他的“愛”太彪悍,她不敢享受。更不用說,韋嘉身後還有隨時可能再受控制的阿算小莉,爸爸和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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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過後,卓鎮天很快就振作了起來。這確是他的風格,諾大的卓氏也可不能等他沉淪太久。而且卓氏現在還在冰山的附近,一旦走錯兩步下步就是萬劫不復!所以現在很忙,韋嘉很久都沒有見到他了。也不知是不是在用工作來麻痹自己。後來韋嘉才知卓鎮天真的真的很忙,聽連嫂從老連那裡得知,卓氏並沒有出現好轉——卓鎮天依然還處在焦頭爛額的狀態。
後來漫長的一段時間裡,韋嘉逐漸感到事情的不一般——因爲似乎不關乎卓氏集團內部的事。她竟感到這些事情和張芙蓉有關。並非空穴來風,在書房裡張芙蓉和卓鎮天就吵過好幾次,在走道韋嘉也看到過他們在拉拉扯扯。當然他們爭論的時候韋嘉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實在是不想捲入,韋嘉當然早就逃之夭夭了。所以他們到底在爲什麼爭論不休,她還是不清楚,她也不過問卓鎮天。這是他和張姐的事。
韋嘉也沒敢打攏他太多,儘管已經快生了。她現在的狀態並不好:渴睡、吃不下、還老吐。以前書琴懷了孩子韋嘉照顧她時看她那麼難受,沒想到自己親身經歷又是另外一回事!所幸的是,生產的過程還算順利。當護士抱給她一個臉皺巴巴的嬰兒,韋嘉疲憊的看着他在哇哇大哭,醜陋卻清脆有力,真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骨肉。
卓鎮天從公司趕來了,抱着兒子他一臉的興奮。據說《變形金剛》在**上映的時候,到電影院看的很多是三四十歲的職業經理人。電影播放之前還一直在討論生意上的事情,電影一上映,就馬上安靜下來?非也,而是“噢”的大叫起來,象孩子一樣。此時的卓鎮天就是這個樣子,他興奮的說個不停,在渲瀉着他非一般的喜悅。就連經常一臉陰森的老連也難得的喜笑顏開。看來,新生命的到來的確給這個陰霾已久的大家庭注入了新的活力。
韋嘉從醫院回來後,卓鎮天經常來陪韋嘉,儘量在家裡呆着。可能是感到她快要走了,所以他才這樣?但什麼時候走,韋嘉還沒有想好。因爲真正做了母親以後,她才發現要就這樣捨棄自己的親生骨肉,還真是不易!卓鎮天執意要給孩子起名爲未浩——卓未浩。韋嘉怎麼反對也沒有用,她太清楚未字輩的意義了,未名、未揚、她被未字陷得太久,只想不再沾上一星半點啊。卓鎮天給予孩子這樣的重視只讓人不安,她多麼不希望孩子揹着這樣沉重的一個姓名吶!可是沒有用,就連她也阻止不了卓鎮天,這就是他——對於自己認定的東西,一定要加註標籤,是他的、是他的、永是他的!
帶孩子的過程並不順利,韋嘉一直有些產後憂鬱症。她也害怕是不是自己內心深處不捨得離開,所以才一直鬧情緒?對比她的煩躁不安,卓鎮天卻出奇的有耐心。他給未浩換的尿布甚至比她換的還多。韋嘉再一次以親眼所見而確信,他真的會是一位好父親的。所以,就算走,她也可以走得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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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的是,韋嘉走得並不安心。因爲——她纔剛出生的兒子真的很短命!那一天,韋嘉永遠記得那一天。
那一天,天是這樣的陰。難道宿命中有事發生時,上海一定送她最暗的天?一早醒來,韋嘉的頭就有些痛,可是身邊居然沒有未浩!他不見了?韋嘉馬上叫來小莫和連嫂,想看是不是她們在帶他。可是她們兩手空空的進來,說都沒有見到小未浩。
韋嘉開始着急,叫連嫂:“你馬上去叫老連來,要快!”大內總管或許知道發生了什麼,然後韋嘉又開始打電話給卓鎮天。他正在去公司的路上,說馬上就趕回來!
在他還沒有回來之前,全部的卓宅的人,都被韋嘉叫來找未浩!所以很快,韋嘉就知道她兒子在哪了。並在親眼目睹他身陷險境!
未浩在天台,張芙蓉在抓着他。說是抓一點也過份,未浩不知是由於冷或餓,還是尿布沒有得換,一直在哭。這麼小的嬰兒是根本不懂得,也沒有辦法說出需求的,只能通過放聲大哭來渲泄自己,以引起大人的注意。他太小了,韋嘉看不到他的臉,但未浩哭得是那樣的悽慘,韋嘉的心——都要碎了......
張芙蓉似乎已經有些癲狂,衣衫不整,頭髮雜亂。看到韋嘉,和韋嘉身後的小莫連嫂等人,她開始大笑:“十五分鐘過去了,你們纔來,也沒有多快嘛!卓鎮天那個混球呢,怎麼沒看到他?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能有多重視你這個小狐狸精給他生的兒子!哈哈——”
韋嘉看到她雙眼通紅,一張臉顯得有些猙獰!韋嘉很害怕,非常擔心她手中小小的未浩,更何況她現在還就站在天台的邊緣上。“張姐——”韋嘉嚥了咽口水,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麼發抖,:“張姐,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慢慢談,不要這個樣子嘛,你看小孩子他什麼也不懂,也只會哭。很吵的——”
她冷笑道:“談,好啊,當然要談!他不懂他老子懂!你這個死狐狸精快點給我把卓鎮天叫來!”
“——我來了!”聽到他熟悉的聲音,扭頭一看,穿過人羣卓鎮天正大踏步的走來,韋嘉感到安心了許多。她幾乎聽到衆人都在鬆了一口氣。
風中,狂沙漫舞,卓鎮天走了過來,張芙蓉卻出聲喝道:“別過來!就在那兒老實呆着!”
他蹙起眉,“你到底想幹什麼?”
“哈哈,想幹什麼?”張芙蓉仰天笑道,“你問老孃想幹什麼,我倒想問你,爲什麼不和我哥走?你知不知道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爲什麼?爲什麼!就爲了這個小狐狸精?”
韋嘉不知道卓鎮天和張芙蓉在談些什麼,她聽不懂,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張芙蓉的那雙肥手上——未浩哭聲越發大起來,韋嘉的心也越揪越緊!不由自主的向張芙蓉靠近,她很快就察覺了,大聲叫道:“你別過來!”
韋嘉管不了那麼多了,她想要回未浩!可卓鎮天死命拽住。張芙蓉還在叫喊道:“纏綿啊!你們誰都別過來,今天卓鎮天要是不和我回雲南,所有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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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嘉哭了,也大聲喊道:“那你就找卓鎮天啊,你抓我兒子幹什麼!你把他還給我!”
張芙蓉大罵道:“還不是因爲你這個狐狸精!不然他爲什麼不跟走,爲什麼不去雲南見我哥?”
韋嘉遲疑着看着卓鎮天,他一臉陰冷:“我已經和你得很清楚了,我們的事不要牽扯到其他人。你哥哥的事,晚點我會親自和他交待。”
張芙蓉也哭了:“爲什麼!爲什麼!我跟了你這麼多年,跟着你從雲南出來,還讓你跟着我哥哥做生意!現在阿花(她女兒)都這麼大了,你現在卻要拋棄我。”她抹了抹鼻涕和眼淚,戳着韋嘉:“都是因爲她,這個死狐狸精,從她來了以後,你就變了,你甚至結婚!她纔多大,知道什麼叫結婚嗎!我等了你這麼多年,我這麼好你都不和韋嘉結婚,爲什麼爲什麼啊!!!現在你居然連哥哥也想甩了,你想得倒美,我是死都不會讓你如意的!!!現在,就送你和這個人的種上路!!”然後她就狠狠將未浩甩走,重重的朝樓下丟去!
“不要啊——”韋嘉尖叫道,一把衝過去,我的孩子!!!
可是沒有用了,她的手甚至都沒能碰到未浩,他就快速的落下去了!一時間韋嘉的大腦一片空白,就在那一剎那間,張芙蓉手持一把尖刀向韋嘉刺了過來。卓鎮天想制止她,老連也想制止她,可是來不及了!
平時都不見她身手這麼靈活!韋嘉感到喉嚨刺痛,呼吸困難,一股血狠狠的噴射出來!求生的本能讓韋嘉想握住張芙蓉的手來阻止她,可她竟使不出一絲力氣來!張芙蓉惡狠狠的還想拔刀再扎,被卓鎮天猛推開,把張姐摔倒在地,老連立刻上前抓住。
刀子扎着很深,卓鎮天根本不敢拔出來,抱着她柔軟的身子,他吼向韋嘉,竟帶着哭腔:“芊芊,不要睡!你一定要撐住!要撐住!聽到了沒有!”韋嘉根本聽不到他的話,她眼睛睜得圓圓的,已經陷入昏迷,剩下的唯一的意識就是,原來她是真的想我死......
不知道睡了多久才悠悠醒來,韋嘉以爲自己死定了!
所以剛醒來時她甚至是昏昏愕愕的,一時間完全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事。最直觀的感受只是痛!很痛!全身都很痛!
房間裡靜悄悄的,外面的天是黑的。所以花了很久,韋嘉的眼睛才適應得了。牀頭有久久滴一聲的儀器,以及空氣中特有的氣味,一隻手還在吊着點滴。她知道了,這裡是醫院。
這間房只有這一張牀,牀頭有幾臺儀器,有小燈在顯示,其中有兩臺還在響。牀的另一邊有沙發,沙發前有一張茶几,那些一捧一捧的可能是花。好了,韋嘉沒力氣再辨識了,她真的很累。想出聲叫人,可剛想動,喉嚨就一陣劇痛。韋嘉想擡手按服務鈴,可是雙手無力,不,全身都無力,還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