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啊, 太不對勁了。
如果說之前還有退回原點的可能,發生了這種事之後,不成眷侶就一定會成仇人了吧……
那天夜裡, 在那一吻之後的事段柏綺已經記不清楚了。似乎是自己慌里慌張的, 將霍翊晟趕出了門。之後自己改變了出門和回家的時間, 白日裡遠遠看見他來酒樓了也慌忙躲開。除此之外, 段柏綺也確實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一連幾日見不着人, 霍翊晟也明白她在躲着自己了。說來也是他不好,就算他是真心實意地有着與段柏綺共度一生的打算,可畢竟人家還未答應。自己的舉動……着實太過逾越失禮了!
知曉她現下定是很惱怒, 再加上最近表妹嘉卉就快成婚,親妹又‘重病’, 家中事務比較繁忙, 霍翊晟便也不像之前那麼頻繁地往鮮滿樓跑了。想着等過一段日子再說。
平日裡時時賴在酒樓裡不走的人, 這一次卻足足三五天沒有出現,這讓店裡跑堂的小二都好奇不已。忍不住開口問自家掌櫃的。“掌櫃的, 世子爺可好久沒來了。是小的們哪裡做的不好,讓他不滿意了嗎?”
段柏綺翻看賬本的手頓了頓,平淡地答道:“我怎麼知道,我成天待在酒樓裡哪有空管他。”想了想,又道:“你也別一天天操這些閒心, 他不來這酒樓也不會少賺銀子。有這閒工夫不如把桌子給我好好擦一下!”
……那桌子我都擦了三遍了。不過也是看出她心情不太好, 小二沒敢回嘴, 乖乖去擦了。自家東家之一的荊南候世子好些天沒來, 自家掌櫃的這些天也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這兩者之間, 會不會有某種關聯?
莫非,兩人吵架了?以前兩人可是極親密的好友, 一見到彼此那嘴角都會擡高几分,便是親兄弟都不一定有這麼親的。可是這幾日,總感覺自家掌櫃的對世子爺太過冷淡了。
這可不妙啊,畢竟這酒樓是靠着世子爺的錢財開起來的。若是他一怒之下要關張大吉可如何是好?能給跑堂小二開出這麼高月錢的酒樓可沒幾家啊!
小二腦子裡轉了幾圈,暗暗下定決心要想辦法讓這對好友和好如初。本來嘛,男人之間還玩什麼彆扭矯情,又不是小夫妻。
可是之後的幾天,霍翊晟也一直沒來。終於來了也是帶着家裡的兩個姑娘和好友卓小將軍。多幾個朋友更好,說說話喝喝酒還有什麼坎過不去?懷着這樣的心思,小二對着自家掌櫃拍胸脯表示自己能暫時管理酒樓,請她進去和好友小聚。也是他平日裡能幹,還真勸動了段柏綺。
給他們上了菜,聽見裡頭的歡聲笑語。小二長舒了口氣,轉身下樓去招呼客人了。
忙活了一陣,便看見外頭停了兩頂軟轎。一隻纖纖玉手打起了簾子,一個打扮精緻的年輕姑娘在丫鬟的攙扶下率先出來了。而她後頭的那頂轎子也下來了一個華貴的中年婦人。
小二眼睛一亮,連忙殷勤地上前招呼道:“夫人,姑娘,兩位貴安!裡頭請,我們這兒二樓有清淨的雅間,請!”
那姑娘掃視了店內一眼,似乎不太滿意的樣子,輕哼一聲被丫鬟扶着上了樓。那位夫人倒還比較客氣,“聽說這是荊南候世子入股的酒樓?他倒是腦子靈光,這兒的生意不錯。”
“哎喲夫人您太過獎了,小店也都是仰仗各位貴人不嫌棄我們笨手笨腳,一直關照有加!”小二笑容滿面,引着那夫人上樓的時候便將酒樓內的特色菜細說了一遍,等到兩人在雅間坐定時便已經點好菜了。
熱騰騰地湯鍋端上桌,各類新鮮的肉片蔬菜也都上齊。那夫人大方地給了不少的賞錢,更是樂得他笑得更燦爛了。不過那年輕姑娘臉上倒是一直不見笑意,許是因爲什麼事在生氣?
她氣她的,左右跟自己無關。感受到懷裡沉甸甸的重量,小二心裡那叫一個美啊!
但是沒美多久,他揚起的嘴角便耷拉了下來,他家掌櫃的從樓上下來了,身後跟着世子爺。而且,兩人看起來很不愉快!
“掌櫃的……”他弱弱喚了一聲,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爲什麼剛纔還和好友們說笑的段柏綺現在怎麼了。爲什麼霍翊晟一直追着她低聲說着什麼她也不肯停下。
“沒事,你去忙。我有點不舒服,今天你多辛苦一會幫着管管酒樓吧。”段柏綺對他強擠出一個笑,不能回答便徑自低着頭往自己住的地方而去。
“……柏綺,柏綺你聽我說!”霍翊晟在後面追,“你停一下聽我說行嗎!?”
“……”段柏綺默默無言,越發加快了腳步,到最後幾乎是用跑的了。
好在這條路上也沒幾個行人,否則這一個跑一個追的,沒準會讓人家以爲這是抓賊呢。
快步跑回住所,段柏綺轉身便要關門。誰知霍翊晟已經提前一步用手抓住了門板,目光灼灼,“你若是還想再夾上我一次,那便來吧!”
他的表情太過認真嚴肅,說出口的話語也是毅然決然。段柏綺直愣愣地看了他一會,無力地癱坐在了冰涼的地上。
“霍翊晟,你到底……想怎樣?”
“柏綺,我……”
“你別說話,先聽我說。那位什麼郡主,她說的沒錯,人是分三六九等的。就算我是男子你也不該和我混在一起,更別說我還是女子。日後我若是身份暴露,對你我的清譽都有損。”
“……”
“你是堂堂荊南候世子,上京兒郎的榜樣,國家的棟樑。而我不過是家破人亡的可憐人,連腳下的路能不能走完都是未知。你又何必……平白叫我拖累。”
她已經不敢擡頭看霍翊晟的表情,低着頭,默默無言。
霍翊晟關閉了院門,和她一起坐到了冰涼的地上。
“柏綺,真的很對不起。”
“對不起,一直都沒有好好地,清楚明白地跟你說過。現在說的話,希望爲時不晚。”
從第一次見到段柏綺,霍翊晟便認出了這是個姑娘。當時也曾疑心過是不是卓天銘的心上人,還想着若真是如此自己得怎麼收拾辜負了自家表妹的負心人。不過很快,這個扮成男裝的姑娘便坦白交代了身世。
說是不想被父母逼迫着嫁給色老頭所以離家出走的富商之女,聽起來似乎很像真的,從她的言談舉止,白嫩的並無一顆繭子的手也都能看出她確實是衣食無憂長大的姑娘。
但霍翊晟卻依然覺得不對勁,她提起父母時眼角閃過的哀傷,說着不想回家時語氣中淡淡的恐懼,狀似開玩笑地請求他們將她介紹給三皇子時語氣中隱隱的恨意,還有她看向三皇子時已經難以掩飾的痛苦,這些都很不對勁!
一半有心一半無意,他偷聽了她和表妹的談話,這才知曉了她真正的身世。
令人震驚的身世!
之後出於同情以及佩服,他給她提供財力,讓她能夠在上京有安身立命之所。本來也已經做好了幾千兩銀子打水漂的準備,但卻又實在意外的,看着她將偌大一間酒樓經營了起來。
精明,聰慧,能幹,熱情,俏皮,詼諧,在人前的她是‘鮮滿樓’的大掌櫃。但自己卻忍不住猜想,她夜裡會不會被噩夢驚醒呢?打雷閃電的時候她會害怕地瑟瑟發抖嗎?看到一家人到酒樓的時候她會覺得羨慕嗎?
哪怕只是一廂情願也好,想多陪陪她。陪她一起在天未亮夜已深的時候走過昏暗的小巷,陪她一起在闔家歡樂的時候吃一餐飯。
可是漸漸地,自己不再滿足‘友人’的位置。想要更多地,呵護她,關愛她。
“柏綺,我想在雨天爲你打傘,夏天爲你打扇。天黑時爲你提燈,天亮時爲你梳頭。你害怕時保護你,你傷心時安慰你。不管是我父母,還是什麼郡主皇子,都不能改變這個想法。”
“只要你也有那麼一點點相同的心意,我便不會放手的!不管是誰,都無法阻止,你……明白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