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洛琪鄭重地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父皇息怒,這的確是兒臣的主意,若衫是受了兒臣的威逼。父皇一查便知,那日西城門放行,也是兒臣下的令。沒有兒臣的暗中幫助,大哥早就被人發現行蹤了。”
燕洛琪編故事編得滴水不露,讓人不得不去懷疑。燕孝宗目光銳利而帶着無比沉痛,指着燕洛琪的手有些哆嗦:“你!你爲什麼這麼做?難道你也要造反嗎?”
燕洛琪擡起頭,對上燕孝宗複雜的目光,坦然地道:“父皇,虎毒不食子,您下定斬大哥,兒臣於心不忍。難道您就不怕皇后娘娘在泉下寒心嗎?難道父皇一點都不想要親情了嗎?”
燕孝宗正要發火,卻突然觸及燕洛琪痛苦的表情,他的腦中突然閃現出十年前睿王的表情,和今日跪在腳邊燕洛琪的表情,如出一轍。燕洛琪這幾句話,指責很重。當年爲了帝位,除了同父母的睿王之外,其他的兄弟姐妹不是被處死就是被流放。那些流放的人,自然也是死路一條。而後,睿王的勢力做大,他又不得不唱苦肉計,還犧牲自己的親侄子,這是典型的過河拆橋。而現在,他也爲了這個皇位,對自己的嫡長子下了狠手。看着燕洛琪痛苦的表情,燕孝宗猶豫了。這麼多年,他真的錯了嗎?
“胡鬧!”燕孝宗狠狠的甩了燕洛琪一個耳光,用來掩飾自己的慌亂。他怒吼道“你給我滾回辰王府反省,沒有我的同意,不得踏出辰王府一步!”
蘭貴妃纏上了燕孝宗的胳膊,嬌嗔地道:“陛下,幹嘛發這麼大的火啊?”
燕孝宗看都沒看蘭貴妃,掙開她,惡狠狠地盯着楚夢依道:“冷若衫,你這個妖女,不只迷惑朕的太子,你還敢欺騙洛琪。”
楚夢依名義上是燕洛軒的良緣,見燕孝宗發火,燕洛軒趕忙跪在了地上,恭敬地道:“父皇息怒。”
鼻子哼了一聲,燕孝宗高傲得仰着頭問道:“軒兒,朕要將她午門處死,你有什麼要說的?”
明明說的詢問的話,可那語氣分明不容拒絕。雙拳在衣袖中緊握,燕洛軒平靜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全憑父皇處置。”
楚夢依瞪大了眼睛,胸口的某個地方,撕裂般疼痛。早在意料之中不是嗎?可爲什麼會那麼冷呢?就像處在冰窖之中,果然,是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嗎?
燕孝宗滿意的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大聲的吩咐道:“來人,將這個妖女壓入死牢,三日後午門斬首。”
楚夢依看向燕洛軒,突然笑了,宛若一朵緩緩綻開的奇異花朵,驚豔而絕美。清澈的眼眸似乎蒙上了一層水霧,看上去朦朦朧朧的。她整個人就像一個漂亮的幻想,好像一個眨眼就會在衆人面前消失一樣。所有人都忘記了呼吸,所有人的眼中都只剩下那傾城一笑。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在場的人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心情最複雜的就是燕洛軒,他看着楚夢依的笑容,突然有一
種想擁她入懷的衝動,明明是笑着,可爲什麼看上去那麼悲傷?他的心爲她而加速跳動着,還伴着清晰的疼痛。
貌似過了很久,燕孝宗纔回過神來,瞥一眼旁邊的蘭貴妃,她的臉上居然佈滿了淚痕。還有在場的侍衛、太監和宮女,無一不落淚。下意識的摸了摸臉頰,同樣摸到了淚跡。正要發怒,又看到了燕洛軒。燕孝宗怔住了,他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燕洛軒,他那痛苦的眼神充滿了疼惜和糾結,令他看上去那麼脆弱,也那麼寂寞。
燕孝宗勃然大怒,將桌上的東西,全都劃到地上,吼道:“還愣着幹嘛?把這個妖女給我押下去。”
楚夢依垂下頭,對燕洛軒做了一個保重的口型。燕洛軒久久的沒有回過神來,拳頭握得更緊。她說了保重,心疼更加強烈,讓他險些站不住腳。
看了一眼神魂落魄的燕洛軒,燕孝宗不滿地嘟囔道:“果然是紅顏禍水。哼,軒兒,你也回去吧。”
燕洛軒忘記自己是怎麼回到瑞王府的,回到瑞王府就把自己關到了楚夢依住過的嵐雪館。這裡什麼都沒有變,唯獨缺了一個主人,顯得有些蒼涼。燕洛軒像是失了心一樣,對什麼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他的眼中只剩下楚夢依那絕然的笑容,他知道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和他告別。那句保重,像一雙手無形的扼住了燕洛軒的脖子,他的每一個呼吸都是痛徹心扉。抽出佩劍,燕洛軒將它握在手裡,看着鮮血像屋檐下的雨簾一樣離開自己的身體,落在地上,形成美麗的血漬。燕洛軒感覺不到身體上的疼痛,他捂上了胸口。那裡疼痛太強烈,燕洛軒真想把那顆心挖出來。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是因爲楊菜茹、孫佳雪和木寒霜,三人被仲孫闊攔在了門外。可這三人畢竟都是燕洛軒的給過名分的人,燕洛軒不好得罪人,所以他纔來敲門的。而且這不過是一個藉口,仲孫闊也想知道屋中的情況,燕洛軒失魂落魄的樣子把仲孫闊嚇的不輕。後來,從追過來的燕洛穎和文知言口中,才知道燕孝宗已經下旨,三日後處斬楚夢依。
燕洛軒握住的手攤開,劍落在了地上,發出的聲響讓門外的人更加提心吊膽的。
血更加洶涌的流了出來,既然哭不出,就讓血來代替吧。人總要需要宣泄,燕洛軒也是一個人,只不過宣泄的方式有些與衆不同罷了。
燕洛軒的聲音隔着門板傳來,一點異樣都沒有:“你們都回去吧,今天我誰也不見。”
“王爺……”楊菜茹還要說些什麼,卻仲孫闊軒無情的打斷。楊菜茹有些尷尬,擔憂地望了一眼門,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看了看不願離開孫佳雪和木寒霜,仲孫闊有些惱,他還有大事要和王爺商量,哪有空搭理他們。招過來兩名侍衛,仲孫闊不帶感情的道:“送二位主子回去。”
“等一下!”木寒霜突然叫道“我有話說。”
這時,燕洛軒的聲音再
次傳來:“仲孫,讓七弟和知言也回去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仲孫闊嘆了一口氣,讓侍衛強行送走了孫佳雪和木寒霜。叫出影衛,囑咐他們保護好燕洛軒,就匆匆離開了。
轉眼到了深夜,可燕洛軒卻沒有絲毫的睡意。她是不會有事吧,依照楚夢依的性子,不會打沒有把握的賬。天牢跟本關不住她,可她爲什麼不離開。緊緊握緊拳頭,已經不流血的傷口涌出血珠來,可能先前流血過多,這一次血流的沒有那麼誇張。
嘆了一口氣,燕洛軒含上手心,吸掉手上的血,然後自虐般的狠狠的咬上,幾乎咬下肉來,可他依然沒感到任何疼痛。楚夢依,你一定要用這麼殘酷的方式來考驗我嗎?如果這次他保不住楚夢依,那麼也就說明燕洛軒不過如此,那楚夢依自然會有自己的方法脫險,然後結束二人的合作。如果想保住楚夢依,就必須架空燕孝宗。如果捨不得楚夢依,燕洛軒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逼宮。
房門被推開了,木寒霜託着燭臺走了進來。燕洛軒冰冷的目光射向他,木寒霜打了一個冷戰。燕洛軒的眼神太冰冷了,就像嗜血的猛獸一樣。
鬆開嘴,燕洛軒冷冷地問道:“你來做什麼?”
燕洛軒的嘴角掛着血,說不出的滲人,加上那雙冷眸,此時的燕洛軒已經不是人類,他簡直就是嗜血的惡魔。木寒霜再次打了冷顫,但刺目的紅馬上令他清醒了過來。他緊張的抓住燕洛軒的手,焦急的道:“王爺,你怎麼受傷了?”
看着慌張的木寒霜,燕洛軒僵硬的表情有些鬆動,口氣也暖了一些:“不用擔心。”
木寒霜眼裡聚起了淚,有些心疼的地道:“我爲王爺包紮吧。”
看着那雙和納蘭詩晴有九分相似的眼眸,燕洛軒的表情更加柔和起來。曾幾何時,他曾期待這雙眼眸對自己露出這樣關心自己的目光。
燕洛軒目光平淡的,指了指一個櫃子道:“用那裡的東西吧,她牀頭的東西你還是不要碰了,不然她會殺了你的。”
話一出口,燕洛軒便怔住了,他什麼時候對楚夢依的房間這麼熟悉了?他什麼時候對楚夢依這麼用心了?
木寒霜跪在燕洛軒的腳邊,小心翼翼的爲燕洛軒處理傷口,臉上心疼的表情非常明顯。燕洛軒怔怔地看着那雙充滿柔情蜜意的眼眸,有些黯然。
爲燕洛軒包紮好傷口,貼心的爲燕洛軒鋪好被褥。當然,他是沒有想過要在嵐雪館留宿的,他一直知道燕洛軒的底線在哪裡。
木寒霜伸出手在燕洛軒眼前晃了晃,看到燕洛軒回神,溫柔地道:“王爺,夜深了,早點休息吧。”
擡頭看了一眼木寒霜,燕洛軒很平靜地道:“寒霜,你先回去吧,不要再來吵我。”
顯然燕洛軒是不打算睡的樣子,木寒霜跪在燕洛軒腳邊,輕聲道:“王爺,您莫不是在想楚夢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