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成蟜和韓非,嬴政也就沒啥留在新鄭的心思了,咸陽那裡還有一大堆事情等着處理呢。
因此,嬴政只待了一天,第三天上午就秘密離開了新鄭,成蟜親自送出城。
臨近中午,紫女如約來到府邸中,還親自帶來了一些工具和調料,借用府邸中的廚房做了一桌美味佳餚。
飯廳中,成蟜和紫女分案而食後一同來茶室品茶。
“紫女姑娘的廚藝果真不同凡響,吃一輩子都不會膩。”
成蟜喝了一口茶後放下茶盞,滿臉讚歎道。
紫女的廚藝是真的很好,成蟜是吃慣了山珍海味的,口味挑剔,紫女所做的菜餚,就菜餚本身而言已經無可挑剔了。
對於自己的廚藝被誇獎,紫女挺高興的,不過對於成蟜話語中深藏中的意味,紫女就裝作沒有聽出來了。
如今韓國的形勢,紫女沒心思去考慮那些兒女情長的問題,一切以紫蘭軒和流沙爲重。
紫女直接轉移話題道:“那位離開了?”
成蟜微微頷首,隨即道:“韓兄想必已經跟你們交流過了,秦國的王你們覺得怎麼樣?”
想起昨晚韓非的評價,紫女面露一絲苦笑道:“韓非說老天眷顧秦國。”
“沒說薄待六國?”
“沒有,他說六國曾經都曾崛起,持續時間雖不同,但都有延誤強盛的機會,只是都沒有把握住。”
趙,魏,齊,楚都曾稱霸天下,哪怕是燕國,韓國都曾崛起過,只是沒有前者那麼輝煌罷了。
如果燕國,韓國能延續自己的強盛,在戰亂不休,危機與機遇,持續數百年的戰國亂世中,統一可能很困難,但改變自身國運,進而改變天下格局還是有機會的。
比如把握機會,阻斷秦國的崛起,改變這天下一國獨強多國皆弱的的格局,如此他們的國運無疑能夠延長下去。
“韓兄倒是看得頗爲明白。”
“只是看韓兄的所作所爲,他想把握住這最後的機會讓韓國強盛起來啊。”
“爲了家國,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大勇氣啊!”
紫女眉頭一挑,語氣幽幽道:“怎麼,成先生認爲沒有成功的機會?”
“也是,成先生畢竟是秦國人,自然不希望看見我們成功。”
“紫女姑娘,這話裡有話啊。”
“怎麼,紫女姑娘難道認爲王上用我來監察流沙,從而關鍵時刻好做手腳嗎?”成蟜似笑非笑道。
“我可沒有這麼說,是你自己說的。”
“哈哈哈,紫女姑娘雖然堪稱世間奇女子,但受眼界所限制,格局終究還是小了一些。”
紫女聞言也不生氣,面色平靜道:“願聞其詳。”
“別小看王上的格局啊,如果王上真的要對流沙動手,哪裡會用如此小打小鬧的手段?”
“以我從雍侯那裡的瞭解和平日的觀察,王上一但動絕對是奔着讓流沙土崩瓦解去的,最次也是奔着讓流沙一蹶不振。”
“流沙的核心人物,紫女姑娘認爲是誰?”
紫女是流沙的核心創建者之一,但流沙的核心人物無疑是韓非,因爲流沙現在實行的理念是韓非的理念。
秦時的流沙核心人物無疑是衛莊,因爲那個時候的流沙實行的是衛莊的理念。
韓非在時,流沙最初的理念“天地之法,執行不怠”爲宗旨。
目的是“術以知奸,以刑止刑”,剷除“夜幕”組織等奸邪,拯救韓國,甚至使韓國稱霸七國。
韓非不在,衛莊做主,追求的就是霸道,追求的是絕對的力量,追求的是以殺止刑。
所謂以刑止刑意思是用刑罰遏止刑罰,意指從重量刑,使百姓畏懼而不敢犯法,以收到不用刑的效果。
這個成語出自《商君書·靳令》,又稱以刑去刑。
這種主張有一定合理性,但深究下來其實又不太合理。
老百姓難道因爲畏懼刑罰就不敢觸犯了嗎?
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物質生活纔是一切基礎。
要是活得像條狗,甚至活不下去,偷盜罪設立千刀萬剮的刑罰又能如何?
“韓非。”
紫女自然不會在明白人眼前睜着眼睛說瞎話,老老實實道。
“王上欣賞韓兄的才華,若是出手應該不會要韓兄的性命,多半會將韓兄召到秦國。”
“在大秦鐵騎的威懾下,韓王安會怎麼做,想必紫女姑娘心中有數。”
紫女面色一變,以她對韓王安的瞭解,韓王安是絕對不可能抗住壓力的。
對於韓王安,紫女頗爲了解的,否則動漫中紫女也不會分析出韓王安提出立王儲是爲了試探。
“韓兄不在韓國,流沙會怎麼樣呢?”
“流沙自然會遵循他的理念繼續走下去。”紫女強撐着道。
“可是距離這麼遠,如何進行有效的溝通呢?”
“難不成要韓兄做了決定,再通知你們?”
紫女無言以對,這自然是不可能的,一來一回,什麼事都遲了,只能他們自己商量着辦。
“現實情況決定了韓兄應該會把決定權交給你們,但流沙的靈魂人物是韓兄。”
“衛莊兄的理念跟韓兄相似,但實行理念的手段可就……”
“術以知奸,以刑止刑,可不是以殺止刑,這跟流沙的理念相悖。”
“一但以殺止刑,流沙還是那個流沙嗎?”
“外殼雖同,內裡已變,說句名存實亡不過分吧?”
在成蟜看來以殺只刑,短時間還能夠有效,時間一長必然生亂,此乃取禍之道。
不過話又說回來,其實就韓國內憂外患的處境來看,成蟜還是挺贊成以殺止刑的。
其他人不知道韓國還有多少年的國運,韓非衛莊都不行,但成蟜卻知道,甚至還可以動用自身影響力改變韓國國祚存續的時間。
生死存亡之境,考慮什麼長遠的未來可謂杞人憂天,先把近在咫尺的危機度過去再說。
都存活不下去了,還考慮那麼長遠幹嘛?
一但滅亡,萬事休提!
紫女感覺自己無法辯駁,只勉強笑道:“成先生對我們流沙真是瞭解。”
“都是朋友,最關鍵的是紫女姑娘在流沙裡,我自然要多多瞭解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嘛。”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成蟜總覺得調戲紫女非常有意思,時不時就想來一下。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用在這裡就是要拿下紫女的意思。
紫女自然聽出來了,心下小慌,白了成蟜一眼道:“說正事呢,能不能正經一點?”
“好吧,好吧,正經一點。”成蟜適可而止道。
就是因爲適可而止,紫女纔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跟成蟜單獨交流,戒心不大。
成蟜是蠻喜歡跟紫女在一起聊天的,因爲紫女也是很有分寸之人。
分寸無論是在男女關係,還是什麼事情上,都是一門大學問。
“其實我對衛莊兄的做事理念更加傾向一些。”
“如今王上讓我多幫助流沙,那我就要盡力。”
“希望紫女姑娘能夠轉告韓兄讓他改變一下做事方式。”
紫女苦笑着搖搖頭道:“這恐怕很難,他那個人有時候倔得像頭驢,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這麼說吧,有我以及我麾下的鐵血盟高手,只要找好機會,殺掉姬無夜,白亦非他們不是難事。”
“何必費盡心思的走彎路?”
“你們的時間可並不充裕。”
“早一步解決問題,也能夠多一些時間強大韓國。”
我可是給你們機會了,如果沒有把握住,將來大家以真面目相見,就不要怪他了。
紫女聞言有些心動,她雖然認同韓非的理念,但如果有更簡單的辦法……
比起受韓非影響的時間,紫女受衛莊的影響無疑更久,所以紫女是不介意用些特殊手段的。
“我會將你的意思轉告給他,至於結果就不敢保證了。”
紫女雖然認爲韓非同意的可能性不大,但還是願意試一試,萬一成功了呢?
“姑且一試,沒成功紫女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
“正事談完了,紫女姑娘陪我下一局棋再回去如何?”
“好。”
正因爲跟成蟜相處很輕鬆,所以紫女並不介意跟成蟜多相處一會兒,也不介意跟成蟜的邀約。
不過紫女也沒有對成蟜的示好有過明確的迴應,隱晦的暗示也沒有,倒不算吊着成蟜。
兩人的關係頗爲複雜,說是朋友吧,因爲成蟜時不時的調戲又有些小曖昧,說是戀人吧,又遠遠不夠。
這樣的關係兩人其實都挺享受的。
紫女暫時不想考慮兒女情長,成蟜身邊的女性只有三種。
一種是侍女下屬,一種是長輩,一種是自己的女人,還真沒有類似紫女這樣的關係存在。
對於成蟜而言,有趣新奇,暫時樂於保持這種關係。
……
晚上,下朝後的韓非處理完公務來到紫蘭軒,準備跟大家商談一下朝局,因爲今天韓王安提出設立新的王儲。
三樓的一間包廂中,韓非,衛莊,紫女,衛莊,張良,李開皆在。
五人商談完朝局後,紫女便把跟成蟜的態度說了一遍,當然有些話是要省略的。
“哼哼。”
衛莊雙手抱胸,笑出了聲,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渾厚沉穩的聲音響起。
“我贊同他的意見,步子也許該邁大一些了。”
“我們奮鬥了這麼久,不過初步站穩了腳跟,擁有了一定勢力,離覆滅夜幕還差得遠呢。”
“過程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結果!”
韓非眉頭微皺,但沒有輕易開口,轉頭看向張良和李開,詢問兩人的意見。
張良現在就是韓非的小迷弟,自然不會違背韓非的理念。
“這違背了流沙的理念。”
“如果我們用這種方式對付夜幕,且不提失敗的嚴重反噬,就算最後成功了,我們跟夜幕又有什麼區別?”
“所謂有一便有二,當我們習慣了這種看似簡單,實際隱患極大的方式,就會爲韓國和流沙埋下巨大的隱患。”
“我們能夠如此做,其他人也能依葫蘆畫瓢。”
“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張良所言其實就是擔憂屠龍者最終成爲惡龍,光明正大的目的當走光明正大之路。
“子房說得好。”韓非出言讚賞道。
“子房說得雖有道理,但不可否認的是我們時間的確不多了。”
“以我的推測,嬴政正式親政後必然有所動作,你們能夠保證不會衝着韓國來嗎?”
衛莊面無表情道。
“李司馬你是什麼看法。”
李開是弄玉的父親,就年齡而論是長輩,韓非不好稱呼,乾脆以官職相稱。
李開一時間有些爲難,韓非和衛莊都是他的恩人,兩人意見卻有些相左。
其實李開已經對韓國徹底失望了,韓國怎麼樣他根本不在乎,什麼樣的手段都可以。
“我聽大家的。”
這話說難聽點就是和稀泥,說好聽點就是服從集體決議。
韓非也不意外李開的態度,轉頭看向紫女,面色嚴肅道:“紫女姑娘呢?”
紫女也有些爲難。
現在的局面是二比一,李開棄權,紫女的態度很重要。
若是紫女反對,自然一切休提,若是紫女同意,就成打平的局面了。
到時候就算韓非話語權更大一些,成功阻止,但也不得不考慮無視兩個同伴意見的後果……
這樣的事情弄不好是會產生芥蒂的,畢竟目的相同,路線不同產生的芥蒂,甚至鬥爭可不少。
斟酌了一番,考慮到隊伍的團結性,紫女決定放棄那個誘人的捷徑。
“走得穩一些吧。”
紫女說完看了衛莊一眼,衛莊微微搖頭示意沒事。
現在的衛莊沒有韓非之死,噬牙獄之苦,韓國破滅等經歷,性子並不算很偏激。
因此自己的意見雖然被否決,但也沒有生出芥蒂。
衛莊只是不介意用這樣的手段更快達成目的,實際上能不能達成目的還是頗有自信的。
這份自信即是對韓非能力的自信,更是對自己能力的自信。
韓非聞言面露笑容道:“其實衛莊兄說得也很有道理,時間的確不多了。”
“我們是時候加快覆滅夜幕的進度了。”
情商這玩意,韓非還是有的,不過也真的如此想的,跟嬴政見了一面,韓非心中的急迫感陡然提升了不少。
”夜幕的勢力不在乎軍政財諜,你準備從哪個方面入手?”
衛莊心中有些興奮,緩緩開口道。
“李司馬兩度擔任左司馬一職,對韓國軍方淵源應該瞭解頗深,如今上任也有一段時間了,有什麼看法?”
“盤根錯節,根深蒂固,是一塊非常難啃的硬骨頭。”李開面色凝重道。
韓國軍方勢力不說被夜幕完全把持,說把持了七七八八並不爲過。
雖說裡面有不少趨炎附勢之徒,但心腹鐵桿也不少,他上任也有一段時間了,不過初步站穩腳跟罷了。
若不是他曾經擔任過左司馬,經驗比較豐富,知道韓國軍方的彎彎繞,說不定已經被弄得灰頭土臉,威望盡失了。
“潮女妖,蓑衣客我們不知道具體目標,軍隊方面又不好啃,還是夜幕最大的命脈。”
“看來只能柿子挑軟的捏,找翡翠虎的麻煩了。”
“好在解決了翡翠虎,既能夠大大消減夜幕的財源,影響其勢力發展,也能夠爲我們提供一筆可觀的錢財發展。”
“說起來我現在還欠着不少債呢。”
衆人聞言,除了衛莊,皆微微一笑。
“你打算怎麼做?”衛莊直截了當道。
“需要一個契機。”韓非有些尷尬道。
“意思就是被動等着,沒有任何想法?”
衛莊眉頭一皺,目光犀利的看向韓非。
韓非心頭一跳,訕笑道:“額……那倒也不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我們對於翡翠虎的瞭解還浮於表面,需要更加細緻的瞭解,包括這個人的性格。”
“翡翠虎的老巢在南陽,我們應該接觸一番那邊的地頭蛇了。”
聽到韓非的話中有一句熟悉的話,紫女一下子想到成蟜身上去了。
同樣一句話,在不同的語境下卻是兩個意思。
“總算不是一拍腦袋就來的打算,雖然被動了一些,但好歹有了行動。”
“南陽那邊我會和紫女會跑一趟。”
說到這裡衛莊目光看向紫女,卻發現紫女有些走神,房間中突然安靜了下來,就像上學時突然安靜的課堂一般。
紫女驚覺房間中的異常,回過神發現所有人都在看她,臉頰微微發熱,心中有些羞惱,自己爲什麼突然想到那邊去了?
“你剛纔在想什麼?”
衛莊面無表情的開口,語氣所並不嚴厲,反而挺溫和。
“噢……我在想要不要讓成先生幫忙……”
“鐵血盟勢力龐大,調查一個翡翠虎應該不是難事。”
紫女連忙穩定心神,面露猶豫之色道。
“鐵血盟背後有羅網,羅網背後是秦國,沒有必要,我們還是不要麻讓他插手。”
“我們需要擴張自己的勢力,這次去南陽就是一個契機。”
“南陽那邊地下勢力一盤散亂,沒有勢力能夠一統南陽陰暗面,流沙需要一個類似七絕堂的勢力。”
衛莊雖然對於成蟜能夠支持他的做事風格挺高興,但該有的警惕心以及自傲還是有的。
“衛莊兄所言甚是。”
韓非很贊成衛莊的意見,不到萬得已,他已經不想借用成蟜的力量。
以前還好,韓非不介意,就當跟朋友求助了,朋友之間互相幫助很正常。
但現在有了嬴政的命令,韓非總感覺不得勁,彷彿借用了成蟜的力量,就欠了嬴政大人情似的。
“我知道了。”紫女微微頷首道。
這倒是成蟜不曾料到的,隱隱有弄巧成拙之感,不過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
因爲很多時候不是想不借用就不借用的,現實的壓力重逾泰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