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嘉卉再次迷迷糊糊睜開眼的時候, 天已經亮了。而她,仍被人扛着肩上匆匆行走。
顧不得胃中一陣翻涌,她先四處環顧一下看見了公主這才微微安心。然後發覺, 他們此時已經不是在山上了。地上有卵石細沙和清淺的溪流, 兩邊纔是長滿草木的山壁。看起來他們此時是在一個山谷的谷底。
這裡還是樗山嗎?嘉卉全然不知。但看這些人大大方方地匆匆行走, 就算還是樗山, 也已經離卓天銘他們很遠了吧。
想到自己之前想要拖延時間卻被打昏, 結果現在完全不知現下的狀況,嘉卉有些暗自惱怨。也是,這邢三哪裡會有多好的耐心?是她想岔了。
不過這邢三也當真是武藝過人, 那兩個蒙面人和江源之都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了,他卻依然呼吸平穩, 健步如飛。
“頭兒……咱們歇一會兒吧, 這裡……這裡應該安全了…!”揹着公主的蒙面人踉蹌了一下, 停下來不住喘氣。邢三看了看天色,道聲‘也好’便將嘉卉放了下來。
幾人找了個地方坐下, 江源之去溪邊採了片大葉子,裝了些水回來給公主“菀之,請喝些水吧。”
也確實是有些渴了,公主喝了些之後又遞給了嘉卉,嘉卉也喝了些。不喝水還好, 一喝水卻覺得腹中有些飢餓, 發出了幾聲臊人的聲響。
嘉卉捂着肚子, 一時有些尷尬。但手指不經意觸到懷裡的什麼東西, 心念一動, 開口道:“也不知這溪裡有沒有魚,或者附近有沒有果子, 大家都餓了吧?總得找點東西吃。”她衣裳裡襯縫着一小瓶迷藥,是用來防身的。若是有機會可以把這幾人迷昏……
然而事不遂願,邢三開口道:“馬上就能出谷了,夫人還是請多忍耐一會吧。”竟是完全不接受她的提議。未免再被打昏,嘉卉也乖乖閉嘴不再說什麼了。出谷之後總還是要飲水吃飯的,她就不信她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
江源之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輕聲道:“對不住嫂嫂了,還有菀之,現在還不十分安全。等到了谷外一定讓你們好好休息用膳。”
幾人休息了不到半個時辰,又匆匆趕路。到了黃昏時分,還真出了山谷,到了一條小路上。小路上竟已有人等候,還有車馬之類的停在那裡。
“頭!”牽着馬等候在那裡的一個年輕人對邢三抱拳行禮道:“樗州那邊已經得了消息,開始封鎖城門了。但他們不敢聲張,所以周邊村寨都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現在我們走小路繞行樗州還比較安全。”
邢三點點頭,自顧自翻身上馬。而兩個女子則被江源之扶上了馬車。
上了馬車行路就更快了,換言之被卓天銘他們找到救走的可能性也就越低了。嘉卉微微皺眉,心中愈發着急慌亂,可是又礙於江源之也在馬車上必須盡力壓抑情緒。
“嫂嫂不必擔心,等我們離了樗州地界就會放你回去的。”江源之看她皺眉,還以爲她爲自己擔心,笑道:“您是心善的人,願意成全我和菀之,我十分感激。”他滿含情意看了公主一眼,“卓兄雖然身負使命,但我想他知道真相後定也會成全我倆的。”
嘉卉有些僵硬地衝他笑笑,這江源之平日裡看着也不傻啊。怎地這點事都想不清楚!別說公主見都未曾見過他幾面,就是他倆真兩情相悅,不說嘉卉和卓天銘,公主自己都會親手斬斷這份孽緣。
誠然要靠一介弱女子去換取一國安穩對公主極不公平。可是公主從小到大,吃的穿的,喝的用的,哪一樣不是百姓貢獻的?既是享受了這些榮華,自然也會有回報的時候。這位公主殿下雖性子溫和,這些事情還是看得清的。
察覺到嘉卉的視線,公主衝她微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沒事。這架馬車是很普通的那種,全然比不得公主的那駕車輦。這坎坷的小路自然也比不得寬闊的官道,偏生還行的飛快,顛簸的人都快斷氣兒了。
天色漸黑的時候,馬車終於緩緩停了下來。被顛的七葷八素的嘉卉爬下馬車,本以爲到了客棧,再不濟也是民居,結果居然是一座破廟!
“我們今夜要在此休息?”嘉卉有些驚訝的樣子,這破廟,殘垣斷壁,四處漏風,如何能休息?
“還請夫人委屈……”邢三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委屈一下是吧?”嘉卉翻了個白眼,“翻來覆去就這一句!”
只能湊合一下了,嘉卉扶着公主進了破廟,揀了塊乾淨地方坐下。這破廟似乎也偶爾會被人借宿,有一些燃過的柴火堆痕跡,四處也散亂着些樹枝幹草。
邢三支使手下生了堆火,從馬車裡拿出乾糧和水遞給她倆。
乾糧又糙又硬,儘管腹中飢餓不已,嘉卉吃了幾口也實在覺得難以下嚥。然而爲了能有逃跑的力氣,還是強逼自己就着水胡亂吃了一些。
又勸着公主也吃了一些,嘉卉用樹枝穿了幾塊幹餅在火上烘着。當然,這些餅是她趁人不注意接着公主掩護悄悄下了料的,就等着待會送給邢三和他幾個手下。
“邢三是吧?這些天給你添麻煩了。今天你也累壞了,快吃些東西。這餅子我剛纔在火上烤過,熱乎乎的好吃些,快嚐嚐。”嘉卉揚起笑臉溫和地對邢三說道,將手中的餅遞過去。
邢三盯着她看了好一會,拱手笑道:“夫人還是自己留着吃吧,我們兄弟是不吃來歷不明的吃食的。”
嘉卉臉上的笑意一僵,心中有些驚懼,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發現了什麼嗎?這迷藥是從那李大夫那裡得來的,氣味很淡,難道這他都能發覺!?
不不不,並不一定被發覺了!這樣的人物,對待飲食方面肯定會很小心。他若是發覺了,能對自己那麼客氣嗎,定只是慣性的防備罷了。嘉卉安慰着自己,有些僵硬地笑了笑,拿着餅回到公主身邊坐下。
對上公主帶着失落地眼神,她努力揚起笑意,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無妨,肯定還會有法子的。她不能倒下,她若是倒下了公主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