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在和一個死人爭還是和一個回憶爭?丁芹以爲自己已經進了一步,當她在醫院的壁櫃裡,發現那一撂撂的書,那是雷揚日夜摩挲,視若珍寶的書,所有的書,上面都寫着一個共同的名字:“法學院xx級1班,韋嘉”。而還有不少的書內扉頁處,還寫着“芊芊”二字。加上雷揚枕頭底下那夜夜陪他入睡的那條睡裙,丁芹知道她是誰了!
這是一個男人不能忘懷的過去,這個人死了沒有?眼看這些舊物,被看得如此重要,丁芹很清楚這些東西,將成爲她前進路上的大絆腳石!無情的看着雷揚的這些寶貝,丁芹眼裡戾氣加重.......
雷揚在花園裡盯着筆記本電腦發呆,不知道丁芹在樓上搞鬼搞怪。他看那QQ,眼睛一動不動。發傻得有些嚇人了,過往的護士也不敢惹他。雷揚一臉的不順暢,也不知是不是念力太強,那QQ居然上線了!
還未來得及接受得了這個事實,手指已經動起來,打開對話框。可觸到鍵盤,卻遲疑起來,問“你在哪?”還是“爲什麼?”,都怕太快嚇着了,不然“好久不見”?,太見外了,雷揚又急又猶豫,送出了一字兒:“海”,結果,因爲是忙碌狀態,系統立刻彈出的一個自動回覆的對話框:“我正在研究怎麼暗殺阿扁,這是關係到全國的大事,如何在歷史上留下名字就看這次了,所以不要打擾我……”
緊張感消逝一點後,雷揚有些想笑,這種口氣,果然是芊芊的風格吶!頭像還是亮着的,可惜沒人更,雷揚氣漲得很,連環炮出動了:“芊芊,怎麼不說話?”“你現在到底在哪裡?”這一次,因爲已經自動回覆過了,就沒再響,久久都未響起。
雷揚悵然若失,難道真的像叔叔說的那樣,愛一個人是必然,得到亦是必然?看着那個靜靜的頭像,如萬千大衆一樣,只選了一個企鵝,最普通最無趣的那種,看不出主人的心情和偏好。戴着圍脖的彩色企鵝終於動了,送給雷揚的卻是兩個字:“你是?”
* * * * * * 53 如果你能給我如果的事,我就爲愛勇敢一次!* * * * * * *
雷揚差點沒咽死!我是?有你這樣的!他正準備出手在鍵盤上發動新一輪的戰爭,對方卻送來了新的消息:你是我姐姐的朋友吧,現在我用她的Q了。然後就把簽名改成了:我是這的新Q,新手機號是13xxxxxxxxx,韋真。雷揚大失所望,他千盼萬盼來的,就是這麼一個結果。
他又小心翼翼的問他可能的小舅子:那你姐姐呢?,韋真也蠻爽快的:我姐現在用MSN了,就給了這個太陽的Q給我。他沒有拒絕提到他姐!雷揚吸了一口氣,賭博似的打下一句:那她現在在哪?韋真也很快的回:在外地。暈啊,外地?對啊!雷揚緊追不放:哪個城市?
這一次,韋真沒有讓他如意,反問他:你,是哪位?雷揚差點就甩出一句,我是她男朋友,你未來姐夫!弟弟比他還滑頭:外地唄,我現在也不在家。後來雷揚又逗他講了許多,可一提到姐姐的行蹤,就不兜來兜去的不肯答。
Shit!雷揚咒道,現在的90後都這麼會說話?雷揚還想跟韋真暢談,來個曲線救國,他卻以要上課下線了。雷揚意猶未盡得很,卻感到可悲,自己到底算個哪根蔥?
等雷揚端着筆記本,上樓進房時,一開門,他就聞到了一股煙霧和臭膠味!不好!把電腦隨手一放,他又顧不得腿了,跳着衝進廚房,看到丁芹在燒東西!一個大鐵盆裡滿是黑黑的灰,又厚又多!被她開了抽油煙機排氣扇一起開,可還是抵不過那嗆得嚇人的味!
完了完了!雷揚猛的推開她,拖出盆裡還燒得半本的書,掃到盆裡灰燼中殘留着的那一小塊白布,他全明白了!書已經全燒完了,手上的這小半本是毛**思想,地上還躺着的兩本馬克思經濟哲學,和***理論,這些公共課因爲上課根本就不用心,書裡乾淨得很,根本就沒有芊芊的字跡!雷揚氣得差點沒暈過去!甩手就給丁芹一大巴掌,“你在幹什麼!”
那麼躺在盆裡的全是法學的書羅?!雷揚立刻轉身打開壁櫃,空空如也!牀上,牀單下、枕頭下全都不見粉紅豬了!他握着手腕上唯一殘留的淺青緞帶,看着丁芹微低着頭,一副做錯事規規矩矩的立在前面,他氣得快要發瘋了,衝上去用兩隻手掐住丁芹的脖子,狠狠的掐!“我要殺了你——!”
丁芹完全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招,嚇得當場花容失色,而後又被掐得滿臉蒼白!那是喘不過氣的蒼白,伸着舌頭兩眼圓睜,像個吊死鬼似的!雷揚也比她好不到哪裡去,一張臉猙獰得已經完全扭曲,眼珠子暴突,他是真想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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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揚當然沒有殺,儘管他已經癲狂得只差發瘋了!丁芹像狗一樣的在喘氣,等喘完了又在那哭,雷揚吼她:“滾啊!”
這樣的深夜眼淚要怎樣不流下?雷揚在牀上碾轉難眠,腹上的傷口也反覆發作,腦中反反覆覆想起的只是芊芊的那幾句話:如果還有什麼值得我逗留,我想是你愛過我......我不後悔被你愛過,只是不能愛到最後.......
武漢似乎已經不值得他逗留了,第二天早上雷揚就給丁鬆打了個電話:“有件事我已經做出決定了,請你幫個忙,大忙!”丁鬆好奇得很,“什麼,說吧!”雷揚玩轉着手腕上的緞子,爲了保護小小的它,看來是要天天帶了呢。即使娘得很。“明天就週末了,你跟單位借輛車,開來武漢接我,再陪我去個地方。”丁鬆答應了,不用想也猜得出,還能跟誰有關,就她唄!
雷揚特地起早開始打理自己,用洗面奶徹底的清洗臉,把長了好多天像原始人一樣的鬍子全都剃掉,還把又長又亂的頭髮,也剃短了不少。再換上乾淨的襯衫,整個人頓時精神了不少。他本來就帥,一經打扮一下果然有癲倒衆生的本事!可是鏡中那個還是萬般憔悴的自己,無論怎樣的操持,都還是掩飾不住那一股深深的落寞!
雷揚根本沒有行李,他要去廣西。他沒有車,買輛車再上牌也麻煩,直接叫丁鬆來了。因爲他的腳,搭火車坐飛機都不方便,而他是鐵了心要去的。竟沒想到,丁芹竟也跟來。上車前,丁鬆給雷揚端行李,指着怯怯站在後面的她問道:“這是誰?”
雷揚差點就說一個賤貨了,但終究還是忍着,“一個不相干的人。”丁鬆哦,可她竟要鑽上車,這可爲難羅。“雷揚,這個不相干的人要上車,怎麼辦?”雷揚冷冷的看向她,“你又要幹什麼?”不會又想賤得自動送上門吧?
丁芹僵持得不肯鬆手,丁鬆爲難了,“這怎麼回事啊?雷揚,我纔不在一段時間,你就勾搭上新妞啦,還不錯哦!”說着,還向丁芹吹了一聲口哨。她的臉,紅了。丁鬆頓感有趣,“咦,小樣兒,還這麼害羞吶!”雷揚冷笑,如果你知道她是如何的如火如荼,你就不會下此結論了!
丁鬆也懶得問了,見雷揚都沒有再吭聲,丁芹看着雷揚一臉的厭惡,卻更決絕:“揚,我已經辭職了,不管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呀呵!”丁鬆玩味的在兩人臉上流連,“美男就是美男,和你處久了,都忘了你這一大優點羅!”不忘揶揄雷揚。
丁芹還不死心:“你就讓我上吧,不然你們開到哪裡,我也打車跟到哪裡!”丁鬆嚇一跳,雷揚已經和他說過要一路開到廣西去,真要打車去,不得上千塊!雷揚冷聲道:“阿鬆關門!”就此她被阻隔在了門外。汽車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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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一路開到了柳州,雷揚很感謝丁鬆這個哥們兒,現在也不再勸他。只是一路上不安的看着後視鏡裡那輛掛武漢車牌的出租車,她還真的跟來了。丁鬆在高速公路上邊開着車,邊幫她算錢呢。
雷揚面無表情的一直看着窗外,好似這人是不是他而是丁鬆引來的。
車子來到柳州後,丁鬆想拉車去酒店住,雷揚不讓,直接命令他開到芊芊家裡!丁鬆開始有些明白此行的重大意義了!
還是那個小院,雷揚坐在車裡一步步看着越來越近的小院,竟然有些近鄉情怯起來!真是奇怪,這裡並不是他的家鄉,卻如此的依戀。丁鬆扶雷揚下車,走進院落,隔了這麼久以後再來,這裡竟還是如此的安靜,院內樹上的春藤鬱鬱蔥蔥,綠得誘人,陽光溫暖而跳躍,這個鬧中取靜的小院,美好得竟是如此的與隔絕!
韋力一人在屋內喝酒,寫字。在家的日子就是這樣的平淡,更何況這裡只剩他一個小老頭在了。開始拿金庸全集來練毛筆的小楷,那麼些大部頭,他均一部部的來從頭一字不落的謄抄,再保存好。按照順序,他現在已經抄到《神鵰俠侶》。品一品酒,再揮灑揮灑筆墨,好不愜意!
當看到雷揚和另一個青年,一步步的走來時,韋力停下筆,放下手中的酒杯,親自去給他們開門,他知道他,遲早還是要來的。韋力更注意到了院子未關的大門處有一個女孩在探頭在望,他向她笑了,丁芹也就忍住惴惴不安的心,踏進門來。
她並不知道這是她情敵的家,儘管她很快就會知道。就像她不知道雷揚竟然一路狂開車跨省來到這裡!她從沒來過,也好遠!幸虧出租車司機也願賺這筆錢,還真送她來了,只不過成本真的好高!她想起當年瞿穎因李亞鵬失戀,傷心得一路哭一路打車從北京到橫店,給正在拍戲的胡兵訴苦。唉,原來自己今天上演的也是這出千里尋夫的戲碼。
韋力看到雷揚,注意到他還纏着石膏的腿,這孩子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他還想倒水請三人坐下,雷揚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韋力縱是老江湖了,也受不起這樣的大禮啊!“孩子,你這是幹什麼!快快起來。”
身後的雙丁也是大驚失色,他千里迢迢的來到這,不遠萬里,風塵僕僕,臉上還有掩飾不住的疲憊,就連一絲休息也不肯,那麼的趕,就是爲了給我老人驚天一跪?雷揚不會聽的,他剛纔跪的只是沒有受傷的右腿,現在他竟玩命的用手掰着石膏腿從膝蓋處,一起彎曲下來,竟硬生生的一起撲倒在地!旁邊的三個看得那叫一個心驚!丁芹已經嚇得哭了出來:“揚,你不要這樣,你的腿會真的廢掉的!”
雷揚由於過度的動作,而受傷的腿根本沒法給他支點,所以他成功的掰倒卻沒辦法顧到身體的平衡! 三人都過來扶他,韋力好是無奈,“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這樣又是何苦?”
雷揚已是在冒冷汗了,可是他不後悔。“我知道,可是叔叔,我求求您,求求您告訴我,芊芊在哪裡好嗎?”韋力看着這個已經快哭的男孩子,傷成這樣,還如此的固執,這一刻竟有點點怪罪起女兒來。前塵盡是孽緣喔。
雷揚看着桌上的酒杯,“叔叔,我知道你的肝其實並不好,您的痛我能理解的,您看,”又掀起襯衫,亮起那傷口,“我的肝剛剛動過手術,您也能理解理解我嗎?”他真的開始哽咽,這是一場苦肉計嗎?
韋力站起身來,他的肝的確很不好了,肝硬化。可還是會愛喝酒,這是一種擋不住的誘惑,已經成爲生活中的一個習慣,尤其他一個人孤單的生活着。他看着這個年輕的男孩,他未來會是一個男人的,另一個人的丈夫的........因爲芊芊已經結婚,上個月就剛剛領回過那個劉算給他看。那也是一個成熟穩重的年輕人。
他看着牆上老伴的遺像,和靜水深流四個字,並沒有因爲歲月的流逝而陳舊。這個男孩,和他一要孤獨,情傷難復,漫長獨活........而女兒的混亂的感情線現在已經得到佐證,未來將上演着怎麼的結局,韋力無力掌控了,女兒啊女兒,這一點老爸也幫不上你了.......
韋力回過頭來,雷揚還在跪着,更是保留着那一臉的真誠和期待,他蒼老的手,撫摸着神鵰俠侶的一冊封面,用他那把歷盡歲月的滄桑聲音,發出無限感慨:“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芊芊,她在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