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燕洛軒沒有反應,楚夢依拿手掐了掐燕洛軒的肉,小聲嘀咕道:“燕洛軒,今後你要多吃一點,你這麼瘦,多硌得慌啊。”
燕洛軒的聲音大一些,卻依然溫柔:“聽話,乖乖睡覺。”
大概是真的累了,沒過多久楚夢依就進入的夢鄉。燕洛軒睜開眼睛,鬆了一些力氣。他看着有些疲倦的楚夢依,心湖久久不能平靜,一份異樣的悸動在他的心上紮下了根。
楚夢依,我一定會找到櫻飛雪的解毒方法,我絕對不會讓你毒發身亡的。我好像有些喜歡上你了,這份喜歡會讓你困擾嗎?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覺得很安心。你我就像冬季裡互相取暖的刺蝟,會擔心對方受到傷害,誰也不肯向彼此挪近一步,但是隻要看得到對方,就覺得溫暖。如果,你能一輩子呆在我的身邊,該有多好。
這一夜,楚夢依睡的很踏實,燕洛軒卻一夜無眠。跟着又是夜以繼日的行了三日,纔到達徽州境內的醫山。
醫山是醫門的地盤,幾乎家家都種植草藥,多數人家都以此爲生。但是醫仙種植的藥草只有醫門的藥草基地纔有。爲了以防萬一,楚夢依在微山腳下租了一處民房,安頓好燕洛軒後,自己隻身上了微山。
楚夢依原本打算直接到醫門的聖地去,可是卻被相忘湖邊的舞劍少年吸引住了目光。
相忘湖,取自莊子那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湖邊的那塊碑石是醫仙親自刻下的。即使是寒冬臘月,相忘湖也不會結冰。這一奇景,引來了不少遊人,尤其是文人墨士。湖北有人並不稀奇,可是在相忘湖邊舞劍的,楚夢依還是第一次見。
這個少年身着淡紫衣衫,身形飄逸,劍法輕盈,和楚夢依的武功有異曲同工之妙。他左手舞劍,右手作畫。筆猶如行雲流水,片刻之間,一幅登山遠眺圖一氣呵成。舞劍作畫兩不相誤,令人叫奇!
紫衣少年看到楚夢依,收劍而立,對楚夢依露出優雅地微笑。
看清紫衣少年的相貌,楚夢依情不自禁地在心中讚歎道:好一個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的美少年。
一身最尋常不過的淡紫罩衫,卻讓這個少年穿出讓人不容忽視的華貴優雅。少年似乎很喜歡紫色,全身上下佩戴的東西,都是這個色調。就連懸掛腰間的寶劍的劍柄上也鑲嵌着一顆紫晶石。
再仔細打量,楚夢依微微一怔,這個人好像小號的燕洛琪。一樣完美的無可挑剔的英俊五官,一樣清澈如水的眼眸,一樣溫和無害的笑容,就連那氣質都和燕洛琪如出一轍。但是這個紫衣少年,比燕洛琪多了一種病態,臉色更顯蒼白,眉宇之間隱藏些許憂鬱。如果說燕洛琪是溫和爽朗的春風,那麼這個紫衣少年就是變化莫測、瀟灑淡然的白雲。
楚夢依彎起澄澈的眼眸,禮貌地道:“小兄弟,你好。”
紫衣少年微笑依舊,聲音也很動聽:“這位姐姐,你好。”
楚夢依瞅着桌上的畫,溫和地笑道:“你的畫不錯,我能看看嗎?”
紫衣少年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答了一句:“請便。”
楚夢依踱着碎步,走到桌前,認真地看起畫來,紫衣少年的畫只有三張,楚夢依隨意的輕柔拿起一張,仔細觀看,頓時喜不自勝:真是好畫,好一個才子呀。
楚夢依看的第一張畫的是一叢枯菊,在柵欄旁邊的一塊石頭旁輸出,葉子充滿了生機,花卻是枯萎的。畫上提着一首詩,是鄭思肖的《畫菊》:花開不併百花叢,獨立疏籬趣未窮。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紫衣少年的字跡瀟灑連貫,如同行雲,隱約透着堅毅沉穩。
楚夢依心中讚道:真是一幅好畫,可是悲情色彩過於濃重。這個少年想借這首詩表達什麼?楚夢依擡頭看着這個面帶病容的少年,心有充滿了好奇。他年紀輕輕怎麼會這麼悲天憫人?如果菊花代表了他的心意,那枯菊呢?難道他得的是不治之症?
更讓楚夢依好奇的是,紫衣少年的這幅畫是醫門黃英閣的一角。難道他是醫門的客人?楚夢依帶着疑惑,拿起了第二張畫,是張鬆幼圖。畫的藥山紫蘇峰的偏僻一角,在輸出的山崖上,一棵小松迎風而立。右上角用中楷也寫着一首詩,是杜荀鶴的《小松》:自小刺頭深草裡,而今漸覺出蓬篙。時人不識凌雲木,直待凌雲始道高。他的楷書和第一幅畫上的字跡卻截然不同,字裡行間暗隱霸氣,淡掃一眼,猶如鳳舞凰飛,溫和如水;細看之下,卻猶如蛟龍入海,猛虎出山。人都說是字如其人,想必這個溫和的少年並不像看上去那麼溫和無害,就如他的字一樣。而且,這句時人不識凌雲木,直待凌雲始道高,更是表明了鬱郁不得志的心思。這讓楚夢依對這個紫衣少年更是刮目相看了。
楚夢依擡頭看了一眼紫衣少年,紫衣少年依然在優雅淡笑。第三張畫就是紫衣少年剛剛完成的那一幅。一個面目俊秀的白衣人站立在龍山之巔,擡眼遠望。白雲繚繞,山峰連綿,很有仙境的意味。可能是被楚夢依打斷的緣故,這幅畫上並沒有題詩。楚夢依看完之後,什麼也沒有說,默默地將畫放在了桌子上。
紫衣少年真摯地看着楚夢依,淡淡地微笑着:“姐姐可否爲我這最後一幅畫提一首詩?”
楚夢依沒有同意,也沒有否認,她同樣面帶微笑問道:“沒想好提什麼嗎?”
紫衣少年誠懇地點了點頭:“恩,沒有想好。”
“你早就想好了,不是嗎?”楚夢依嫣然一笑,也不客氣,提筆在上面寫了一首杜甫的《望嶽》。
“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紫依少年含笑讀着這最後兩句,擡頭對上楚夢依期盼的眼神。
楚夢依小心的將筆放入筆架之上:“小兄弟,做人不要那麼悲觀。”
楚夢依摸過之後才知道,這看似平常的一隻筆,竟然是寒玉所制。寒玉在燕國是尊貴的象
徵,這足說明這位紫衣少年的出身名門。楚夢依對他更加好奇了,在傳統文化裡,紫色並非正色,是紅色和藍色的混合色。人們往往把以邪犯正,以下亂上比作以紫奪朱。可見,紫色並招人待見。可是這樣一位名門公子,卻如此瘋狂的迷戀紫色,這在常人眼中是很叛逆的。
紫衣少年蹙起眉,連聲問道:“姐姐,難道你就沒有傷心的事情嗎?平日裡就遇不到讓你生氣的事情嗎?人人都羨慕東坡的豪放瀟灑,可又有幾人能做到呢?”
呵呵,真是一張賞心悅目的臉啊,這眉毛一皺,活脫脫的男版黛玉嘛。楚夢依一邊欣賞美男一邊道:“人是有思考的生物,所以誰能沒有煩惱呢。可是,每天太陽只會升起一次,你愁也是過,喜也是過,這一天一旦過去,就再也不可能回來了。生氣、傷心、憂愁,既然避免不了,就任它爲之,反正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我們只需要記住,所以的一切都會過去,不讓昨日擾亂今天的心即可。”
紫衣少年眨了眨清澈的眼眸,有些惆悵的反駁道:“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如果人人都能像姐姐一樣,凡事看得這麼淡不去糾結,豈不是人人都成了佛?真正不爲人生八苦所折磨的人,又有幾人呢。”
楚夢依悠然一笑,真摯的望着紫衣少年:“你知道你想要什麼樣的人生嗎?你知道你想做一個什麼樣的人嗎?在很多人看來,蘇軾是一個很固執的人,可是他對得起自己的心。無論是平步青雲的時候,還是被貶受到排擠的時候,蘇軾始終是蘇軾,他的心從未變過。如果你也能做到,那麼你也不用去羨慕蘇軾了,人生八苦又能把你怎麼樣?”
紫衣少年低頭思考了許久,他擡起頭對楚夢依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我懂了,謝謝你,姐姐。”
楚夢依不知道紫衣是否真的懂了,她笑着鼓舞着紫衣少年:“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如果想要到達自己的目的地,首先要邁開雙腿。”
楚夢依擡頭看了看天,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此耽擱很久了,她微微欠身:“小女子告辭。”
看着楚夢依越來越遠的身影,紫衣少年微微一笑:“好一個楚夢依,難怪哥哥會惦念她這麼多年。”
和紫衣少年分開之後,楚夢依就去了醫門的總部。醫門總部在藥山南側的最高峰,坐北朝南,是非常的古樸典雅的建築。楚夢依是醫仙的弟子,所以很容易就進入了醫門的內部。問過之後,她來到了望霞閣找雲嵐修。
顧名思義,望霞閣是爲了看朝霞和晚霞而建,是醫門總部的最高建築,也曾是雲嵐修最喜歡去的地方。
楚夢依才踏入望霞閣,就被一個青衣人緊緊地摟在了懷裡。楚夢依一動不動,任憑青衣人抱着。青衣人好像很激動,他緊緊的抓着楚夢依,似乎想把她摟進自己的身體裡。青衣人狂喜的大聲叫道:“師妹,你終於來找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