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幾人打道回府,嘉卉因着昨天夜裡賞月賞花賞到大半夜,有些昏昏欲睡。一馬車的女眷都在逗弄小天芙,是以也沒人注意到她的異常,她依靠在馬車角落看着那可愛的小姑娘,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
而馬車外邊兒騎着馬的幾人中,霍翊晟卻發覺到好友的不對勁。雖說看着精神奕奕,一臉堅定的樣子。但瞧那眼下的烏青,這小子昨天半夜是去哪裡做賊了嗎?
還有,自家父親騎着寒鋒就走在他旁邊,他竟看都不看一眼!這還是那個愛馬如癡的卓天銘嗎?
卓天銘看好友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忍不住偏頭詢問道:“翊晟你怎麼了?老是看我做什麼,我臉上有東西?”說着還擡手摸了摸。好像沒什麼東西啊?
霍翊晟馭馬行至他旁邊,皺眉“你今日怪怪的。”
卓天銘也摸到自己有些腫的眼眶,大約知道了霍翊晟在問什麼,想了想,便對他說:“我有一個想法,你且幫我聽聽看是否可行,成嗎?”
他也確實需要一些意見。
於是一隊人馬都聽見上京有名的翩翩貴公子,英俊少年郎,荊南候府世子霍翊晟毫無形象地發出一聲驚叫“什麼!你要去陽平?”
卓天銘扶額無力,感覺到大家的目光都聚集過來。還能隱約聽見小聲地偷笑,只覺尷尬無比,真想把自己埋到地下去,哦還得先埋這好友。
霍翊晟也發覺自己的失禮之處,自家父親嚴厲的目光已經刺在後背上了。但他此刻來不及考慮這些,回身跟父親告了個罪,使了個眼色叫卓天銘和他一起離開隊伍。
“哥哥你要去哪裡呀?”霍茵姍扒着窗戶朝自家哥哥喊了一句,可惜她細細的聲音已經傳不到疾馳而去的哥哥那裡了。霍茵姍不滿地嘟起小嘴,嘉卉忙拿了一塊果脯哄她。心裡卻也在想剛纔聽見的那句叫聲。
卓天銘要去陽平?
卓天銘與霍翊晟一陣快馬,很快便把隊伍遠遠地甩在身後了。這才放慢腳步,讓馬匹悠閒地自己踱步。
“說吧,爲何要去陽平?”霍翊晟帶着些不滿和疑惑看着好友,在他看來,陽平那種邊陲小城,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裡比得了上京。而且他們自小相識,相處起來猶如親兄弟一般,這會子這人忽然說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
“咳,我若是說了你可別笑話我。”卓天銘撓撓漸漸染上紅色的臉龐,聲音低的像蚊子叫“我……似乎……動……卉兒……”
“你說什麼?”霍翊晟是真的沒聽清,但一想到昨天這好友的怪異舉動,忽地明白過來了,當下大笑起來,“你這榆木腦袋終於開竅了!哈哈哈哪裡是似乎,那就是對我們嘉卉心動了好吧?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喜歡她,我這麼聰慧敏銳有先見之明的人……”
他在那自誇了幾句,忽然一下反應過來,追問道:“不對呀,你喜歡嘉卉,等幾年她年紀稍長些把這門親事定下來就行了,這和你要去陽平有什麼關係?”
卓天銘被他笑得面紅耳赤,這會見他終於問起了正事,這才努力恢復平常的樣子。
“我之所以要去陽平,是因爲昨日之事。”他開始回想昨日發生的事。“我在上京兒郎中也算拔尖,雖然學問不怎麼樣,詩詞歌賦什麼的半懂不懂。但武藝騎射之類恐怕我認第二也沒人敢認第一。也總算沒有辱沒我父親的威名。”他露出有些自豪驕傲的神情,霍翊晟也連連點頭,知道這好友所言非虛。
“可是昨日,我卻覺得我真是沒用極了。”卓天銘臉上表情一轉,換成了懊惱。“她……很堅強,很懂事,很……”他絞盡腦汁地想出了個形容詞“很厲害!以一個九歲的小女孩兒來說,實在是叫我自慚形悴。你說得對,他是個奇女子,那麼我也要努力成爲配得上她的人才行!”
他目光堅定,嘴角揚起自信的弧度,“左右我在林府也學不會什麼四書五經的,若說武藝大榮誰又能及得我父親。倒不如跟着他同去,既可開闊眼界歷練一番,又能學習武藝兵法。何樂而不爲?”而且……她那樣篤信自己能有爲將帥的一天,自己怎能辜負這期盼?
其實若論家世,他卓天銘是堂堂威遠將軍的嫡長子,又是獨子。配只不過是寄人籬下侯府表小姐戚嘉卉是怎麼都配得上的。但他卓家的規矩是妻不求貴但求賢,所以他說着自己配不上人家之類的話十分誠懇認真。必定是真心這樣認爲的。
霍翊晟聽他說完,見他如此重視自家表妹。心裡也頗感欣慰。開口附和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你是將門子弟,到軍中歷練也屬正常。你既是這樣想的,我自當支持!”想了想,又道:“嘉卉她年紀尚小,這事你暫且先不要和旁人說。我自會幫你守好未來娘子,不叫別人捷足先登。”
卓天銘因他一句‘未來娘子’又紅了臉皮,向他連連道謝。
兩人約定好了,又隨意聊了些其他的,後面的車馬便也緩緩跟上來了。
霍茵姍因着她哥竟然丟下她自己去跑馬,很是不高興,霍翊晟又是各種哄這小姑奶奶,一行人熱熱鬧鬧地回了京。
荊南候府的車馬自回府不提,卓天銘一進門便向父親的院子走去。威遠將軍的院子裡不栽種什麼奇花異卉,只有一從翠竹在屋後,旁邊是一張石桌几個石凳。院子中央則擺着些石鎖,武器架,草靶子之類,宛如一個小校場。倒是叫人一看便知是習武之人的住所。
此刻,威遠將軍正捧着一卷兵書坐在石凳上,桌上放着一盞茶。
只見他燕額虎頭,英武不凡,身上自有一股肅殺之氣。卓天銘對這父親一向是又敬又怕,連忙恭敬行禮。
卓不凡隨口叫他起來,將手中的兵書丟在桌子上便開始捲袖子,“來,叫我看看你的武藝可有什麼長進。”待擡起頭看見兒子手上被包紮着,動作一頓,疑惑問道:“手怎麼了?遇到歹人了?”
卓天銘冷汗滴滴,尷尬地說了是被斷枝劃傷。低着頭等待訓斥。
“真是沒用!”果不其然,卓不凡有些生氣,他堂堂一個威遠將軍,他兒子卻叫斷枝劃傷了。真是他有臉說自己都沒臉聽!待再要訓斥幾句,看着低着頭的兒子,想到今早陛下傳的聖旨。終是沒再說什麼,他不過兩月便要領兵前往陽平了,此去沒有個三五年怕是回不來。自家妻子兒女,又要許久見不上了。
卓天銘沒等到訓斥,小心地擡頭看了一眼自家父親。卻見他看着自家發呆,眼神裡難得有幾絲柔情。心裡也猜到了大概,連忙開口道:“陛下可是要調遣父親往陽平駐守?若是如此,孩兒有一事相求!”
他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磕了個頭“請父親帶孩兒同去陽平!”
“哦?爲何?”卓不凡有些好奇,他這兒子打小便養在上京。爲何忽然對陽平那種地方感興趣了。
“孩兒生爲將門之後,自當與父親一樣報效朝廷。況且孩兒年紀不小,想跟隨父親去軍中歷練一番!”卓天銘自是不敢說嘉卉的事,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說了些大道理。
卓不凡也在思考,他這傻兒子武藝雖還過得去,但常年養在上京,身上還是缺了些武人的戾氣,性子也不夠沉穩。若是真帶他到軍中去歷練歷練,也許能讓他成長的快一些。
“好吧,等爲父稟告陛下,若陛下許可你便跟我同去吧。”
“是!多謝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