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期末考試總是辛苦的,挑燈夜戰,懸樑刺股。然而想到後面有一個長長的假期在等着自己,頓時就感到舒心且釋然了。伴隨着最後一門考試的結束,校園裡洋溢着喜氣洋洋的氛圍,人們逛街的逛街,購物的購物,約上三朋四友去品美食,泡夜店,K歌上網玩遊戲,還有些收拾行李準備回家過年。歡快和輕鬆的情緒如同陽光一般瀰漫着,雖然還是冬日,但卻彷彿提前來到了春天。
被實驗室的各種清規戒律禁錮了整整一學期的朱承遠柳天豪賀鑫凱三人,終於迎來了盼望已久的寒假。爲了慶祝這來之不易的‘解放’,三人如同脫繮的野馬,撒了歡兒地玩起來,VR遊戲、密室逃脫、酒吧蹦迪......盡情地體驗着愉悅和放鬆。玩了一個通宵,第二天凌晨哈欠連天地回到寢室倒頭大睡。睡夢正酣之時,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將朱承遠從夢中吵醒。朱承遠揉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接通了電話:“喂?誰呀?”
電話那頭傳來徐博冷漠而不耐煩的腔調:“你期末考試考完了麼?”“考完了,怎麼了?”朱承遠心裡有些納悶,這個徐大師兄向來眼高於頂,什麼時候關心過底下師弟師妹的事情。
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徐博的聲音再度傳來:“考完了就馬上來實驗室,還需要我來請你嗎!現在實驗室裡事情這麼多,你們還一個個躲清閒,真以爲研究生是那麼好讀的麼......”
“等等,現在不是已經放寒假了麼?”
徐博在那頭語帶嘲諷:“朱師弟,朱大少爺,你真以爲自己還是本科生呢?考完試就能放假?你想得也太美了吧?”
朱承遠感到有點懵,彷彿前方美好的期待已經幻滅,半晌纔有些失落地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放假?”
電話那頭徐博的輕蔑笑聲很有穿透力:“怎麼老想着放假呢?這是你該考慮的事情麼?只有老闆才能決定什麼時候放假。順便說一句啊,期末考試完了以後這學期課程就結束了,以後就別再拿上課之類的理由不來實驗室了。老闆吩咐下來了,從現在起,所有人每天必來實驗室,可是會考覈的哦。”說完,徐博也知道這麼密集的信息量也需要對方好好消化一番,貼心地掛斷了電話。聽着電話那頭‘嘟嘟嘟’的忙音,朱承遠的心情如同剛剛飛上雲霄的過山車,突然直沉谷底,茫然地緩不過神來。
剛纔的電話聲吵醒了柳天豪,他迷迷瞪瞪地掀開被子坐起來,一邊說着一邊還不忘整理髮型:“什麼事兒啊......”話還沒說完,他自己的手機也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居然是那個煩人的曾師姐打來的,煩躁地將其掛斷。剛準備接着再問,來電又再次鑽了進來,偏偏柳天豪的來電鈴聲設置得很勁爆,刺耳的鈴聲讓煩悶的心情更加不爽。朱承遠無精打采地說:“你接接吧,說不定我倆的情況一樣。”
“喂,什麼事兒快說!”柳天豪想起這個師姐就氣惱,自然沒什麼好語氣,沒想到師姐的話比他更衝:“你看看現在幾點了,怎麼還不來實驗室?我告訴你老闆可是發了話了,從今天起每天必來實驗室,要是不來,出了什麼事兒你自己看着辦吧!”師姐連珠炮似的一口氣說完,也不給柳天豪反應的時間,就把電話給掛了。氣得柳天豪對着電話那頭的忙音破口大罵:“什麼裝13的東西,仗着自己是個大媽就倚老賣老,還真把自己當個玩意兒!”
他這罵聲倒把朱承遠給逗得一樂,嘴角微揚說道:“我就知道咱們遇到同樣的問題了,是不是也是催你去實驗室的?”
柳天豪無奈道:“是啊,千算萬算沒想到研究生居然沒有寒假,這也太慘無人道了吧!”
朱承遠卻有不同意見:“這話說得不確切,據我所知,經濟管理學院還有外國語學院這些文科院系,寒假放得是足足的,唉,誰叫咱們選了工科呢。”
柳天豪說道:“先別扯這些沒用的了,我本來打算寒假期間回美國去見父母的,機票都已經訂好了。現在居然出了這種幺蛾子......”
朱承遠也不大會安慰人,只能勉強道:“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去他的走一步看一步!”柳天豪的情緒有些激動,“我就不去實驗室了,我就回美國了,怎麼着了吧?我倒要看看能出什麼事情,是要把我殺了還是把我賣了。”說着他翻身下牀來回踱步,步子越走越快:“大不了我不讀這個研究生了,本來想着能在學校裡多待幾年,說不定還能有幾段校園豔遇。好傢伙,這裡美女沒幾個,討債鬼倒是不少,一天到晚催命似的逼着實驗實驗,整個一個血汗工廠!”朱承遠見他的聲音越來越大,看了看尚在熟睡的賀鑫凱,朝柳天豪做了個‘噓’的手勢。柳天豪立即會意,無奈地坐在牀頭。
看來這賀鑫凱的睡功真心不錯,剛纔這麼大的聲音都沒吵醒他,呼吸依然深沉而均勻。他們知道,經過上次的‘扭腰風波’,賀鑫凱的導師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來招惹他,估計這次寒假也會繼續放他一馬。而且賀鑫凱早已買上了回東北的機票,在這兒玩上幾天,就可以回到那個白山黑水的故鄉。想到這裡,二人不禁羨慕地瞟了一眼睡得正香的賀鑫凱。柳天豪在大腿上猛拍一下,彷彿下定了決心似的小聲說道:“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一個半老徐娘也敢跑來對我說三道四。遠哥,你也別去理會那個變態師兄了,明天咱們接着玩。我倒要看看究竟能出什麼事來?”看來柳天豪對那個師姐怨念頗深,說話的時候都咬牙切齒,發出絲絲金屬般的顫音。朱承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點頭算是答應了。
第二天,柳天豪打聽到附近一家展覽中心正在舉行動漫展,立刻把單反等攝像器材準備妥當,忙不迭地邀請二位室友一同前往。賀鑫凱要睡懶覺,婉言謝絕了。於是柳天豪死乞白賴地拖着朱承遠一塊兒去:“好兄弟,好哥們,跟我一塊兒去吧。那邊美女資源豐富,我好不容易有這麼個下手的機會,你去幫我打打掩護也好......”朱承遠實在拗不過他的死纏爛打,也就跟他一道去了展覽中心。到了展覽中心,柳天豪簡直像開了鎖的猴兒一樣興奮,拿着單反東竄竄西跑跑,和裝扮各異的小姐姐萌妹子搭訕、拍照、交換聯繫方式,忙得不亦樂乎。朱承遠對這些比較無感,隨意拍了幾張照,就躲到一旁玩手機去了。
徐博坐在實驗室裡,準備補充幾種熱處理氣氛對合金孔結構影響的實驗數據,實驗方案早已設計好,就等着朱承遠和王武鋒兩個小師弟來幫他打雜了。可是左等右等,時針已經指向了上午十點,還是不見人來。想起上次自己提交論文初稿時,夏教授那副兇巴巴又不屑一顧的表情,心裡頓時一寒,周身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若不能在寒假期間把夏教授要求的數據補充完整,只怕下學期想拿到學位順當畢業就有些困難了。此時徐博心中因爲焦慮而升起一股怨氣:這兩個倒黴的小兔崽子,昨天跟他們說好了叫他們來實驗室,怎麼還不來?難道要我堂堂一個博士去幹這些粗活麼?這不只是顏面的問題,而且自己當年做小師弟的時候也是吃苦受累熬上來的,現在好不容易成了大師兄,卻享受不了大師兄應有的待遇,想想就虧得慌。如同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剛準備施展婆婆的雷霆之威,卻正趕上婦女解放,這上哪兒說理去?正準備掏出手機給王武鋒打電話,卻見到魏俊志老師從門口探頭進來:“哎,徐博你在呢?跟你說一聲,王武鋒讓夏老闆安排到外頭企業跑項目去了,這幾天都不會來實驗室,你也別去找他了。”徐博一聽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小子果然是翅膀長硬了,居然敢繞過自己直接跟夏老闆對接,而且自己作爲‘直接領導’,竟然對這事兒一無所知,是可忍孰不可忍?王武鋒指望不上,就只能叫那個桀驁不馴的朱承遠過來了。徐博心裡窩着一股邪火,撥通了朱承遠的手機。
朱承遠玩手遊正玩得熱火朝天,猛然見到徐大師兄的追魂奪命來電又打了進來,沒好氣地接通道:“喂,什麼.......”話還沒說完,就被徐博充滿怒意的咆哮砸得懵在當場:“你在哪兒呢?怎麼今天又不來實驗室?!我警告你,你也別太過頭了!沒你的好果子吃......”
朱承遠心一橫,乾脆一言不發,拿着手機對準了現場播放音樂的音箱,頓時一股排山倒海般的音浪通過電波直達徐博的耳膜,差點把他震聾。嚇得徐博趕緊把手機給掛了,正準備罵上幾句消消氣,卻見到楊老師從門口走過,還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徐博急忙把尚未出口的粗話給嚥了回去。
做完這些事的朱承遠,並沒有感受到快意,反而陷入了深深的糾結。的確,柳天豪可以不在乎他們實驗室師姐的指令,可以叛逆地不去實驗室,自己也想過這種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不用看人臉色的生活。可是柳天豪能這樣做,自己也能這樣做麼?看得出來,柳天豪不在乎師姐,是因爲不在乎學位,讀研只是他聊妹的手段罷了。就算讀不成功,他還有美國這個後路可退。可自己並沒有這樣的後路,不能繼續讀研,他就只能出去工作了。就他目前的經歷和情商,能找到好工作那纔是見了鬼,理智告訴他留在學校繼續讀書纔是上佳選擇。但是這一個學期的體驗告訴他,讀研對情商的要求也未必低。情商、情商,離了情商簡直寸步難行。朱承遠的雙手無助地絞來絞去,眼神裡滿是焦慮。正在此時,柳天豪一臉沮喪地回來道:“這裡的女生太難聊了,聊了半天連個聯繫方式也不給。真小氣!”朱承遠問道:“既然這樣,那咱們回去吧?”柳天豪滿是不情願:“那怎麼行?還有這麼多美女沒去聊呢?萬一有幾個有戲呢?錯過了多遺憾。”朱承遠望着柳天豪,覺得這傢伙果然是越挫越勇。轉而一想,既然自己情商低,爲何不能在修煉情商的問題上越挫越勇呢?當年從中考、高考、考研一路拼殺而來,靠的不就是這種越挫越勇的氣魄麼?這個難纏的徐博,無非就是老師出給自己的又一道難解的試題罷了。想到這兒,朱承遠身體裡流動的學霸之氣在迅速聚集,頓時又充滿了鬥志。不就是做實驗麼,有啥大不了的!他大踏步向展覽中心門口走去。柳天豪連忙在後頭叫住他:“嘿,你去哪兒啊?不陪我玩了麼?”“不了,我回實驗室!”朱承遠頭也不回甩出一句話,頗有些豪氣干雲的感覺。
柳天豪有些驚愕地望着朱承遠離去的背影,不解地嘟噥着:“朱少不是一直討厭實驗室麼,怎麼這會兒去實驗室又像歡歡喜喜過大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