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茵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帶着疑惑看向表姐。
嘉卉低聲與她交談了一會,卻見她的小臉終於由陰轉晴,嘴角上揚漏出了頰上可愛的酒窩窩。
“卉姐姐,你這法子太好了!”她拉着嘉卉得手誠摯地道謝,“卉姐姐你實在太厲害了!多虧有你!”
嘉卉看到她明媚的笑顏,也露出了微笑,“我是你姐姐,自會護着你的。這法子現下還不一定有用,明日還得與舅母她們商量一下才成。”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嘉卉還是有些心疼,“若此法可行,你可得吃點苦頭了。”
霍茵姍笑嘻嘻的,“我纔不怕,只要別讓我嫁給惠王,我就開心了。”此時心頭重負卸下了,也有了調笑嘉卉的心思了,“卉姐姐和天銘哥哥的事瞞的好緊!竟連我都不知道。快老實交代!”
被她這黃毛丫頭笑話着,嘉卉也有些臉熱,索性不理她翻身睡了。霍茵姍又叫了她幾聲她都不理會,直把外間的寶梅都吵醒了,輕聲問她是否要起夜。
拒絕了寶梅,霍茵姍只得撅嘴自己睡了。
卉姐姐,小氣!
翌日,嘉卉便將自己的法子說與舅父舅母聽了。荊南侯夫婦聽了後都覺得這法子應該可行,頓時如釋重負。
待到賜婚的聖旨下來時,一家上下個個兒都是實打實的歡喜神色了。就連給宣旨內侍的辛苦錢都給的格外多,讓那內侍本就小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條縫。
因着嘉卉年紀還小,倒也不急着成親。所以榮正帝着禮部選的日子是在六個月後,是個宜婚娶的吉日。兩家人重視這門親事,都需要仔細準備,也都覺得這日子定的好。
因爲不用爲嘉卉的婚事忙碌,所以原定下去南山庵的日子也不用更改,到了日子幾個女眷便輕裝出發了。
卓天銘主動請纓護送,左右他也是閒着。大榮沒什麼未婚夫妻不能見面的規矩,就是白日裡獨處一室也是正常的。
南山庵在上京南郊的南山上,是上京的官家太太姑娘們時常去燒香拜佛的庵堂,所以香火很是鼎盛。
香火鼎盛之下,自然是庵堂修建的精緻,素齋烹飪的可口,佛祖的金身光芒萬丈,就連掃地的小比丘尼身上的素袍都是好料子。
爲着方便這些走不得路的太太姑娘,南山庵硬是耗了不少人力財力,在南山上修了一條青石板大道。讓馬車可以一路直行到庵外。
早有一個微胖的中年比丘尼等在庵門外,臉上帶着燦爛的笑。若不是持着戒珠穿着法衣,一時還真不敢當她是佛門中人。此人正是主持師太的弟子,監院靜慧師太,也就是管理庶務的‘當家的’。聽說此人是生財好手,本來南山庵只是個破敗小庵,她接手後纔有了今日的繁盛。
徐氏尤氏帶着嘉卉和霍茵姍霍茵柔一下車,靜慧師太便迎了上來,雙手合十先道了一句佛號。
“幾位施主路上勞累了,快請到殿內用碗粗茶。”說着便先行兩步帶路。
雖說南山庵並不拒男客,但畢竟都是女出家人。卓天銘不好進去,跟她們說了一聲後自己去山上跑馬了。
幾人進了庵內,先進大雄寶殿燒了香,尤氏是信佛的,跪在墊子上唸了一篇心經方起身。
主持師太年紀大了,這幾年都在清修,所以是靜慧師太陪她們喝茶說話。徐氏與她隨意寒暄了幾句便說明了來意,“近來聽說寶剎來了一位雲遊的師太,精通周易之術,正好我這侄女兒得了聖上賜婚,我也有些替小女擔憂,所以想請她推算一二。”嘉卉和霍茵姍也適時露出一絲羞澀。
佛門中人,本不該執着命數的。那雲遊的師太本已放下了周易之術,不過那些太太姑娘都好此道,所以靜慧硬是‘請’她給人推算。
靜慧師太本就知曉荊南候的聖眷隆重,現下又聽說連表小姐都有皇上賜婚,更是不敢大意,當下便命一個小尼去請人了。
只坐了片刻,便有一位高瘦的中年比丘尼走了進來。身上穿的應是她自己的衣裳,是灰撲撲的粗布,露在外邊的臉和手都很粗糙,滿是風霜的痕跡。但臉上神情莊重,氣質淡然,看上去確實是四海雲遊的佛門弟子的樣子。
靜慧師太主動告辭,正巧霍茵柔覺得悶鬧起了脾氣,尤氏帶她出去透氣了。房裡只剩下關鍵的四人。
“貧尼法號定臻,幾位施主有禮了。”定臻師太對她們淡淡一禮,面容沉靜。有着出家之人特有的淡泊。
“師太有禮。”徐氏鄭重回禮,對她笑道:“師太大能,上京皆有耳聞。所以這次信女帶小女請師太推算一二,也好叫她別走錯路。”
定臻師太口稱不敢,手上卻開始了動作。她這法子看起來格外與衆不同,只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銅鉢,將桌上的茶水倒入,然後隨手丟了三枚銅錢進去。
看着她的動作,嘉卉不禁懷疑這不會是個騙子吧,看着也太隨便了。完全沒有高人的講究勁兒,不過……按她們的計劃,她真是騙子反而還最好不過了。
定臻師太看了看那鉢,大約是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微皺眉頭將那小鉢拿起來晃了晃。說也奇怪,她晃動的動作極大,幾乎是上下顛簸了,那鉢裡的水卻一滴也沒有灑出來。
定臻師太將鉢放回桌子,臉上帶有一絲憐憫看向霍茵姍,“此女身負鳳命,但羽翼不豐,大約是王妃的命道。然而……”她微搖了搖頭“此女身上有二龍爭鳳之相,並且這二龍也不負帝命。”
兩個最後都不能承大統的皇子,在爭奪霍茵姍?
嘉卉嘴角忍不住好笑地勾起,剛要斥責她胡說八道,腦海中卻突然冒出了二皇子的樣子。二皇子不知爲何似乎對霍茵姍很有好感!……莫非是說二皇子和三皇子?想到這一層的嘉卉心下暗驚,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徐氏倒確實是半信半疑,不由試探道:“聽師太這麼一說,似乎有些兇險啊?您也說小女羽翼不豐,您看是不是姻緣命數不到,紅鸞星未動,得再等五六年?”說着輕輕嘆息“若是如此,倒也沒什麼打緊。我們府裡自會好生供養佛祖菩薩,廣佈香火,爲小女行善積德。”
她試探的已經很明顯了,那定臻師太卻不發一言,安安靜靜地坐着。徐氏看不出她心思,心裡暗暗着急,終歸是擔心女兒,索性直說道:“師太的推算我聽了便聽了,卻不當真。我只想求個心安,還請師太給個心安。”
定臻師太定定看了她一會,拔下頭上的一個桃木簪子,道:“施主既求心安,貧尼便給你一個罷。”她將那簪子在小鉢中撥弄了一下,正色道:“此女三年內不宜成婚,否則恐於性命有礙。”
徐氏還來不及高興,便見她站起身,唸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我既已入了佛門,本不該再說周易。我佛慈悲,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如是而已。”說完深深看了嘉卉一眼,大步走出了房門。
“……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嘉卉喃喃重複了一下這句佛偈,看着定臻的背影,回憶起方纔她看自己的那一眼,心裡倏然萌生了敬意。不由雙手合十,對着她的背影鄭重一禮。
徐氏完全搞不懂定臻師太在說什麼,看嘉卉也變得神叨叨的,不由又皺起了眉頭。
“舅母不必煩心,這法子成了!”嘉卉笑着安慰她,因緣生滅嗎?她正是那個‘緣’,自然可以改變所有。