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數九寒天,各種冷空氣總會過來刷存在感。元旦過了沒幾天,天空中紛紛揚揚的雪花就沒斷過,把整個校園變成了一片銀裝素裹的冰雪世界。這個時節對於愛浪漫的文藝青年來說自然是很愉悅的,風雅點的可以踏雪尋梅吟詩作文曬照片,童趣點的可以堆雪人打雪仗,要是怕冷還可以火鍋炸雞啤酒開派對。可是對於研一的莘莘學子來說,冰雪奇緣的美景還是敵不過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所帶來的壓力。研究生上課本身就有些敷衍,有些學生經常翹課就不說了,很多老師講課也是隨心所欲的佛系,讓人無所適從。眼見考試即將兵臨城下,又聽聞會和獎學金掛鉤,很多人都有點不知所措了。這個時候,校園複印店的生意會格外火爆,大排長龍的景象讓人以爲到了春運車票銷售點。
對於上次新年聚餐的結果,王武鋒是既失落又興奮。在聚餐之前,他花了很多精力在實驗室裡散佈朱承遠‘酒量很大,就是看不上這次聚餐’的種種論調。希望能給朱承遠施加輿論壓力,讓朱承遠在衆人的逼迫下被灌得爛醉,在聚餐現場大出其醜。朱承遠如此不怕得罪人倒是他始料未及的,估計想看他醉酒後的窘態是不現實了。不過轉念一想,這麼一來二去,朱承遠可把全實驗室上至老闆下至同門給得罪個乾淨,現在實驗室裡誰不知道朱承遠性格古怪難以相處呢?讀研究生,尤其是理工科研究生,最注重團隊合作。沒了衆人扶持,任憑你三頭六臂也別想弄出什麼有分量的學術成果來。朱承遠連這一點都看不透,還想跟自己鬥?想到這裡,王武鋒油然生出一種報復後的快感。不過理智把它趕緊打住,現在還不是得意忘形的時候。爲了拿到獎學金,他得在期末考試前再搏上一把。爲了全力準備期末考試,王武鋒破天荒地推掉了實驗室裡所有實驗,整天泡在圖書館自習室裡。
對於這一點,大師兄徐博是相當不滿意的。以前他只需要構思實驗方案,然後就可以把王武鋒召喚來,由着他屁顛屁顛地忙前忙後。現在可倒好,眼看着要寫博士學位論文了,還有那麼多實驗數據需要補充,徐博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可王武鋒這個沒良心的,偏偏這個時候請假不來實驗室。王武鋒他都支使不了,朱承遠就更別指望了,其他人又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徐博這個尊貴的大師兄只能親自去領用藥品、調試設備、聯繫檢測......忙得不可開交。徐博一邊忙一邊咬牙切齒地想,王武鋒這小子,枉我這麼護着他,關鍵時刻卻跟朱承遠一個德行,真是看錯人了。下次看我怎麼好好‘照顧’他!正想着,手裡一滑,正在拋光的金相試樣差點甩飛了出去,嚇得徐博趕緊集中精神。
這個學期柳天豪最大的學術成果就是弄清了女性社交網絡的威力,他們實驗室那個曾師姐看來是恨毒了他,不遺餘力地炒作柳天豪的情史,弄得他‘爛桃花’的名頭在整個學院大名鼎鼎。自柳天豪成年以來,連續一學期保持單身狀態這還是頭一遭。面對這種狀態,柳天豪一方面加強聊妹力度,希望他帥氣瀟灑的顏值和海外華僑的背景能抵消這些流言蜚語的影響,另一方面也沒少給師姐暗中下套子使絆子。這兩手抓起來也沒見啥成效,反倒把課程學習全耽誤了。賀鑫凱雖然在股市裡撈了不少票子,但是面對書本時也發出了一聲長嘆:“這些......這些我都學過麼?”二人也沒啥心情交流聊妹心得,開泡學研討會了。只盼望着哪個神明能保佑他們不掛科就行,至於獎學金,那是想也不敢想了。朱承遠就是給他們帶來福音的那個神明。在朱承遠看來,學校的期末考試套路性太強,完全可以用技巧來應付。面對這倆哥們兒六神無主的樣子,他拋出一個‘跟哥混’的眼神,立刻把他們變成了自己的徒弟。朱承遠把寢室變成了自習室,拿出了自己學霸巔峰時期的看家本領:適用於思政類課程的口訣記憶法、適用於外語類課程的聯想記憶法、適用於專業課的邏輯線記憶法、思維導圖記憶法,乃至滲透記憶法、形象記憶法......不一而足。聽得柳天豪與賀鑫凱目瞪口呆,柳天豪聽完直豎大拇指:“朱少,你真牛。怪不得你以前考試都那麼厲害,原來是有絕活啊!”朱承遠笑道:“去你的,你再敢叫我‘豬潲’,我就用絕活叫你絕對不能活着回去,考試門門掛科。”柳天豪做了個鬼臉:“有你這麼好的方法,別說掛科了,我還擔心拿獎學金數錢數到手抽筋呢,唉,有錢也有煩惱啊......”衆人笑成一團,寢室裡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流言,說學校以前期末考試的真題還留有底稿。柳天豪一向最熱衷於八卦小道消息,立即來了興致。經過兩天縝密細緻的情報收集,柳天豪花了重金從一家不起眼的複印店裡成功弄到了幾套歷年期末考試真題,從公共課到專業課無所不包。翻着厚厚的試卷,聞着油墨的清香,朱承遠也是心頭一喜,連聲誇讚柳天豪處理複雜事物能力強,有情報人員的素質。柳天豪洋洋得意:“那是,我就說過,沒有什麼問題是錢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只是錢不夠多而已。”賀鑫凱微微一笑:“得了吧你,前幾天你還一直說自己掛科怎麼辦呢,這會兒又來得瑟。”柳天豪尷尬地撓了撓頭皮,顯出有些青澀的樣子。在他們看來,有了這麼多超能記憶大法,又有了這麼多信息資料,真可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了。這次期末考試,已經提前吹響了勝利的號角。
一天下午,三人正在寢室裡複習。朱承遠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一看來電顯示是胡靜,朱承遠有些鬱悶地把手機收起來不想去接。倒是柳天豪眼尖,一臉壞笑着說道:“喲,胡美女親自打電話,怕兄弟們聽到呢?沒事兒,我們迴避一下......”說着就要拽着賀鑫凱出去上廁所。朱承遠用眼神制止了他,接通手機:“喂,你有什麼事?”語氣平淡得像是路人。那邊胡靜卻是欲言又止:“朱承遠,聽說你那裡有歷年考試真題?”朱承遠警惕地問:“你聽誰說的?”胡靜說道:“聽我閨蜜說的,你那裡有沒有呢?有的話借我看看行不行?”朱承遠明白了,一定是柳天豪走漏了風聲,這個柳天豪真是個大嘴巴,剛誇他有情報人員的素質,轉眼就把秘密分享了出去,一點保密意識都沒有!正想着,不由埋怨地盯了柳天豪一眼,嘴上卻是不動聲色:“現在不大方便吧。”胡靜的語氣既懇切又帶着焦急:“借我看看唄,我只有考了個好分數,這個年纔會過得安生啊。”朱承遠受不了女生的可憐相,思索了一會兒,答應道:“那好,我們在‘陵芳軒’會面。注意不要讓別人看到,尤其是王武鋒。”掛了電話,朱承遠開始收拾試卷,柳天豪在一旁打趣道:“怎麼?跟胡美女出去約會呢?”朱承遠沒好氣地給他胸口一拳:“你還好意思說,真題資料的事情是不是你給說出去的?”柳天豪有些吞吞吐吐:“我就跟一個妹子......提了一嘴......怎麼.....”朱承遠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呀,惹了多大的麻煩,我怎麼說你纔好!”說完提起資料就走了。柳天豪撓了撓頭,一副懵懂無辜的樣子:“我又做錯事情了?”賀鑫凱朝他堅定地點了點頭。
到了陵芳軒,爲了隱蔽起見,朱承遠特意要了一個包間。後來看到一個神秘女子走了進來,她戴着毛線帽,裹着圍巾,戴着口罩,帽子頂上全是雪花和冰碴。不由得站起來說:“這位美女,不好意思,這裡已經有人了。”等來人把帽子口罩一摘,才發現就是胡靜,尷尬地笑了笑,心裡暗歎這個胡靜真是個僞裝高手,這麼一來王武鋒應該是發現不了了。不過爲了王武鋒,把簡單的同學見面弄得跟特務接頭似的,也是夠了。胡靜攏了攏頭髮,也沒在意被錯認的尷尬,輕鬆道:“謝謝你這麼早就過來等我啊。”朱承遠指了指手邊的資料袋:“你要的東西,都在這裡了。”胡靜看了看資料袋裡滿滿當當的卷子,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目光中流露出欣喜,可嘴裡還在抱怨道:“你是不知道,現在你和王武鋒都不去實驗室,徐師兄一天到晚地找茬生氣,魏老師也是老大不樂意的樣子。”朱承遠笑了笑:“別管這些人,要是一天到晚就討這些人開心,我還活不活了。我是該他們的還是欠他們的,非得圍着他們轉?”卻發現胡靜一直盯着他的臉出神,詫異地問道:“我,我臉上是有什麼東西嗎?”胡靜卻一本正經道:“我發現你笑起來更帥氣,你怎麼平時總板着臉呢,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這樣不好。”聽了這話,朱承遠有着莫名的羞澀感,趕緊轉移話題:“你說王武鋒最近也不去實驗室,這不應該啊?”胡靜說道:“他老早就不來了,現在一天到晚泡圖書館。”“明白了,還不就爲了那點獎學金嘛。”朱承遠輕飄飄來了一句。胡靜卻起了好奇的心思:“你呢,你真的對獎學金不感興趣?”朱承遠表現得不屑一顧:“爲了錢學習,是一種低級狀態。”胡靜調皮地說道:“我就是這種低級的人啊,你們高級人衣食無憂富足安樂,自然不瞭解我們這些低級人的苦惱。要不,你教教我怎麼提升一下自己唄?”朱承遠卻被這突如其來的請教搔到了癢處,把那些五花八門的記憶訣竅傾囊相授。望着胡靜眼中漸漸升騰起的崇拜目光,朱承遠說得紅光滿面,內心充滿了成就感。
期末考試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考場佈置倒是弄得煞有介事,幾乎弄得跟考研一樣戒備森嚴。只可惜試卷命題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朱承遠一接到試卷,就差點‘噗嗤’笑出聲來。這些命題老師也太懶了點,只是把前幾年的考試題調整了一下順序,就又成了一張新考卷,這又能有什麼區分度呢?如果有,那就是收集情報的區分度吧。估計等考試結果出來,王武鋒那傢伙的肺都得氣炸。不好意思了王武鋒,這次小爺還是得把你甩在後頭。朱承遠想着,下筆如飛地作答。這麼多天來,朱承遠已經把這些卷子爛熟於心,幾乎用不着怎麼思考,漂亮的答案就出現在了卷面上。與此同時,王武鋒卻感到考場的氛圍有些怪怪的,憑良心說,這考試題難度並不算低,怎麼着也得想一想捋捋思路才能作答。怎麼周圍一些同學答起捲來這麼快?難道是自己水平下降了?最近這段時間自己一直在看書複習,也沒幹別的啊。想到這裡,王武鋒有些亂了方寸,彷彿看到大把的獎學金在向自己告別了。腦子裡頓時成了一團漿糊,無數個知識點如同亂麻似的攪在一塊,怎麼也提取不出來,王武鋒彷彿都能聽到自己大腦硬盤卡殼時發出的咔咔聲。後面幾道大題胡亂答了一答,然後就草草地交了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